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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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長春觀 毒酒斷義

“長春觀”座落在“虎林山”後出的北麓,那是一處極其荒涼僻靜的地方,在這裡,幽幽的林木看上去不再青碧流翠,反而現著一種壓窒人心的森冷黝暗,天日也宛似暈朦了;叢生的雜草沒脛,遠山蒼峰寂然相對,全罩在那一片淡漠清寒的疏氣裡,好一付淒落的景像。

背後是濃鬱的山林,四周是雜草叢生,一條崎嶇起伏的羊腸小徑蜿蜓來到這“長春觀”,一間正堂,左右偏殿的“長春觀”,卻顯得那樣的殘舊古老,破損的建築,有如一個衰朽襤褸的老人,是恁般的灰蒼,又恁般的淒涼。

燕鐵衣隨著石鈺牽馬來到觀前,那堵短牆早已頹坍,在斑駁崩缺的麻石臺階前,兩人拴住坐騎,拾級進入正堂。

四處巡視著,燕鐵衣搖頭道:“這地方怎麼如此破落法?”

苦澀的一笑,石鈺低聲道:“觀於此,香客遊旅自少,而香火不盛,那來的錢財整修維持!”

燕鐵衣笑笑,道:“出家人也少不了俗問的銀子,心不入紅塵,這副皮囊卻少不了人間煙火的供奉,說出來,未免有點可悲亦復可笑。”

踏進觀門,嗯,裡頭尚稱潔淨,神壇上供的是三清祖師,灰黃的布幔兩邊拉起,神前那隻剝的銅爐中捻著三隻線香,青煙一縷,──飄落;一具籤筒也泛了黑,筒裡的竹籤大約好久不見人摸了,上面結著幾根細細的蛛絲。

壇前的軟墊露出了內襯的棉絮,面上已經洗磨得白灰薄裂,那邊窗下襬了兩張椅子,材料不錯,但油漆脫落,臂靠處原嵌的雲母石也裂了好些紋槽,連窗上的冰花格子都殘缺不全,糊窗的棉紙處處裂口。

這座小道觀,可真像家破落戶。

燕鐵衣輕輕道:“大郎中,我看這座道觀的一副淒寒樣子,是否還有能力擺出一餐素齋來,實在頗有疑問。”

石鈺道:“這個大概還不成問題,觀裡的道士雖窮,但自己種菜磨漿,吃的還弄得出,好在素食也就是那麼樣,不比葷席的五顏六色花式多。”

燕鐵衣道:“希望不至為難他們,事後,我們多奉香油錢也就是了。”

移步向左邊偏殿,石鈺邊道:“我這就去招呼廟祝。”

他才要來到那邊的半月形門前,一個瘦得形銷骨立的灰抱老道,已自門內走出,老道見堂中兩人,初是微怔,隨即單掌問訊,顫生生的高宣道號:“無量壽佛,二位施主駕臨小觀,貧道有失遠迎,請二位施主恕宥。”

石鈺轉過身來,臉色木然,竟沒有回話。

走上兩步,燕鐵衣拱拱手,笑道:“道長太客氣了,前來打擾,殊深抱歉,未知道長可是寶觀主持?”

老道顴骨高聳,窄額削頰的黃臉上,展露出一絲笑容,稽首道:“祖師觀院,本乃方便之地,隨時歡迎各位施主蒞臨膜拜隨喜,施主等亦乃維持觀院香火之善士,迎之唯恐不及,怎有‘打擾’之謂?呵呵,貧道‘化玄’,正乃小觀主持。”

燕鐵衣又是一拱手:“失敬了,道長,我們哥倆乃是久聞寶觀素食美味可口,別具風格,忍不住這口腹之慾,特自前山趕來,尚祈賜下一餐品品,香油膳費,自然加奉不誤。”

老道頓時笑開了他的癟嘴,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黃牙來,他眯著眼道:“小觀地處僻隅,香火冷清,但素齋口味,卻確實超乎虎林山其他觀院,施主等既是聞名而來,足證小觀齋奉,仍有一之值,呵呵呵……”

燕鐵衣忙道:“這個當然,尤其我們這位老友石鈺兄,更對寶觀素食推崇不已,還是石兄引路,帶我前來瞻仰的。”

老道人又連連向石鈺稽首:“無量壽佛,貧道多謝石施主之廣宣推引。”

石鈺的脣角跳了跳,帶著厭惡的語氣道:“好了,不用客氣了!”

這自稱道名“化玄”的老道人,深陷的一雙小眼,極快極快的閃掠過一抹冷厲的光芒,但他卻仍舊笑呵呵的,以他那微顫的聲調道:“石施主堪為小觀知音,貧道必定囑咐廚下,加意講求色香味之調理。”

石鈺面頰的肌肉往上扯了扯,非常僵硬的道:“多謝了。”

燕鐵衣有些好奇的問:“道長,寶觀除了道長之外,尚有幾位法師呀?”

“化玄”老道笑道:“小觀狹小冷清,除了貪道之外,只有兩個小徒弟。”

燕鐵衣道:“春燈黃卷,日夕面對山林幽峰的歲月,因是安靜怡然,超脫世囂,但可也夠寂廖孤單的了。”

老道異常平靜的道:“過慣了,倒也習以為常,自得其樂。””

這時,石鈺像有些不耐的催促道:“道長,我們肚子餓了,還是請你快點交待廚下整治飯食吧!”

老道連連應是,臨去前,猶慇勤的道:“稍候便在左偏殿侍膳,貧道走去吩咐,二位施主略請寬坐,小徒即來奉茶。”

待這位老道人離開之後,燕鐵衣不由低笑道:“大郎中,我看這位老道爺瘦得一把骨頭,好像許久不曾吃飽似的,見了他,越發不敢相信他這裡是以‘吃’而聞名的了,連主持都‘排’成了這樣,那還有什接好東西待客。”

石鈺咧咧嘴,心不在焉的道:“有些人天生便是瘦的體質,任什麼山珍海味也吃不胖的。”

燕鐵衣道:“他見了我們來此,可真是高興呢,看他那種慇勤的樣子,約莫好久沒有香客信士到此奉獻隨喜了,等一下,倒要多捐上幾文。”

石鈺有些不安的捏著自己的耳垂,強笑道:“瓢把子,你一向是慷慨出名的。”

背著手流覽四周,燕鐵衣道:“大郎中,你怎麼找到這地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