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〇
朱瘸子恐怖的道:“那……他真是你的‘好朋友’?”
點點頭,燕鐵衣道:“還是最要好的一個,否則,他怎能將我騙來了此地,挖好了坑等我自己來跳?”
抖索了一下,朱瘸子道:“老天爺,這尚成什麼世道?”
燕鐵衣蕭索的道:“所以,我曾告訴過你,江湖上有許多事情的發生,是局外人認為永遠不可能的,但卻往往就發生了……人一世間的道德規範相同,也一樣約束了江湖中的人,甚至更為嚴厲,可悲的是,偏在這個圈子裡,有些藐視或不習慣這種約束的奴才存在!”
朱瘸子不安的道:“這些人會是什麼結局呢?”
燕鐵衣脣角那一抹笑容冷酷得像帶血:“非常可憐可哀的結局,老哥,江湖中對這種人的懲罰,比諸民間一般的行道更為嚴苛,更為狠厲。”
不自覺的有一股冷悚的感覺泛起,朱瘸子不敢正視燕鐵衣那張在此時看去冷凜又蕭煞的面容,他惶恐的道:“你打算對付你那位‘好朋友’了?小哥!”
燕鐵衣低下頭去,半晌,方始愴然道:“再看吧!”
朱瘸子迷惑的道;“小哥,你卻又好似不忍?”
心腔微微痙扭,燕鐵衣苦澀的道:“我是不忍。”
朱瘸子茫然問:“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輕嘆一聲,燕鐵衣道:“友誼同情感……培養到這樣的深厚程度,乃是經過許多心血,漫長的歲月,無數次的諒解與容讓積疊成的結果,這同世上任何事物一樣,建立不易,毀之卻易,抹煞掉這樣的一份情誼,與其說是報復,毋寧說是痛苦!”
朱瘸子沒有吭聲。
燕鐵衣又幽幽的道:“人活在世上,一生中難得交到幾個真正推心置腹的知己,用了偌大功夫,尚須機緣,才能交到的摯友,卻在瞬息間失去——而這‘失去’的行為更由自己促成,那等悲痛,就更難以言傳了!”
朱瘸子辭不達意的道:“小哥,想那必定是不好受的。”
燕鐵衣艱辛的道:“不親身經歷,實難體會其中的滋味,唉!”
於是,朱瘸子又覺得接不上話碴了。
包圍在四周,監視著他們的卓飛等人,這時也查覺出情況有些古怪起來,照常理說,燕鐵衣正該藉此機會突圍才對——在他們想像中,燕鐵衣縱然不一定能夠如願,至少也比再拖延下去的希望來得大,但燕鐵衣卻仍然不逃,更且好整以暇的在與朱瘸子娓娓闊談,形態竟是如何的悠遊自在!
喃喃的,賀大庸道:“奇怪,姓燕的怎不打逃走的主意?”
卓飛也滿頭霧水的道:“還好像清閒得很哩,同那老瘸子聊得怪有興頭的,你看,他兩個笑得那股洋洋自得多有勁,他們不似身在重圍之中,命在旦夕之際,反倒像在後花園裡敘契闊了。”
賀大庸狐疑的道:“我覺得有點不大對勁,卓老大,你以為呢?”
卓飛迷惘的道:“不大對勁當然是不大對勁,因為這出乎常理嘛,但是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呢?”
眯起了那雙黑豆粒似的鼠眼,賀大庸若有所思的道:“姓燕的不急不躁,像在等待什麼,又像有恃無恐……他好像不大在乎我們,他的樣子半點也不緊張……他不怕和我們對耗!”
驟然——賀大庸身子一震:“卓老大,姓燕的明明知道我們援兵即來,他卻不慌不忙,有說有笑的在這裡耽著,一不思圖逃之計,二不對我們戒備防範,莫非……寞非他心裡有數,認為我們的援兵不會來了?”
大吃一驚,卓飛差點跳將起來:“這……這……這怎麼可能?”
賀大庸臉上泛青的道:“可是,事實上我們其他兩組的人馬確然尚未到來啊!而計算時間,他們更是爬也該爬到了,怎會耽擱這麼久?”
頓時汗如雨下,卓飛的聲音也發了抖:“賀大哥……該不會是……不會是他們真個叫姓燕的給坑死了吧?”
像透不過氣來似的粗濁喘息著,賀大庸掙紮著道:“我……想……不該這麼……容易吧?”
舉眼望瞭望週遭僅剩下一半不到的那幹手下,又看了看在現布成的這個疏疏落落的包圍圈,卓飛不禁滿懷淒涼,一腔冷悚,他恐怖的道:“如果,如果連海氏兄弟也完了蛋,我們就更沒有指望了,賀大哥,光憑我們,是無法制伏燕鐵衣的,我們業已試過多次啦!”
賀大庸也心驚膽顫的道:“這是怎麼回子事?火箭信號發出這久了,卻連鬼影也不見來一個?總不會真的被燕鐵衣擺平了吧?姓燕的瞎眼摸黑,豈有此等能耐?”
卓飛舌頭打著結道:“說信我也不信,可是……可是這麼久了,怎的不見人來?他們沒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呀……賀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賀大庸強自鎮定道:“會不會有什麼事把他們耽擱了?”
連連搖頭,卓飛道:“不可能……眼前還有什麼事比擒殺燕鐵衣更為緊要的?”
賀大庸的眼皮子跳了跳,惴惴的道:“那……那他們果真都栽了?”
跺跺腳,卓飛急躁的道:“我就是在問你呀!”
賀大庸失措的遭:“我一時也失了主張,卓老大,這事透著玄,姓燕的揚言謀害了孟老二與任老四,卻並未表示他連海氏兄弟也坑了,說不定他說的是真話,孟老二與任老四著了他的道,而海家兄弟尚安存著,這樣一來,我們仍有指望。”
哼了哼,卓飛不悅的道:“你怎能相信這小子的話?他豈會在我們面前吐露真言?我看他完全是胡說八道,故意恫嚇我們,我們‘大紅七’的弟兄就如此好吃的?”
賀大庸忙道:“卓老大,我和你一樣希望他是在胡說八道,我也不相信孟老二與任老四是栽了跟頭,不過,他們為什麼至今還不趕來相助?這卻是個叫人不能不懷疑的悶葫蘆呀,這種事不該發生才對!
雙手緊握,卓飛突然煞氣盈眼,他像激發了什麼獸性一樣,粗暴的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們沖上去和他拚了!”
賀大庸急切的道:“就只我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