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情深不知
秦縱十五歲始從軍,在父親生前的好友——定西將軍麾下當一個小士卒。
戰場上局勢的瞬息萬變、敵人的狡猾多詐、將領的運籌帷幄不是兵書上所能道盡的,他像一顆種子,瘋狂地吸收領悟見到的一切。
轉眼歲末,他正隨軍西征攻伐胡兵,十六歲的生辰是在班師回朝的途中過的。
軍中的弟兄們在城外簡略地整治了一頓野宴,烤肉飲酒,粗獷豪情地說了許多聞所未聞的祝福之語。
當時與他交情最厚的顧乾塞給他一本圖書,眼神曖昧:“阿縱,這可是我今日花了一番精力去城中買來的禮物,可教你做真正男兒,圖案可比我當年看過的精彩多了。”
圍著篝火席地而坐的眾人鬨然起笑,聲音震野。
軍中將士大大咧咧,偶然會三五成群討論隨軍的軍妓,秦縱撞過一兩次,對他們口中的銷魂欲死之事毫無興趣,思索作戰謀略更能讓他血液沸騰。
看他們的神色,便知道是避火圖一類的繪畫。
那日他沒有翻開,隨手放在床板下,是回到皇城,將要回家前夜,收拾行李時無意打開看到的。
那些繪聲繪色的圖案本沒有什麼,可當夜他做了場荒誕不經的春夢。
畫中的男女全都變成了他與姐姐。
他的姐姐赤身裸體躺在身下,眼光纏綿,紅脣吟哦,兩團凝白的奶兒隨著他腰間的動作蕩漾。
他嚇醒了。
姐姐待他極為疼愛,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這樣褻瀆她的夢。
拖拖拉拉回到家中,姐姐親手做了一桌他愛吃的飯菜為他接風,笑魘如花。他羞愧難當,那頓飯食不知味。
再自責也沒有用,一入睡,他便控制不住頭腦,陸陸續續又做了許多場春夢,畫面越來越火辣。
或躺,或坐,或站,他掐著姐姐的腰大肆抽插,吃她的雙乳,一遍一遍將腫脹的肉刃齊根撐開她的穴徑。
夢裡的他沒有羞恥之意,衝撞的動作無絲毫停滯猶豫。
秦縱開始害怕。
他發現自己不止是在夢中想這般做,醒來看到姐姐身體也會蠢蠢欲動。
會不自覺地盯著她的嘴脣,胸口,腰肢。最後無一例外被硬得發疼的肉刃喚回神智。
他的姐姐冰清玉潔。倘若控住不住汙穢的慾念,喪失心智傷害了姐姐,秦縱知道自己會瘋。
他不敢經常見她,閒暇在家中時,只託言要溫習兵書,鎖在書房裡一遍一遍抄靜心經。
但是隻要一分神,紙上的文字就會變成一聲聲姐姐。他重重劃去,強迫自己聚集精神繼續抄。
靜心經沒有用,就抄佛經,四書五經,但凡府中所有的經書皆抄。
神佛禮法止不住他的慾念,白日越壓制,夜間的夢越淫靡放肆。
一日在軍營中鍛煉完,同顧乾在武場沿休息,秦縱忍不住低聲問他:“經常夢見一個人是何緣故?”
顧乾銜著根草道:“那要看你經常夢見誰了。”
秦縱抿了抿脣:“女子。”
“阿縱,想不到你在作戰上天賦獨厚,在感情之事上卻這般遲鈍。”顧乾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秦縱十分煩躁:“你快說。”
“還能是什麼緣故,自然是喜歡那個女子唄。”顧乾氣定神閒。
秦縱愣了愣,遲疑地問:“若是隻當那個女子是親人呢?”
顧乾涼涼道:“你難道會經常夢見你娘你祖母?”
不會。
秦縱還是將信將疑。
他見過的女子不多,自小在姐姐身邊的長大。在他心裡,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秦縱分不清對姐姐是一時的迷戀,還是真真正正的心悅,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那種心悅。
若是前者,與她交歡只會毀了她的貞潔,背負不恥之名。而他是男兒,世人向來偏袒男兒。
確定心意是在中秋家宴。
叔父說他年滿十六歲,可以娶親了,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女子。
秦縱發現他腦裡浮現的是姐姐的身影,只有她一個。旁人再問,想到的也是他的姐姐。
至於禮法,他一開始便沒有顧忌過,他只關心自己對姐姐是何種感情。
醍醐灌頂。
原來他對姐姐的喜歡是男女之情,他想要娶她為妻,想要同她歡愛。
想通之後,秦縱全身舒暢,心底平靜地思考接下來怎麼做。
他的姐姐不似對他有男女之情,她性子訓謹達禮,端莊自律,斷然不會輕易接受他。他要等,慢慢引誘她。
有了謀略,秦縱開始若有若無地挑逗她,說一些曖昧的話。
來不及得到她的反應,他又要隨軍北伐,戎兵洗劫了邊疆的一個村莊。
以前隨軍時,秦縱也會牽掛她,惦記自己不在家,她過得好不好,想念她做的飯菜。但這些事不會時常出現在腦中,這種牽掛是平緩舒心的。
如今不一樣了。
他瘋狂地思念她,想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想與她粘在一起,親她,摸她,操她。一旦無需出戰,這些念頭時時刻刻盤踞在腦裡,猶如烈火般灼燒五臟六腑,他坐臥不寧。
營中有一老者,善於雕刻,夜裡總會雕半個時辰的木偶。秦縱想她想得睡不著,便向老者請教,一刀一刀地在木頭上刻下她的面容。
“姐姐你看,這幾個人偶是不是雕得十分醜陋?”
秦縱抱著她坐在桌沿,手指指向左邊的幾個人偶。
他以前沒有學過這門手藝,初初雕刻時,控制不好力度與角度,人偶面上的線條僵硬,忽深忽淺,勉強看得出雕的是個女子。
而右邊的人偶,線條流暢,五官精緻,神采飛揚。或彎著眼睛笑,或板著臉,或溫和寧靜……
全都是她的樣子。
三年徵戰,幾百個日日夜夜,秦縱便是靠著這些人偶發洩心裡的焦躁。
秦窈看著整齊疊放在紫檀盒中的一沓秋黃紙張,又看向排在燭光下千姿百態的偶人,緊緊捏著他的衣袖。
“我沒有騙姐姐啊,”秦縱蹭蹭她的側臉,“姐姐沒有引誘我,是我慧眼識人,知道姐姐是個好姑娘,故而慢慢將心遺在了姐姐身上。姐姐若是責罪自己,那我此前的所作所為豈不是作繭自縛?”
“……阿縱,對不起……”
她沒有說在為哪件事道歉,是還執著於她自以為的引導,還是他花費的精力。
秦縱輕柔地笑道:“姐姐沒有做錯什麼,即便有,我也都原諒姐姐了。姐姐不可以再胡思亂想,我說了原諒,誰便都沒有資格質問姐姐。”
秦縱心裡微微悸動。
“我喜歡姐姐的音容笑貌,姐姐的品性。姐姐呢,姐姐喜歡我什麼?”
秦窈搖搖頭,轉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她還無法一下子接受這件事。
這才是端莊到極致,也吸引他到極致的姐姐。
秦縱親了親她的青絲:“姐姐睡覺了好不好?”
秦窈低低嗯了一聲。
秦縱就抱她回床上,等她的呼吸平緩下來,出門吩咐守夜的下人去廚房煮兩個雞蛋,拿進房替她燙一下眼睛。
她方才哭得太厲害,眼睛四周紅腫,怕她明日起來眼睛痛。
做完這些,已經是醜時末。秦縱陪她睡了一兩個時辰,起身更衣回軍營。
秦窈醒來時,身旁的位置已經涼了。出神地看了片刻頭上的帳幔,掀開被衾坐起,看到一旁的帛枕上放著一張紙。
拿起來,紙上是他遒勁鋒利的字跡。
姐姐:
皇上對南下勦賊一事寄予重望,拔營在即,我需巡閱督促三軍,事務繁忙,這兩日宿在營中,姐姐勿念。
他怎可這般……
秦窈慢慢將紙疊起來,壓在帛枕下,喚嬤嬤進來伺候梳洗。
日子千篇一律。
只是她的所思所念在一夜間天翻地覆。
說不清他不在府中,時間是快是慢。只知心裡會想他,可又覺得暫時不必見他很安心。
在這樣不尖銳的矛盾中過了兩日。下午時,福伯從門外帶進一封信與幾個巴掌大的酒壇,說是少爺派人送回來的。
秦窈拆開書信,只見上面寫著:
姐姐:
這是宮中的桂花釀,香甜醇厚,但後勁極大。姐姐若喜歡,可慢慢品嚐。我今日酉時後回府。
秦窈的視線落在後勁極大四字上,良久,吩咐花盎將酒壇送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