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翊低著頭,目光逐漸被地面上一長串的斑斑血跡所吸引,觸目驚心的液體已經變成了紅斑,並不多,只是順著一路流淌掉落。
宋徽翊驚恐萬狀,心裡閃過許多念頭,她循著血跡看向那步履絲毫不受影響,走路走出了六親不認架勢的人,說不清什麼感覺,她深吸一口氣,拿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前狂奔。
為了讓他停下,宋徽翊幾乎是用肉身撞上去的,她跑得氣喘籲籲,兩隻手死死抱住了吳絡的腰。
吳絡停是停下了,整個人卻僵硬得像是一塊鐵板,說出來的話依舊冷冰冰:“你讓開。”
宋徽翊維持著面對面抱他的姿勢,仰起頭,雙眼亮晶晶的,氤滿了憂愁與擔心:“你怎麼在流血?讓我看看。”
她見吳絡沒反應,便自顧自地將人扶到了一旁的長椅坐下。
宋徽翊蹲下身子,果然看見了他的小腿處連著褲子一片血肉模糊。
她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得當場驚呼出聲。
“多大點事,”吳絡梗著脖子不看她:“我都已經簡單包紮過了,過幾天就能好。”
宋徽翊驚惶未定,眼淚凝在眸裡,眼看著就要簌簌地往下落,她哽咽道問他:“你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不去醫院!”
“騎車的時候被輔路突然衝出來的一輛車撞到了,不太嚴重,後來那人下來幫我把壓在身上的摩托車移走了,我著急給你送橘子所以就……”吳絡忽然有些說不下去。
宋徽翊哆嗦著手把吳絡的褲腿往上輕輕捲了卷,他口中的包紮不過就是隨便扯了根布條纏繞了幾圈,此時早已沁出了血,能清晰可見那一道被利器割破的皮開肉綻的傷口。
宋徽翊站起來就要拉著吳絡走,“我先帶你去醫院。”
吳絡被她拉得身形一晃,小腿處鑽心的疼痛後知後覺地折磨著他,他顯得不太樂意,但宋徽翊還是半推半搡地把人帶到了地庫。
這裡連著方圓幾公裡都是一片高端小區,修葺得像城堡一樣的私立醫院一樣佇立其間,好看得像是一個度假山莊,江麗城當年便是在這裡產下依依的。
宋徽翊風風火火地拉著吳絡衝進宛如酒店大堂的門診部,穿著得體笑容和煦的幾位護士立刻擁上前來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深夜的醫院燈光暖融融的,加之用心的服務很為其增添溫馨感,宋徽翊狂跳的心臟總算逐漸平複下來。
“需要再吊一瓶水消炎,恢復的這段時間別做劇烈運動。”經過一系列的檢查、消毒、上藥、包紮,吳絡被安置在了一個小病房裡,護士微笑著將輸液管安置好,緩緩退了出去。
吳絡是坐著的,左手平放在一塊軟墊上,他的血管很突兀明顯,剛才扎針時很順利。
宋徽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埋怨:“你差點就要殘廢了你知不知道,把你劃傷的那根金屬棍子上面是生了鏽的!”
吳絡抿脣不語。
宋徽翊眉頭微微蹙起,吳絡簡直就是個砸不爛咬不碎的金豌豆。
她不聲不響地掏出耳機:“你要不要聽歌?”
吳絡看著那個花花綠綠的小盒子:“這是什麼?”
“藍牙耳機。”
吳絡哦了一聲:“我們以前縣城裡的出租車師傅也是人手一副這個耳機。”
宋徽翊驚愕地張了張嘴,相當嫌棄:“我這個可跟你們那出租車師傅的不一樣。”
吳絡沒再與她爭論孰好孰壞的問題,他平靜地說:“我馬上也會有一副跟你這個一樣的耳機了。”
宋徽翊心下狐疑,眼神一凜:“你哪來的錢?”
“跟我一起合租房子的室友教我註冊了一個微博,”吳絡說:“我轉發了一條抽獎的。”
宋徽翊:“……”
她的表情很複雜,直愣愣地看著吳絡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宋徽翊盡量用一種平常的口吻說道:“你剛進入現代社會,可能對一些事情不太瞭解。”她不遺餘力地做著科普:“一些博主經常會發布抽獎的微博,其中一部分目的是為了回饋粉絲,但更多的只是為了給自己引流,增加流量,你知道什麼是流量吧?也就是讓自己獲得更多的人氣和曝光率,在這種情況下你要被抽中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
吳絡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他很快接受了這個解釋:“那我以後不轉發了。”
宋徽翊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了挪:“那我問你,你知道“開車”是什麼意思嗎?”
吳絡當然知道“開車”是什麼意思,但透過宋徽翊的態度和神情,她所說的“開車”明顯又與自己理解的不同。
吳絡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我可以’是什麼意思嗎?”
“就是說我可以做什麼事情?”話一說出口,吳絡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了。
宋徽翊笑得前俯後仰,捂著肚子半晌都沒緩過來。
“有這麼好笑嗎?”
宋徽翊笑得更開心了,話都說得吞吞吐吐:“我笑你土唄,怎麼會有你這麼土的人……”
吳絡覺得自己有必要突擊一下當代年輕人的流行趨勢,他問:“那今年的網絡流行語都有些什麼?”
宋徽翊斂眉思索片刻,為難道:“現在好像連‘網絡流行語’這個詞也不太流行了,我們現在都是說‘梗’的。”
看著吳絡逐漸陰沉的臉,宋徽翊再次樂不可支。
“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吳絡對每一件事情都表現得很好學:“我每天去幫忙的早點鋪子那裡,他們家有個正在上高中的兒子,有一次他給我發信息,說什麼他正在‘網上衝浪’,而且他還給我發了一個表情,是一個中年女子站在山水前,舉著一杯水,背景圖案和配文色調都可老派了,照你這麼說,他應該比我更土。”
宋徽翊徹底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好不容易平複好笑穴,宋徽翊掛著淚痕解釋:“這種土,一旦到一種極致就變成梗了呀,這種情況就是在玩梗,為了好笑的。”
“那我也可以說我是在故意土。”
“不不不,你不行。”宋徽翊樂得不行:“你的土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已經與你密不可分了。”
吳絡緘口不語,像是在思索理解宋徽翊話裡的意思。
無果後,許是為了扳回一城,吳絡說:“其實現在社會科技的發展速度也沒那麼快,九年前當我知道自己被判了十年時,當時想的是等我出來那肯定世界都大變樣了,每個人都駕駛著便攜式飛機在天上飛,然後路上的車子全是無人駕駛,每個人出門都帶著防毒面罩,牽著一個機器人。結果我那天出來,走到大街上站了好久,覺得根本沒什麼不同。”
宋徽翊點頭:“現在的生活方便了很多,但基本都是微觀細節處體現的,你說的那些確實還在暢想中。”
因為吳絡提到了他的牢獄生活,宋徽翊沒好意思再嬉皮笑臉,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吳絡坐得很端正,他的背樑挺直舒展,兩隻手平放在兩側,很像一個被五花大綁在老虎凳上的特工。
即便是無事可做,他也很少拿手機出來擺弄把玩,宋徽翊忽然很理解他為什麼出獄那麼久也沒能融入當代網絡生活了。
吳絡很喜歡盯著宋徽翊看,每次被發現又會很快移開目光,欲蓋彌彰似的落到別處。
“你在想什麼?”見她不說話,他很想找出一點什麼有建樹的話題跟她聊。
宋徽翊坐得離他很近,她一點一點地靠近,手慢慢撫上吳絡的小腹,隔著褲襠輕輕地揉搓撫摸,她的氣息越來越近,雙脣隨著張合若有似無地掃過他的臉,她輕聲說:“我有點兒想它了。”
宋徽翊長得乾淨空靈,五官清淺秀氣,唯獨一雙眼卻大而靈動,瞳孔漆黑幽深,平添幾分鮮活魅惑,特別是眼裡有東西時,人看起來很機靈。
這樣一張清純無辜的臉說出挑逗的話時,給人的感覺很矛盾。
吳絡整個人都被定住,他無法動彈,可渾身的血液在奔流亂竄。
良久,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這裡是醫院。”
宋徽翊很快收回手,帶著她特有的氣息,把吳絡重新放回冰涼的空氣裡。
她笑了笑,依然是不在意的狡黠模樣:“我是在告訴你,什麼叫‘開車’。”
吳絡的心臟都快驟停了,他舔了舔乾澀的脣:“我好像還是不懂……”
*
木門被人用力推開,掛著微笑的護士溫柔地走進來,她沒注意到兩人之間流動的暗流,將一盒藥和一個文件袋遞給宋徽翊:“宋小姐,三天後記得帶您男朋友過來複查。”
她走過去打量了一下吊瓶,迅速而輕柔地拔掉了吳絡手背上的針管,叮嚀道:“現在可以走了,注意事項已經打印出來放在病歷裡,回去記得看。”
彷彿要坐實護士口中的“男朋友”稱謂,宋徽翊在道謝後牽上吳絡的手,與他十指交扣,慢慢走到了停車場。
車停的位置很靠邊,副駕駛的車門被高大茂密的樹叢擋住,很難打開,宋徽翊索性拉開後排,將吳絡扶穩坐好。
樹影婆娑,枝葉隨著清風緩緩晃動,枝椏間的空隙因著月光明暗而光影流動。
吳絡的側臉輪廓分明,線條流暢,皎潔得快要羽化歸去。
宋徽翊的雙手撐著柔軟的坐墊,她傾動上身,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吳絡的脣。
他們的呼吸漸漸交合重疊,宋徽翊像一隻渴望被人愛憐的小貓咪,舔了舔主人的脣就不動了,她睫毛輕顫,像是在彷徨無措地等待自己的命運。
吳絡失了魂魄,他不受控制地吻上宋徽翊微啟的脣瓣,柔軟芳香得一如他的記憶。
宋徽翊的身體慢慢懸空,她被抱著坐到了吳絡的身上。
門被關上,空氣裡只剩兩人耳鬢廝磨的喘息和津液交換纏綿時產生的靡靡之音。
宋徽翊很快沉溺於這個激烈綿長的吻,她抱著吳絡的脖子,手指插進他短而硬的頭髮裡,像是要將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裡一樣,她濕潤的舌滑進吳絡的口中,很快被更深更重的慾望包圍吞沒。
宋徽翊從來沒想過接吻也能讓人如此意亂情迷。
吳絡急切地吮吻她的脣舌,品嘗她的蜜津與香誕,像是怎麼也親不夠。
宋徽翊被他吻得快要窒息,她稍稍退出一點,卻被按住了腰不讓後退,即使是喘氣吳絡也不讓她離開,脣依然觸碰在她的脣上,隨著不勻的氣息他們再次交融親吻,吳絡的手掌從宋徽翊的裙子裡探進去,粗糲的繭子一下一下地磨過她每一寸光滑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