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罪罰

放假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早上她也自己一個人回學校,沒有早安,沒有道別。她裹了裹外套,踏著濃重的霧氣出門。

她承認她的行為是很過分,但是她忍不住想要親近他。信任、依賴、傾慕、暗戀、歡喜、靠近、佔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感情在慢慢變質、膨脹,像一把火,鐘執一靠近她,就會引火上身,玉石俱焚。

所以她時而放肆,時而自責。但好像她陷得太深,眼裡只有鐘執,日常生活的正常一切都在離她遠去,她只能困頓又不安地向前看。

薄霧若隱若現,旋明抬起頭,透過陰涼的霧氣看到了更高一層的天空,它像深海一樣寒流暖流交雜洶湧。

太陽直射點正從北一點一點向著南迴歸線,白晝慢慢變短,寒意慢慢加重。

旋明行色匆匆,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回學校。踏入校門的時候被迴盪在整個校園活力四射的景象嚇了一跳。

橫幅、音箱、傳單、令人眼花繚亂卻又各自整齊劃一的服飾充斥著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熱鬧歡騰,大張旗鼓。她這才想起來,國慶之後就是學校各個社團開始招新的時間,持續三天,在學校允許的場合,以各種充滿創意的方式收納新鮮的血液。為了搶佔新生資源,不少學生組織會提前一天開始宣傳。

旋明繞過校門口的噴泉,向著宿舍方向走去。沿途會經過圖書館以及門口的巨大空地,往日空蕩蕩的場地,今日已經塞滿了各個社團、學生組織的物資。各個負責人正熱火朝天地搭桌子、擺道具,背景音樂引來不少好奇的路人駐足。但許多學生還沒從假期返校,真正上前詢問的人並不多。

路邊一個攤位上一群人突然開始嬉笑打鬧,朝著旋明的方向推出一個人。模模糊糊聽到“部長”“香火延續”幾個詞。

“美女美女,賞個臉唄。”那個人拿著一疊傳單誇張地揮來揮去,叫住了她,塞給她一張還帶著印刷味的傳單。

哦,是蟬同學啊。

她接過傳單。

校學生會後勤部?

旋明挑眉,回味著後勤部三個字。說實話,不是很有吸引力。相比之下什麼蹦迪社,肉體改造部,這種乍一看比較新鮮刺激同時又讓人一眼琢磨不透的社團,她更感興趣,不過這都是她胡思亂想的,真的會有這種的社團嗎?

她這才反應過來,蟬同學不是新生是學長啊。

他穿著後勤部統一定製的白色短袖,前面印著學生會會徽以及後勤部三個字,碎發落在額頭笑得清爽乾淨。

“美女,啊不學妹,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校學生會後勤部部長岑安。上次我們在醫務室見過。”他長而微捲的睫毛下是亮晶晶的眼睛。

“額,學長……好。”

“我們現在正在招新,學妹要不要考慮來我們部門,”他熱心而主動,“我們包攬學生會的所有物資,每天數錢,還有吃有喝。”

他說得似乎讓人心動。

她輕笑,“好,我會考慮的。”並不怎麼熱絡。

離開之前,岑安雙手合十,沖她眨眼聳肩悄咪咪地說道:“拜託啦!再沒有人加入我們部門就香火不保了。”

偌大的校級學生會會缺人?她不信。但她仍點了點頭說著我會考慮的。岑安一轉身,衣服背後是清晰可見的“高調賣部長”五黑色大字。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頭:“忘了問你,學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鐘旋明,旋轉的旋,明白的明。”

*****

頭一天晚上發生的事仍歷歷在目,周圍的景色彷彿都位於灰色的迷宮中,齒輪開始轉動,只有他茫然無措地奔跑著,在那沒有出口的迷宮。這天晚上,鐘執打了一個電話給自己的基友魏平風。

“老魏?今晚有空嗎,這麼久沒見了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鐘執啊,行啊。我去接了閨女放學再和你聯繫。”電話那頭是一個雄渾穩重的男聲,背景聲裡一片嘈雜,“有什麼事嗎?”

“到了再跟你說,六點半老地方見。”

魏平風應了幾聲後,就挪開了電話,鐘執聽見他似乎在說“好好好都給你買”聲音一斷,電話被掛了。

燈暗於市,人隱於群。

還沒到約定時間,鐘執早已坐在店裡靜靜地等他,期間添了好幾次水,每次鐘執轉頭笑著對服務小妹說謝謝時,溫和又自若。倒水的小妹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安靜的男人兩眼,走到一邊和同事竊竊私語。門口一陣躁動,鐘執轉過頭一看,走過來一個劍眉星目的男人,來到他跟前面對面大大咧咧地坐下。

“喝什麼水啊。”他向服務員大手一揮,“先上四瓶啤酒。”

“怎麼了?家裡的小祖宗又鬧脾氣了?”魏平風抽出一根煙悠悠地點上,一口氣呼出來直直噴到鐘執臉上。

鐘執蹙眉,往後避了避:“沒有,打牌輸了,找你借錢。”

魏平風盯著他的目光一滯,捏著煙頭的手停在嘴邊一動不動。

兩人默契地看著對方不說話,肚子裡掂量著什麼。

“……房子賣了?”魏平風伸長脖子試探著問。

鐘執垂眸,彷彿在醞釀情緒,有什麼難言之隱,半晌之後情緒一斂,吐出清清冷冷的一句:“我騙你的。”

“我操你大爺的嚇死我了。”魏平風一拍大腿,嚇得煙頭的灰都抖了一地,“到底什麼事?你看上誰的老婆了?”

鐘執剜了他一眼。

魏平風是他大學打籃球時認識的,兩人很快就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基友。他平時咋咋呼呼,連鐘執這樣的性格一開口就忍不住想逗他。

見鍾執不說話,魏平風以為自己猜對了頓時好奇心大起,湊近了問悄咪咪地問:“那女的怎麼樣?”

鐘執推開他突然放大的臉:“不是。”

魏平風癟了一下嘴,無趣般地吸了口煙。

兩人又談天說地了好一會,鐘執才慢慢切入正題。

“唉……還能有什麼事。”鐘執端起酒杯抿一口,心事重重。

“喲,真和你家閨女吵架了?”魏平風挑眉。

鐘執點頭,猶豫了半晌又搖了搖頭:“唉也不是吵架……”

等了半天都等不到鐘執的下文,魏平風吸了最後一口煙後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裡掐滅:“到底咋了?你說清楚啊,你看我煙都吸完一根了。這麼磨磨蹭蹭還是不是男人了?”

“旋旋她……戀愛了。”鐘執拿捏著語氣,思量怎麼說才好:“但是她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我勸她放手她不聽。”

魏平風摸摸帶鬍渣的下巴,忖度,這就難辦了啊,女人的心思還要他兩個大老爺們來猜。

“怎麼個不該法啊?現在不是提倡戀愛自由嗎?你這當爹的是不是管得有點太寬了啊。”他撇頭疑惑地問。

鐘執啞然,這要怎麼解釋?

“難道是……喜歡上了學校的老師?”

鐘執心中一緊,像是被戳到痛處,打著哈哈想要矇混過關:“差不多吧……”

“那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魏平風突然來一句,“只要那人還是單身,不破壞別人家庭,雖說我不鼓勵師生戀,但是人家喜歡誰是她的自由。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比這個嚴重多了。

鐘執悶了一口酒。

“旋旋她被那個人拒絕過很多次了,但她還纏著他。”鐘執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浮在空中。

“喲看不出來你閨女還是個痴情種啊。”魏平風賊兮兮地笑起來。

“她就是太固執了,要是一直不放手沉迷下去我擔心這樣會影響她的前途。”

“是旋旋這樣跟你說的?”

“什麼意思?”鐘執一愣。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那個老師也不喜歡她呢?”魏平風坐端與他平視,散漫的眼神突然認真起來,“萬一那個老師也是你這麼想的呢?害怕影響自己的學生學習才拒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