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自私得理所當然
慕宜年的母親在一家知名的私立醫院上班,近期因為工作太忙,已經連續好幾天宿在醫院了。

臨回國時,慕宜年去了趟醫院,秋童心閑著沒事做,便也跟著他去逛逛。

一樓大廳的宣傳欄放了不少照片,沒跟去聽母子二人談話的秋童心就這麼在大廳裡瞎晃著,百無聊賴地瞧著那些照片,看著各種好聽的宣傳語。

只是當目光落到某一張照片上時,她忽然就愣住。

照片上的人……好像白暘。

而且一起合影的二十幾個人裡,居然有慕宜年的老媽。

這大概是年度最魔幻的事情了。

秋童心猛地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太可能,可視線還是忍不住落到那張照片上。

真的太像了。

世上會有長得如此像的兩個人嗎?

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下,她便又跑去詢問這張照片是個什麼情況,畢竟宣傳欄上那些小字全是法文,她也看不懂。

結果那小護士英文不太好,跟她說了半天她也沒聽懂,到最後還是等慕宜年下來,才給她解答了宣傳欄上對這照片的描述。

“這是三年前由著名精神病學專家Abraham博士領頭在澳洲成立的一個精神衛生基金會,照片上的人,都是基金會法人。”

看著秋童心一臉疑惑的樣子,慕宜年雖不解,但也沒多問,隻繼續道,“上面描述的不多,如果你想了解詳細的,可以去問我媽。”

心裡實在有太多疑問和好奇,秋童心終究還是拿著手機拍的照片去了慕宜年老媽的辦公室。

“這是一個學術性的基金會,主要是為了促進精神病學的研究和發展才申請成立的,現在的基金會法人已經遍佈世界各地了,至於你問的這個人……”她指了指照片上的白暘,“我還記得,當時就數他捐助的資金最多,不僅是他母親的全部遺產,還有他的個人資金。”

“遺產?”秋童心不自覺地蹙了蹙眉,“他母親去世了?”

“嗯,就是在照片裡這家精神病院去世的,他母親患有重度抑鬱症,在裡面接受了多年治療,最後還是自殺去世了。他母親的逝世也是促成這個基金會成立的因素之一,Abraham博士本就是他請過去給她母親治療的,但……還是沒用。”

所以,三年前,那個極端陰鷙的白暘,才會拿著刀恨不得殺了白晉?

所以,他才會把他母親的聲音片段紋在身上?

從醫院出來,到去機場的路上,再到跟慕宜年一起登了機,秋童心一直都在沉默,腦子裡浮現的,全是三年前的某些記憶碎片。

“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要算帳,怎麼不乾脆先一刀子解決了自己,到地獄裡找你痛恨的小三算去?欺負一個無辜的孩子算怎麼回事?你以為他的出生他做得了主嗎?如果他能做主,當初生他的時候,你那個渣爹問過他的意見了嗎?他願意來這世上被你們白家人這麼欺負嗎?要說算帳,你還是先去問問你那個渣爹,當初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時候幹嘛不帶套?你們白家那麼牛逼,買個避孕套有那麼難嗎?買顆避孕藥有那麼難嗎?”

這些,好像是當初她替白晉擋了那一刀後,痛罵白暘的話。

她永遠記得,白暘當時的眼神有多可怕。那雙腥紅的,帶著強烈仇恨的眸子,只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怕疼,一直都很怕,但伸手去幫白晉擋那一刀,是她下意識的反應。

因為白暘的眼神告訴她,那一刀,他是真的準備要了白晉的命的。

而白晉,從來都不會躲,不管白家人對他做什麼,是打是罵,是關進小黑屋不讓吃飯,還是罰跪一整夜,他都只會默默承受,包括白暘的那一刀。

所以,她別無選擇。

可是刀子劃到手上的時候也是真的疼,又疼又委屈又憤怒的情緒,讓她把所有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甚至在那之後,見到白暘更是沒有半點好臉色。

但是現在仔細回憶起來,好像在她受傷以後,白暘的第一反應是……送她去醫院?

而且後來白晉也說過,看到她衝了上去,白暘是及時收了力的,否則她不可能只是皮外傷。

秋童心忍不住抬起手腕仔細看了看,確實看不到什麼痕跡,如果那一刀他沒收力,都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怎麼了?”對面的慕宜年偏過頭看她,“冷了?要不要躺下休息?”

秋童心搖頭,笑了笑:“只是突然覺得,有些事,真的只有感同身受了才能理解。”

她從前,覺得白暘對白晉的恨是無辜牽累,是白暘找不到發洩的出口而做出的最懦弱的表現。

她的理論很簡單,白晉是無辜的,不管他母親如何破壞別人的婚姻,毀滅別人的家庭,一切也都跟白晉無關,所有的恩怨仇恨都不該算在他頭上。

是啊,理論上確實是這樣的。

可這些,也不過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站在道德製高點的發言而已,聽上去冠冕堂皇振振有詞,其實,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如果她真的以這套標準去對待所有事,那麼當初在以為周子琳懷了秋國平的孩子時,她就不會逼那個女人去做流產了。

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她秋童心有什麼資格阻止別人出生,有什麼資格去決定一個人是否該活在世上?

但那時候,她是真的,不願意讓那個孩子存在,她抵在周子琳身前的那把刀,也是真的隨時都會落下去。

甚至,如果那個孩子出生了,長大了,她也一定會恨,一定恨不得他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

所以啊,人總是那麼自私,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不知道疼,更理解不了別人的痛。

那麼多年了,她永遠都只會站在白晉這一邊,從來不曾真切地體會過白暘的心情。

她自私,而且自私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