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說著,把那九口刀依法做成圈子,笑道:“你請看,這第九刀在最前,刀背這環比第一刀柄上的環要稍小些,自然可以一滑而過,只這圈子縮到最後把人頸子勒斷並不為難,關鍵就在第九刀要比其他八刀重到雙倍以上,所以甩出去可以當鏈子槊用。同時,因為特別重,甩出去只要輕輕一掣,它便彎過來,自然成圈,再一甩又直了,所以內家功夫到家的人,使起來並不費勁,就是潛力差一點,只要用得巧,也能得心應手,不過如何才能使得恰到好處,那便可以意會而不可以言傳了。”
說罷,一縱身,竄出去老遠,纖手一揚,九刀出手,使得更加靈活,其身法手法又與中燕和羹堯不同,遠遠看去彷彿一大圈月暈,中間圍著一個紅衣仙女在翩躚起舞一般。驀地忽又聽她嬌叱一聲,平地竄起二三丈高,就在空中一掄那鏈子,呼的一聲,平輔開來,又像一朵白雲擁著她直飛出去十餘丈遠近才翩然落下來。等到才要落地,她又猛一掣那鏈子,頭下足上身子向原來站立的地位一竄,其疾如風,仍向眾人前面掠來,等離開不遠,忽然又是一翻,仍舊持著刀鏈亭亭玉立的站定,向羹堯笑道:“我這完全用的是巧勁,要和你方才的內家潛力一比,那就差遠了,您可不要見笑。”
羹堯未及開言,高明天雄一齊笑道:“今天我們真是大開眼界了,同是一樣兵器。功夫一位比一位高,練法一位比一位奇,如非此行,教我們到哪裡看去?”
中雁笑道:“小妹無知,竟當著三位行家賣弄起來,這未免太可笑了,還望三位多多指教才是,為什麼反謬加讚許起來了?”
中燕也道:“愚兄妹都是自己胡亂想出來的家數,不到之處還請原諒。”
羹堯看中鳳一眼微笑道:“女俠這一路身法手法,確實和令兄不同,不但滲進了索鞭的家數,並且有幾招完全是從劍術裡面化出來的,尤其是那一招伏龍昇天,暗藏轆轤矯身法,不是內功已有相當火候,決難運用自如,為什麼說完全是巧勁呢?您真打算騙我這外行嗎?”
說罷把手中梅花遞還過去。中鳳一手將刀鏈交給中燕,接過梅花笑道:“我只為了要身法好看一點,偷用了幾招越女劍法倒是有的,您怎麼又謬許起來?現在我兄妹這點小玩藝,已經全在您面前獻過醜了,您那顧大俠所傳的劍法也能賞給一兩招我們看看嗎?”
羹堯笑道:“我那兩手劍法荒疏已久,如何能見得人?而且劍也在樓上並未帶來,還是改日再向女俠請教吧!”
中鳳不依,立即命人去取,一面說笑著。不一會劍已取來,羹堯被逼不過,高明和雲氏弟兄也敦促著,只得接劍在手將長袍微微曳起略一拱手道:“小弟獻醜了。”
說著,便將師傅一路天遁劍法使出來。那路劍法,起初看去平穩無奇,只出手帶風,老遠便覺寒氣逼人,漸來漸緊,彷彿一團雪花裹著一人在那裡旋轉飛舞,最妙的是兔起鶻落,聲息全無,周圍不出方丈之間,步法半點不亂,倏然長嘯一聲,便如龍吟一般,身子一縱,飛起丈餘,恍如一道白虹,沖霄直上,轉眼又倒瀉而下,卓然在當場立定,又抱劍一拱手道:“請諸位多指教。”
中鳳從羹堯一動手便看得呆了,直到收招連動都沒有一動,等羹堯還劍入鞘才囅然笑道:“果然名不虛傳,有您這一來,我們這些江湖花招,連看也不用看了。”
高明天雄雲氏弟兄也均極口讚好,一同又回到羹堯所居天風樓上。大家落座之後,中鳳匆忙之中,急急的從壁櫥當中,尋出一隻龍泉窯開片膽瓶,命從人取水將花插好,供在窗前琴臺上,向羹堯笑道:“您看這瓶花放在這裡好嗎?”
羹堯含笑頷首,尚未及開言,高明大笑道:“好,好,好極了,這一點綴,更為這屋子和主人生色不少,難怪你說誰都不給呢,原來早有安排了。”
中鳳不由臉上一紅,啐了一口,眼角又向羹堯臉上一掃,把頭低下去。羹堯一見,忙藉肅客入座,遮蓋過去,高明不禁更覺好笑。各人小坐之後,高明首推身子發困,告辭回到自己寓所。二雲和天雄也託故走開,樓上只剩下中鳳和羹堯二人。中鳳見客人都已下樓,悄聲笑道:“師哥,今天看到這一路劍法我更佩服你了,到底是高人真傳,絕非世俗能手可比,您能教我嗎?”
羹堯也笑道:“師妹,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客氣起來?你那越女劍法不也是絕藝嗎?”
中鳳嗔道:“你是不肯罷,何必這樣說呢?”
羹堯忙道:“我是說的老實話,師妹如若見怪,凡我所能都願傾囊相贈,還不行嗎?”
中鳳方才回嗔作喜,嫣然一笑道:“這才像個大師哥對師妹的話,以後你如再客氣我就惱了。”
羹堯也不禁笑道:“既如此說,這套劍法的招數,師妹方才已經全看見了,今晚有暇,我便把它的歌訣全寫出來,連身法、步法、手法全註明交給你好嗎?”
中鳳喜不自勝,起身福了幾福道:“如此我先謝謝師哥。”
說罷,對著那面大鏡一掠鬢角,梨渦微露道:“你如果真拿這套劍法教我,我也決定送你一件好東西,教你看了高興。”
羹堯道:“師妹送我的東西,當然一定是值得珍貴的,不過究竟是什麼東西呢?你能先告訴我嗎?”
中鳳連連搖頭道:“不行,此刻說出來便了無意味了,要由其不意才有趣,不過你放心,我決不會教你失望的。”
羹堯遠遠的,從那面大鏡中,看見她那付嬌憨的模祥和在邯鄲道上初見,以及昨夜在這樓上促膝談心的神態又絕不相同,不由也怦然心動,但一轉念,對方論起師門淵源來,既是自己師妹,如何可以又生此妄念,又強自將一段遐想綺思抑制下去,半晌沉吟不語。
中鳳猛一掉頭,見狀不由一怔道:“你又在想什麼?是怪我不肯先告訴你嗎?”
羹堯連忙笑道:“哪有此事?我是正在想那一套劍法的說明,應該如何寫法,才能使你一望而知,最好要能每一招都畫上一幅圖才好,可惜我對畫理不精,恐怕難以盡其祕奧,所以在這裡思索一下。”
中鳳笑道:“我還當你在想什麼,原來為了這個,這也值得思索嗎?你只將劍訣和說明寫出來,我包你一式一招,都有一張精確的圖便了,現在何必多費這心思呢?”
說罷,又姍姍的走到琴臺前坐下來笑道:“聞得肯堂師叔妙解音律,尤其是對於琴,已經彈得出神入化,師哥既是他老人家的入室弟子,一定也是妙手了,能賜一曲嗎?”
羹堯笑道:“如論音律,師妹已是此中聖手,豈止妙手而已,我如何敢在你面前賣弄?那不是笑話嗎?”
中鳳不依道:“我那琵琶算得什麼,怎能算得了聖手?你又吝教吧!”
說著便又站起來,從壁櫥裡尋出一匣香來,在那索耳爐裡焚好,一面笑道:“人家替你香都焚好了,快來吧,我在這裡,正等著一聆雅奏呢!”
說罷當窗正襟危坐,大有屏息以待的樣兒。羹堯一看不禁好笑,只得步向琴臺,略一理弦,冷冷的彈起來,心中初意,本想彈一曲風人鬆,不知怎樣,身不由己的,一出手竟是鳳求凰的譜子,而且彈得非常入妙。一曲既終,中鳳不由分外高興,喜孜孜的向羹堯笑道:“師哥彈得妙極了,平常你也喜歡這個曲子嗎?”
羹堯聞言,心中又是怦然一動,兩頰微紅道:“我是順手彈來,並非獨喜此曲,彈得不好,未免汙耳了。”
說罷,不知怎麼又自覺措詞不妥,臉上更紅得厲害,勉強笑道:“師妹也喜歡此曲嗎?”
話一出口,更覺不妥,欲待解釋,又恐越描越黑更加不好,不由有點著急,中鳳稍有覺察,臉也紅了,相對無言半會,還是中鳳先道:“師哥,這樓上枯坐著太沉悶了,我們這後山略有幾樹梅花,近方盛開,我陪你去看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