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說罷,扯了羹堯道:“我們走罷,人家今天全瞧在您那一腳上,知道嗎?”說著一面命人將李雲鵬抬下,連被和門板一齊帶走。等回到城內三元棧店中,只見高明正坐在馬天雄榻前說著活,天雄面色已經大轉,談笑自若。一問所以,才知道那解藥吃下去之後,不久便大解了一次,臂上吸毒石也自脫下,只一小孔尚在流著紫血,那塊吸毒石也由高明用人乳浸過收起來。高明也問送李雲鵬到三合興去的情形,張傑忙將經過說了,一面道:“那廝兄弟三人,向來都是江湖的下三濫,今天折了一人,又為年爺神威所鎮,當時不敢發作,也許另有鬼計,還要請二位爺多多防備才好;”
羹堯笑道:“他如真的再來,那太不識相了,聞得此賊兄弟三人全仗毒藥暗器取勝,並無多大真實工夫,我們現有解藥又有吸毒石,怕他做什麼?”
說著向張傑討過那藥瓶藏在身邊,又向高明道:“賢弟劍上所藏吸毒石,非金非石,到底是一項什麼寶貝,為何如此神妙?我想今天馬兄之傷就無解藥,有此一石也不妨事,能將出產之處見告麼?”
高明笑道:“此物名為吸毒石,其實並非石質,乃一種異蛇之角琢成。蛇本奇毒,人畜當之無不立斃,但額生短角,轉為解毒聖品。只要是蛇蟲之毒,將此角按在傷門上,其毒可吸者立刻吸住創口。牢不可拔,直待毒盡自然脫落。角本白色,一經吸毒便轉青紫紅黑各色。吸完用人乳一浸,其毒又盡入乳中,仍轉白色,以後還可再用。”
說著,取出寶劍,將所繫兩珠解下一粒遞給羹堯笑道:“弟留一粒足矣,這一粒便以奉贈,以備不時濟人。”
羹堯也不推辭,只謝了一聲便把來也系在劍環上面。少時鮮魚買來做好湯,又給天雄喝下去,不一會又大解一次,餘毒盡下,精神更加健旺,高年二人方覺放心,忽然外面又是一陣大亂,走進一群公人打扮的人來,各執單刀鐵尺諸股兵器。為首一人年約五十上下,提著一柄朴刀大聲道:“哪位是雲家堡的張總管快請出來答話。”
張傑挺身而出道:“在下便是,看你打扮裝束,一定是位班頭了,但不知是何案情,要我張某答話?”
那人道:“不才乃是本縣的快班房忠,現奉縣太爺之命,要請張爺到縣衙問話,還有一位高爺,一位年爺,一位馬爺,都請陪我去一趟。”
說著又向張傑一使眼色,低聲道:“本來在下決不敢驚動張爺,無如這是十四王府裡的差官把你們告下來了,便連我們老爺也無法違命,還望張爺體念房忠奉上差遣,身不由己,多多原諒。”
張傑不由一怔,未及開言,載澤已經捧著半邊打腫的臉走來冷笑一聲道:“啊,原來尊駕是這裡縣衙門的一位班頭,既是奉命拿人,你有牌票朱簽嗎?”
房忠一聽口氣不對,再一看來人,雖然紅腫著半邊臉,絕不像個江湖人物。
連忙賠笑道:“這位爺臺貴姓大名?在下既然奉命拿人,焉有沒有牌票朱簽之理?”
載澤又冷笑道:“既有朱簽牌票,那我們就好說話了,且請拿我看如何?”
房忠忙從靴統中間,取出一張朱諭,先打了一個千,然後遞在載澤手上,一面道:“爺臺請看。”載澤一看正是一張朱簽,上面寫著:
“賜同進士出身加兩級記錄十次邢臺縣正堂李為據縣民李如虎報稱伊弟雲鵬現充十四王府差官,因往縣城南街三元棧訪友,竟被鄰縣雲家堡積匪張傑高明年羹堯馬天雄等群毆斃命,復將屍體送往該民所設之三合興客棧,加以恫嚇不許聲張,並附十四王府採辦諭帖一紙,請求拘凶嚴懲以雪沉冤等語。查該匪類等,在本縣城裡竟敢群毆王府差官至死,殊屬不法已極,仰即將各匪鎖拿來衙以憑核辦,毋稍徇縱,切切此諭。
右仰本衙快班卯首房忠”
不由又是一聲笑道:“房頭,你們老爺是姓李叫茂青嗎?”
房忠又打了千道:“敝上正是這個官印,爺臺認識嗎?”
載澤喝道:“你且不要問這個,少時我自有話說。”
說著,拿了朱簽走進上房,向高明道:“四爺請看,這李茂青糊塗不糊塗?竟連您也列入匪類,差人拘辦起來。”
高明接過朱簽看了一下笑道:“這也值得到大驚小怪嗎?既然是他倒好說了。”
說著站起身來,向年馬二人笑道:“果不出我所料,反被宵小弄了手腳去,不過大哥馬兄休慌,小弟自有道理。”說著拿了朱簽回到自己房中,取過文房四寶,提筆寫了二三十個核桃大的字,又開了枕箱,取了一方圖章蓋好,用個官封封上,對載澤道:“你可拿我的信,隨那班頭到縣衙去一趟。”
說著,又附耳說了幾句,載澤點頭道:“四爺放心,奴才理會得。”
說完又請了一個安,轉身來到中間一進,向房忠笑道:“房頭,你既來了,總不能教你無法交差,如今我隨你去見一見貴上便了,這裡可不許驚動。”
房忠一見那氣派,心知這一批人決非尋常人物,也許本官已經碰了極大釘子都說不定,連忙又打了一千道:“下役無知,多多冒犯,還求爺臺原諒。爺臺如能隨小人去回我們老爺一聲,這裡的人立刻教他們回去,決不敢擅自驚動,那張簽子還請賞下來,小人才好回去銷差。”
載澤鼻子內哼了一聲道:“那張火籤不關你事,見了你們貴上,我自然會得繳還給他,既然公事緊急,不要再耽誤了,我們就此走吧。”
房忠連忙又打了一個千道:“一切還請爺臺成全,小人遵命就是。”
說著又向帶來的夥計使了一個眼色,大家全退了出來在外面遠遠的監視著,載澤不由好笑。出了店門之後,走了幾步,房忠又笑著低聲道:“爺臺到底貴姓,且請將臺銜賞下來,小的也好稱呼。”
載澤冷笑道:“你還不放心嗎?我姓載叫載澤,現任雍王府的內總管,咱們高爺是雍王府的總文案,那位年爺是湖廣巡撫的少爺,這一次出來是為了王爺有機密大事,順便看看這一路的吏治民風。想不到在這縣城內今晚便有強人前來打劫,竟敢打傷王府護衛,便總文案高爺也幾乎受傷。現在高爺已經辦好文書,專人晉京飛報上去,你們貴上是個多大官兒?他有幾個腦袋?竟敢聽信強人一面之辭,連咱們高爺年爺馬爺也要拘捕起來,這不是反了嗎?”
房忠不由嚇出一身冷汗來,又打了一千,筆定鬼也似的站著道:“載老爺,小人實在無知,還請大人不記小事,在高年馬二位面前美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