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九

那婦人聞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下跳起來道:“適聽口氣,你想是雲家堡的笑面羅剎雲中鳳了,你待如何?”

中鳳冷笑道:“江湖自有江湖規矩,想我雲家堡與你嵩山一派,向來河水不犯井水,並無仇隙,為何疊次拔我鏢旗,是何道理?”

張桂香也冷笑一聲道:“這事本來與我無幹,不過我那三叔雲鵬和他的師叔畢五都是十四王府差官,他們一切奉命而行,怎能用平常江湖規矩來說?如今我兩位叔叔已喪在你們手裡,還有什麼說的?你們有本領不會到北京城裡去找十四王爺說話嗎?”

中鳳未及答言,高明已從馬上一躍而下,冷笑道:“你這賊婦,便以為我們不能去找十四王爺算賬嗎?既如此說,你不妨就此隨我們到北京走一趟,也好讓你見識見識。”

那婦人把眼一瞪道:“去便去,難道我張桂香還怕你不成?不過我這二叔李如虎已被這丫頭殺死,這屍首難道就扔在此地嗎?”

中鳳冷笑道:“你這賤婦,靠了有一個叔叔才在王府當了幾天奴才,就敢把江湖規矩全忘得乾乾淨淨嗎?我來問你,便不憑江湖規矩說話,你和你那丈夫叔叔,所行所為又在天理人情國法之中嗎?”

說著,又用手向後一指道:“你以為你那叔叔李如虎被我殺死,還將他屍首留著,等著打官司嗎?你且再去看看。”

張桂香聞言,再向那李如虎的屍首一看,只見雪裡只留下一大片黃水,不但屍骨無存,連衣服也被化光,不禁又吃一大驚道:“你這丫頭,竟敢毀屍滅跡,這也算是天理國法人情和江湖規矩嗎?”

中鳳厲聲道:“我向來對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江湖下三濫就是這樣處置,不然也不叫笑面羅剎了。你如不服,丟開年爺高爺,我們不妨再較量一下。如講鬥勢,我也可以和你一同到什麼十四王府去。問問那個什麼十四王爺,大清令律上是不是有窩藏積匪淫賊的一條,然後再去找你們那嵩山派掌門人說話。我是官私兩面,悉聽尊便,你瞧著辦便了。”

羹堯乍見李如虎屍首隻一會工夫便被化去也覺駭然,聽了中鳳發話之後轉笑道:“女俠,你和她說什麼?這種江湖下三濫,還懂得什麼天理國法人情和江湖規矩?如今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把她帶走,等到北京向十四王府問明情形再行交官府辦理,一條是就此替良善老百姓再除去—害。事貴當機立斷,現在雪越下越大了,再拖延下去,便不好走啦!”

那婦人斷刀雖在手中,但嘗過羹堯手段,心知打是決打不過人家,見他半天不開口,還以為人好說話,妄想求情,雖然站在那裡,驚魂一定,便不住擠眉弄眼的在偷送秋波,使出那一套迷人的功夫來,萬想不到羹堯說出話來,更比兩人決絕,心知絕望,轉冷笑一聲道:“姓年的,我已認識你,殺剮到京,我是聽隨尊便。”

說著把斷刀向雪地裡一扔,連那毒針鐵簡也解下來,叉手而立道:“不過,我是女人家,那店中還有些事須託人料理一下,你們如能見信,暫時放我回去,至遲一個時辰我必趕來,否則也悉聽尊便。”

中鳳道:“你那店中的事無須回去,適才我已把你那小姑子打發回去了,她雖出身淫賊之家,尚有天良,絕不至出什麼事,至於衣物應用東西我會替你料理,不必再延宕了。”

說罷,手提絹囊一抖,倒下一囊黃水和一條油松大辮來,張桂香一見,知道李如虎的腦袋也被化盡,不由心腦皆寒,勉強硬著頭皮道:“既如此說,我就領你這盛情便了,好在你我都是女人,一齊上路也好。”

中鳳笑道:“這樣才是道理。”

說著,撮口一聲胡哨,其聲清越異常,自近而遠;眾人方在不解,倏見那片寒林後面,應聲一聲長嘶,那匹白馬已經馱了一個小小行李歡跳而來,這才知道,這聲呼哨,是中鳳喚馬的暗號,只不解那馬為何如此靈慧,中鳳見馬已奔到向前,把手一招,那馬立刻停住,隨即又向羹堯一笑道:“這賤婦您二位帶著也是一個累贅,路上又諸多不便,還是由我代勞,把她送進京去,再為交割吧。”

說罷回身向張桂香道:“馬已來了,你還不上去,難道還要我抱你不成?”

張桂香又是一怔,垂首喪氣的,看了眾人一眼,縱上了馬。中鳳回頭向年高兩人,把手一拱道:“雪大了,二位也快請上馬吧,我們是前途再見。”

說罷,也一躍上馬,在張桂香身後坐好,又是一聲胡哨,便在風雪之中,疾馳而去,一轉眼便蹤影不見,高明不由讚歎道:“此女真是神出鬼沒,她這一手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來去絕蹤,倒真令人莫測了,我想就是古代的妙手空空兒也不過如此,大哥以為如何?”

羹堯看著人馬去處笑道:“如論身手,倒也著實可以,只可惜未免太愛賣弄聰明瞭,這樣行徑,在我輩自然只有欽佩,如在外人,豈不駭怪世俗嗎?”

高明笑道:“大哥嫌她太駭怪世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