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七六

羹堯把手一擺道:“我本來有話要對他說,既巳來了,你快請他進來。”

說著便起身迎將出來。李飛龍一見羹堯,不知怎的更加肅然起敬,連忙躬身道:“小人適蒙二爺差人送往雍王府,已經見過妻妹,諸事均承王爺和二爺大度包容,小人感激已極,所以特為前來叩謝。”

說罷,撲地便拜,羹堯雙手扶著道:“李寨主何必太謙?適才為了此事,我已見過王爺,現在還需有事相商,且請房中坐下細談,我先替你引見一個朋友如何?”

說著挽著李飛龍,一齊向房中走去。那李飛龍被挽著走進房去一看,只見四壁儘是圖書,牙籤玉軸琳瑯滿目,只中間靠著後窗,放著一張天然幾,幾上陳設一個古鼎,兩瓶紅梅,前面南窗之下,有一張書桌,靠著東壁設著一張坐位,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一手把著一卷書在看著,一手擎著一個杯子,不知是茶是酒,方就口邊呷著,一見羹堯攜著李飛龍進去,猛一擲書放下杯子立起來道:“年兄,這位就是河南李寨主嗎?小弟做事向來光明磊落絕不含糊,前在邢臺的那場過節還請說明才好。”

羹堯忙道:“這個當然,小弟之所以特別把李寨主邀進來,也有一半就是為了此事。”

說著指著那人道:“這位是敝友馬天雄,現任雍王府四品護衛,王爺曾經面諭,凡屬府中護衛以及護院把式均受統轄節制。李寨主將來如果在雍王府任事,便屬同寅,所以我特別引你先來相見,他日便更親近了。”

李飛龍一聽,那人竟是雍王府護衛之長,不但品級職位遠在自己之上,而且正是該管上司,又是羹堯的至友,連忙叩拜下去道:“馬爺在上,我李飛龍就此拜見了。”

說罷,又匍甸在地連連叩頭。天雄避過一邊道:“在下雖掛名雍王府護衛之長,將來和李兄不過同事而已,如何竟行起這等大札來?再說令弟雲鵬在邢臺行刺王爺,便喪在我的劈空掌之下,能不見罪已經夠了,怎麼這等客氣起來?”

傘飛龍聞言忙道:“舍弟無知,—時受了旁人蠱惑,幾乎犯了彌天大罪,便是我如在旁,也應該置之死地,這如何能怪得馬爺?如果當時不是您那一舉將他擊斃,王爺如有損傷,便將我姓李的連祖墳全刨了也償不過他的罪來,您那一舉算是救了我們全家咧。大丈夫既在江湖上混,就講究個恩怨分明,我李飛龍也是含齒戴發的人,能那麼不明是非,不通人情嗎?”

說罷又磕頭道:“您對我李飛龍一家保全得太多了,今天先行磕幾個頭,算我當面謝過,以後還望您多栽培教導呢。”

天雄不禁把眉頭一皺道:“我真想不到李兄如此深明大義,懂得是非,倒教我馬天雄太慚愧了。”

說罷一面還禮,一面將李飛龍從地下扶起來,哈哈大笑道:“難怪年兄一再和我說,王爺還有借重李兄之處,原來竟是如此人物,小弟倒失敬了。”

羹堯見天雄說話頗有皮裡陽秋之意,深恐李飛龍臉上掛不住,連忙也笑道;“你兩位都是一時豪傑,以後又同在雍王府任事,還望多親近才好。”

說罷便邀二人就座,李飛龍正色道:“小人雖蒙年爺抬舉,王爺的恩命還未下來,焉敢和馬爺分庭抗禮?便是僥倖能得一官半職,也在馬爺統轄之下,一切還要請馬爺教導呢!”

說罷躬身侍立,說什麼也不敢落座,羹堯讓了半天,才勉強在靠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天雄又笑道:“小弟久在江湖,素聞李氏三雄,名震黃河兩岸,怎麼李兄一到這北京城裡,竟這樣彬彬有禮起來?小弟本欲相交,這樣一來,倒不敢高攀了。”

李飛龍猛又正色道:“小人雖然從小流落江湖,也曾聽見人說過官場規矩,古人曾經說過,做此官行此禮,如今既蒙年爺抬舉,焉有放肆之理?”

羹堯忙道:“大家都不必客氣,我還有話說哩。”

說著向李飛龍道:“今天我已和王爺說過,原本打算補上李寨主一個護衛,不過李寨主身上尚有積案未銷,恐怕有人挑起舊案來,不但與李寨主不好,便是王爺也不得不將人交出去,到那個時候,轉為不美,所以只好先遲一步。現在我一共想了兩個辦法,一個是由李寨主先到河南投案,再由王爺和我設法,替你打點官司,等把積案弄清楚,再到這裡來當差,只要事主追得不太厲害,大約有一年半載也好洗刷出來了……”

李飛龍不禁像頂門上潑下一盆冰水,半晌做聲不得。羹堯笑道:“我也知此舉甚難,萬一事主咬定不放,轉為不美,所以又想了第二個辦法,那就是一面由王爺先行派人到河南去設法替李寨主銷案,一面先在我這裡,按月支取一百銀子,替王爺辦點事,等那邊案子結了,再到王府當差。這樣做,李寨主意下如何呢?”

李飛龍忙道:“這是年爺的恩典,小人情願在這裡,聽候年爺差遣,替王爺效力。”

羹堯又笑了一笑道:“不過這事情也不太容易呢,李寨主能否做到,也須估量著才好。”

李飛龍又是一怔,接著道:“只要不叫小人去河南投案,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羹堯又道:“李寨主如真的願意效力,倒無須赴湯蹈火。不過跟我當差卻與別人稍有不同,事情如能辦到固然極好,如果辦不到只須事前實話實說,也無妨礙,只空言答應,到末來卻不成功,那可不用怪我反臉無情,按情節輕重辦理,輕則棍責割耳,重則粉身碎骨,決無貸免,你能答應嗎?”

李飛龍聞言不禁又背上直冒冷氣,再一看羹堯雖然是白麵書生,又坐在書房之中,不知怎樣一臉殺氣,真的不怒而威,就像立刻要殺人一般,連忙抖顫著站起來道:“小……小人能答應,如……如果誤事,願……願受責罰。”

羹堯又厲聲道:“既如此說,跟我當差,第一項就是未奉我命,決不許把派遣的事對他人說出去,如果漏出一字,立即處死。就是自己的妻子兒女也須守口如瓶,你能辦到嗎?”

李飛龍戰兢兢的道:“小人辦得到,年爺還有吩咐嗎?”

羹堯顏色稍霽又道:“還有既已奉命辦理的事,無論與自己有無關礙,一字不能隱瞞,如敢誣報不實,也一樣可以處死,你辦得到嗎?”

李飛龍又躬身答道:“小人決定遵命就是,如果有犯年爺規矩,任憑處死,決無埋怨。”

羹堯聽罷,二目注視李飛龍良久,忽然臉色一轉笑道:“我因愛惜李寨主是條好漢,所以不得不在事前加以說明,不過李寨主既然答應在先,便不容後悔了。”

說罷又向房外高叫道:“來呀。”

一聲才住,房外立即走進一個清俊的小廝來,先請了一個安,然後躬身而立道:“奴才壽兒在此伺候,二爺有何吩咐?”

羹堯笑道:“你且去帳房裡,取二百銀子來。”

說罷又附耳數語,壽兒點頭徑去。羹堯又向李飛龍道:“李寨主既然願意隨我替王爺效力,自下就有奇功一件,讓你去建。此事只要能做得好,不但河南積案全銷,便那六品護衛也穩在囊中,說不定將來飛黃騰達都在意中。”

李飛龍心中又是一喜道:“到底是什麼事呢?年爺能先告訴我嗎?”

羹堯笑道:“你那令弟雲鵬不是在十四王府當過差嗎?”

李飛龍忙道:“這是小人的兄弟一時糊塗,其實他在十四王府,也不過是一個無職差遣,連戈什哈還夠不上,年爺又提這個做什麼?”

天雄在旁忽然道:“這正是李兄的進身之階,將來陞官發財的絕好機會,你當年爺和王爺還追究這個嗎?不過適才年爺已經說過,你答應的話,卻一毫含糊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