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那紅衣喇嘛且不理他,把手一擺,那個半裸少女,纖腰忽然向後反折,一路觔斗打到院落當中,接著各神頭鬼臉的人,一齊從室內走出來,又敲打著諸般異樣法器,圍上那少女一陣跳動,那少女在人叢中又是一路觔斗,四面八方亂翻亂滾了一陣,然後倏然站起身來,直趨室中向那紅衣喇嘛,拜了兩拜,又向身後閃去,那紅衣喇嘛這才單手舉掌道:“恭喜王爺,這功行便將圓滿咧,再有七天,我那祕咒便可煉成,一切人等,只要知道他生辰八字,生死禍福便全掌握在王爺手裡呢。”
中鳳桂香一聽,那少年果是六王允祀,料有蹊蹺,相互伏在屋脊上一打手勢,索性看下去,接著又聽允祀道:“果能如此,我自不吝賞賜,但不知此法如成,是否可以同在一個時候咒禁多人魂魄嗎?”
那紅衣喇嘛,咧開大嘴笑道:“要費了這幾個月的勁,只能咒一個人,還能算我紅教中的妙法嗎?王爺如若不信,七天以後,便可以當試驗的。”
說著,燈火立即大明,那些小喇嘛們一個個卸下面具、收起法器徑去,那個少女也轉向屏後。允祀又笑道:“法王真個法力無邊,我豈有不信之理?此間法事既畢,且到我那外書房小坐,容再請教如何?”
那紅衣喇嘛笑道:“王爺又想問我什麼呢?還是那梅兒圖的妙訣嗎?”
允祀道:“今晚倒並不是為了這個,此地耳目眾多,不宜多說,咱們還是到那書房去,您喜歡的是爆羊肉老白乾,我們到那裡去,邊吃邊說不好嗎?”
紅衣喇嘛一笑,立刻放下那柄銅鈴道:“既是王爺有話,我遵命就是。”
說罷,兩人相攜出了跨院,桂香連忙一扯中鳳,在房上也低著身子跟了下來。遙見允祀和那喇嘛,出了跨院,便從一條火巷徑入第三進正屋的院落。二人略一瞻顧,便也從跨院房上,竄過火巷,到了第二進房上.再伏在屋脊上向第三進看時,允祀已經攜著那紅衣喇嘛,走入第三進正房右邊屋子內去。二人一見下面連那兩個小聽差也進了屋子,院落火巷兩邊無人,又相互一打手式,從火巷牆上,飛躍到第三進房上。桂香低聲道:“雲小姐,這兩人鬼鬼祟祟的,一定有事商量,您替我在房上把一把風,待我伏向簷下去竊聽一下好嗎?”
中鳳點頭,立著掣劍在手,向鴟角後面將身藏好,看著前後院落和火巷中動靜,那桂香一穩背上短刀,和脅下革囊,右腳掛在簷下一夜叉探誨,先向房裡一望。只見四扇明瓦窗,中間兩扇虛掩著,內面果然是個書房佈置。允祀和那紅衣喇嘛已在房中落座,一左一右,離開窗戶還不到五尺。兩個小當差,一個正在獻茶,一個在忙著收拾一張梨花小幾。桂香見狀更不怠慢,左手一把抓緊簷下一根椽子,一個珍珠倒捲簾,將嬌軀在簷下繃好,斜著頭向窗中看時,兩個小當差均已退出去,允祀已在和紅衣喇嘛說道:“法王這魔勝之法果然有靈,太子的瘋魔已經一天一天的加重,但目前能與我在父皇面前爭一日之長短的,還有四阿哥與十四阿哥八阿哥三人,這三人一日不除,將來大位決無法能致,法王能為設法,將這三人一網打盡嗎?”
那紅衣喇嘛哈哈大笑道:“我這妙法,連青宮太子尚且可以使他入魔瘋癲,何在乎那三個?王爺您請但放寬心,只要我這大法煉成,便可隨心所欲了。”
允祀道:“但願如此才好,果能如此,我將來一定頒行天下,以紅教為國教,尊法王為護國禪師,令天下佛門子弟皆受節制。”
紅衣喇嘛又大笑道:“我倒不在乎那個,果真王爺有一天正了大位,只求為我闢一處大大的宮殿,按月撥上數十名美女,供我行法之用,便感激不盡咧!”
允祀也笑道:“這更是手到擒來的事,不用說到了那麼一天一定照辦無訛,便現在我不也照常供養嗎?不過我有一事實在費解,世俗釋子,自從佛教傳入中土以來,無不力戒殺盜淫妄酒,怎麼法王葷酒不忌,專一喜和少女打交道咧?”
紅衣喇嘛道:“這是各有宗派不同,不但世俗那些禿廝兒,要我那活罪受,便我喇嘛教下,葷酒盡可不忌,不也一樣不許娶妻生子嗎?”
允祀看了他一眼道:“那麼法王又為什麼與眾不同?是不是當初我佛也留下這一個宗派咧?”
紅衣喇嘛笑道:“我有我法,何必是佛爺留下?您瞧,普天之下的芸芸眾生如若全做了佛門弟子,大家不嫁不娶,男人女人全避得老遠的,不出數十年,早絕了種咧,還能有這花花世界嗎?所以我才獨創歡喜禪一派,以免自絕,如若不信,我先念個偈子您聽,一聽便明白了。”
說罷念道:“男歡女愛,無遮無礙,一點靈犀,成此世界,俗人無知,大驚小怪,我今勘破,得大自在。”
允祀大笑道:“由你,由你,不過法王果真如此說教,卻難免令人大驚小怪咧!”
紅衣喇嘛正色道:“當然有人會說我這是魔道,當入無間地獄,可是誰又管得了那許多咧。落得受用,便是自在,王爺以為如何?”
允祀不禁一怔,隨又笑道:“您那歡喜禪已經好多時不為我說法呢,今晚有興再做一次無遮大會嗎?”
紅衣喇嘛大笑道:“怎麼王爺也打算入我教下,做一弟子嗎?不過一時之間人選哪裡湊得齊咧?還是改天吧。”
說著,那兩個小當差的已將酒餚送上,在那小幾上擺好,請二人入座。允祀一面又附著一個小當差的耳朵說了幾句話,那小當差的點頭,匆匆徑去。紅衣喇嘛一面入座,一面看著窗隙笑道:“王爺又差人去喚我那座下的幾個女弟子嗎?今天恐怕不易作樂呢!”
允祀失驚道:“難道她們有什麼事情羈身不能來嗎?”
紅衣喇嘛笑道:“她們除陪我和王爺行法,還有什麼事情可以羈身?我說的是另外的一件事,少時王爺便知道了。”
說著又對那個留在室內的小當差道:“你趕快去到我那臥室之中,取兩粒阿幾酥丸來。東西在我床頭多寶櫥裡,你只一問我那隨侍的徒兒,他就會給你拿來的。但是快去快來,千萬別耽誤了。”
那小當差連忙答應,方才舉步,紅衣喇嘛又道:“你順便再教護院把式費虎和哈勝兩人來一趟。”
允祀詫異道:“好好的吃酒作樂,您又喚他兩個來做什麼?”
紅衣喇嘛笑道:“王爺少待便知道,此刻我卻難以明白奉告咧。”
說著兩人便舉杯對酌起來,不一會,那先出去的小當差領了四個少女進來,俱各脂香粉膩一身豔裝,一進門,先向允祀請安,又一同向紅衣喇嘛行禮之後道:“王爺和法王喚我等有何吩咐?是又預備做無遮大會嗎?”
紅衣喇嘛道:“王爺傳喚你等,當然是有此意,可是今晚與往日不同,大家且慢脫衣,等一會再說,你們既已來了,可先在一旁侍候便了。”
允祀越發詫異,正待問時,那後出去的一個小當差的也已拿了兩粒丸藥領著兩個帶著刀渾身束紮好了的護院把式進來。紅衣喇嘛笑問兩人道:“你二人自問功夫如何?如若遇上武當少林兩派能手,還可以對付嗎?”
費虎哈勝一齊道:“小人雖然也下苦功練過幾年功夫,如論尋常盜賊遇上決不含糊,不過真的要和武當少林兩派高手較量那就難說咧。”
紅衣喇嘛笑道:“你二人這話還算老實,不過我現在當著王爺要差你們去立一件大功,對面卻正是一個江湖能手,如以你二人平日功夫絕無取勝之理,所以先把你二人找來,賞你們每人一粒靈丹,吃下去,包管身輕力大,手到擒來。”
說著取過那兩粒阿幾酥丸,每人一粒,立迫著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