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
羹堯笑道:“此事如得胡兄一行,自可不辱使命,不過小弟聞得那位八王爺修養並不太好,門下又極龐雜,以致習於驕橫,誠恐一旦侯異被殺,向成又成廢人,惱羞成怒,卻難免當場開罪咧。此行還須仔細才好。”
雍王憤然道:“胡君此去,我本委屈求全,他如真敢開罪胡君,那我便也說不得將此事經過一一奏明皇上了。”
胡震微笑道:“王爺年爺請放寬心,我之所以向王爺討差,便是恐怕把事弄僵不好收拾,此去決不辱命便了。”
向成倒在地下,聞言又一瞪凶眼道:“你們放心,我鐵羅漢向成,向來恩怨分明,這位朋友雖然殺了我那侯盟兄,他既送我和侯大哥屍首回去,便八王爺有什麼說,我也必代求,好好放他回來,下次再遇上,便冤有頭債有主咧!”
中鳳秀眉一豎道:“你算是什麼東西,憑你也配說這話嗎?既如此說,你記清了,拿你的是我。破了你一身功夫的也是我,你如不服,不妨再來尋我,不怕十年八年我全等著你的。”
向成冷笑一聲又不言語,羹堯忙道:“女俠何必和這廝多說?這種人還有什麼計較的?”
說著便命人出去僱車,一面又命人將侯異屍首用油布包好,一同搭了出去,胡震把手一拱,也向雍王和諸人告辭出去,雍王又笑道:“這位胡君倒真是一位奇士,身具絕藝而偏不肯以武技進身已經奇了,一遇上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便又自己討差前往,豈非更奇?雲老山主和二哥看他此去有把握嗎?”
雲霄笑道:“如以昨夜和今日所見而論,這人實在有古俠士之風,年爺昨日既然追他下去,盤桓半夜,自較我等所見尤深,你看如何咧?”
羹堯道:“這卻很難說,最初我倒真是實心實意勸他同來,誰知他卻一再謙辭,並且說近來一向全是閒雲野鶴慣了的,一到這府裡來,恐怕受不了拘束,也怕不明官場禮數,所以到末了,我只好請他同來一趟,見過王爺再說,如果不願留在此地不妨他去,不想他見了王爺,不但不堅辭,反而一拍即合,竟自高身價,公然有炫玉求售之意,這卻真令人捉摸不定咧!”
雲中燕在旁笑道:“本來嘛!誰不願意向高枝兒上爬?還有個把倘來富貴推出去的嗎?”
雲霄不禁又瞪了他一眼,中鳳忙道:“你們大家的揣測,我看全有點不對,我二哥說的更是世俗之見,要依我說,此人品格並不太低,雖然他不免有借了此事,作為進身之階之意,但如非王爺一見面便以禮待之,便決不會一拍即合,他不屑以武藝求售,便正是為了好留得自己的身份,這種人決非貪功幸進之輩,我猜他這一次去八王府,不但決不辱命,而且一定無疑的要佔上風回來。”
雍王拊掌道:“雲小姐的話一點也不錯,我也是這等看法,不但云護衛的話有點唐突奇士,便二哥也不免太皮相了,雲老山主說他有古俠士之風我也以為然,大家且不要散,只等他從八阿哥那裡回來,這事便明白了。”
說著,便命人煮茗以待,暫且不提,在另一方面,那胡震押著向成和侯開屍首,到了八王府裡,先將車帷下好,跳下車子,尋著府中總管白福祥笑道:“借光,這邊府內有侯異向成這兩位護衛嗎?”
那白福祥,乃禳藍旗人,在八王面前頗為得寵,人也很精明,一見胡震書生打扮,又略帶幾分江湖習氣,臉上一臉風塵之色,心疑二人親友來打秋風,忙道:“你來得不巧咧,他兩位雖在本府供職,昨晚奉差出去,一直到現在尚未回來,如果有事尋他,不妨留下姓名地址,等他們回來再為轉告如何?”
胡震笑了一笑道:“既然這二位是這邊府裡的護衛,這話就好說了。”
接著又道:“在下姓胡,單名一個震字,現在雍親王府忝充西席,只因昨夜忽有大盜侯異向成二人,各持凶器越牆而入,竟圖行刺王爺和總文案年檢討,幸而敝府護衛人等,防範得力,未遭毒手,並將兩盜分別格斃拿獲,據那大盜向成供稱,他與侯異二人,本在河南野雞崗佔山為盜,橫行不法,已有年所,現因八王爺禮聘來京,得充護衛,昨夜行刺,便是奉了八王爺之命,敝東雍親王因為和八王爺誼屬弟兄,平日相處,並無間言,即使稍有不嫌之處,自有皇上可以做主,八王爺也決不會出此下策,因此才命在下,將活口向成,連同格斃之侯異一併送來,向八王爺討個回話,如果屬實,敝東自當從長計議,再定行止,否則如系大盜畏死,冒充王府職官前往行刺,便當徑解有司法辦,現在既承總管說明,他二人確在這邊府裡供職,還請代為稟明八王爺,賜一示下,以便回覆敝東,那向成現在府外車上,侯異屍首也一併帶來,如何處置,也請總管裁決,此係公事,在下奉命而來,卻耽擱不得,還望總管幫忙才好。”
那白福祥不禁呆了半晌,做夢也想不到王爺竟派了侯異向成兩人前去雍王府行刺,已被拿獲,更想不到雍王卻派了一個西席老夫子把人給送回來,一怔之下,連忙把手一拱道:“原來胡爺是雍親王府的西賓,這倒失敬得很,不過那侯異向成雖在本府供職,王爺決不會知道他二人曾經為盜,至於行刺之事,更無此理,既承胡爺把人送來,敝上少不得徹查嚴究,總有一個水落石出,好在敝上和雍親王是嫡親弟兄,即使有話,也不難說明,胡爺且請大廳稍坐,容我進去稟明再為奉告,至於侯向二人如何處置,也容候敝上示下再說如何?”
說罷,便請胡震大廳落座,說聲:“胡爺稍坐,我暫且失陪咧。”便徑向上房而來。那八王自昨晚將侯異向成兩人派出未見回來,心中也有點不安,派人向雍邸打聽,幸喜不見絲毫動靜,也未聽說曾出什麼事,轉疑二人因為戒備森嚴,未能進入府中,但不知為什麼竟不回來,正在親自調弄著一對鵪鶉消遣,忽見白福祥匆匆趕來,只請了一個安便道:“稟王爺,大事不好咧,那侯異向成兩人,不知如何,昨夜忽然跑到雍王府去,下手行刺雍王爺和那邊府裡的總文案年老爺,如今已被雍親王著人將向成拿住,侯異格斃,差了西賓胡震將人和屍首送來,向王爺來討回話,現在那姓胡的已在前廳,還請王爺早為斟酌才好。”
八王猛然一怔,把鶴鶉袋一放道:“這有什麼了不起?
你回他這二人久經離開本府不知去向,如果在外生事,王爺自當嚴辦,教他將人留下便行咧。”
白福祥暗想:“你倒把事看得容易,這是夤夜侵入王府,持刀行刺王爺的事,人家肯就這樣輕易將人留下,不討句回話便走嗎?”
忙又打了個千道:“稟王爺,這向成該死,他在雍王府已經供明是奉王爺之命前去行刺的,恐怕王爺沒有一句切實的話,那姓胡的卻不肯定咧。”
八王怒道:“你這大膽奴才,為什麼這等混蛋,他說是我著他去的,就是我著他去的嗎?你告訴姓胡的,教他把人留下,先回去,不就行了嗎?”
白福祥只得又打了一個扦道:“是,這是奴才混蛋,不過那姓胡的說,如果王爺不承認是您派去的,便要將向成送往有司衙門究辦呢!”
八王又怒道:“混蛋,這侯異向成乃是本府護衛,他怎麼能送往有司衙門究辦?你閒話少說,只教他將人留下就行咧。”
白福祥無奈,只得回了個是,請安退出,一路奔向胡震道:“胡爺累等了,敝上方才已經吩咐過,請胡爺將人留下使得咧!”
胡震冷笑一聲道:“既如此說,那侯向二人,確係八王爺派去的了,敝東因為此事是要奏明皇上的,所以雖有向成口供,和侯向兩人所持凶器,還恐有不實不盡之處,才命在下來此問明實在,這卻含糊不得,還請總管再問一趟才好。”
白福祥忙道:“胡爺,話不是這等說法,敝上焉有命他們去行刺之理,實在這二人離府已久,如果真的在外生事,卻不容敝上不問,所以才請您把人留下,容待敝上問明實情後,再回覆雍王爺如何?”
胡震又冷笑一聲道:“適才總管一見面,不是便說那侯向二人,昨晚奉差外出未回嗎?怎麼現在又變成離府已久咧?既如此說,那在下只有將人帶回,據實陳明敝東,看他如何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