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二〇一

話才說完,人已落地,只弓鞋一點,已復向林瓊仙身邊縱去,再看那林瓊仙,人已痛得昏死過去,那枝鐵笛也扔在一邊,連忙解下她自己 的一條絲帶捆好,一把挾起走向船上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剎那間,那江岸上又倒下了一個,原來天雄正和那李元豹拚命相搏,上來便使開那一路透山掌法,直將李元豹裹了個風雨不透,眼看已佔上風,同時因他人太狂妄,又出語傷人,存心要將他折在掌下,著著全向致命處招呼,李元豹本難還手,只因魚老誤中迷魂毒彈,一下栽倒,心神略微一分,已被李元豹趁隙將一枚喂毒偃月鏢扣在掌中,本待立即發出,卻又因林瓊仙中彈倒地,翠娘報出嵩山啞大師首徒的字號來,不由心中一驚,手下一慢,不但毒鏢未能打出,反幾乎被天雄一掌打中了左乳期門穴,但他素性狡詐,武功也極精純,乘勢一個醉跌劉唐,左下右上側身倒了下去,天雄見那一推山掌未能打中,對方忽然倒下,方疑他避開掌門,要使地堂功夫,不等他人全落地,右腿一起,向他膝蓋踢到,猛聽李元豹把手一揚大喝道:“小鷂子,看我神鏢取你性命。”

那一枚偃月喂毒鏢正打在天雄右大腿側面,立覺傷處便似火燒一般,接著膝蓋上下全麻,便倒將下來,了因大師一見天雄受傷倒地,連忙騰身縱來大喝道:“李元豹休得傷人,待老衲再來領教如何?”

李元豹連忙退後一大步,把手一拱道:“大師且慢動手,在下還有話說!”

了因聞言又冷笑道:“李居士有話但說無妨,反正今日之事是足下找上門來,老衲聽命就是咧!”

李元豹也冷笑道:“在下遠道來此,起初也不過只想一問究竟而已,原只望能得大師一語以開茅塞,即便回去,卻想不到一言不合,便致開罪諸俠,如謂暗器傷人,內子不也受了彈子之傷嗎?事到如今,已不是再論是非曲直的時候,不過在下為人向來光明磊落,並不盡如大師所料,說老實話,魚老前輩所中迷魂毒彈,只須用冷水一灌立刻便可清醒,並無大礙,那小鷂子適才被我那餵了毒的偃月鏢打中。卻非我那獨門解藥無救,至多六個時辰非死不可,彼此過去既無深仇宿恨,還請大師以人命為重,先將內子還我,在下也願以解藥奉上,各自罷兵,改日再來請教,否則必欲就此一拼,我李元豹雖然學藝不精,倒也不甘束手就縛,大師便請發招,在下奉陪就是咧!”

了因大師正在沉吟,忽聽得咕咚一聲好似倒了半堵土牆,再看時,那傅天龍,已經坐在地下,雙手扔棒,咧著大嘴,直叫:“啊哎這小子好損,這一來,老子這個屁股算完咧。”

原來白泰官和那傅天龍兩下鬥得正酣,泰官卻因愛惜傅天龍那身功夫和水性,人又甚為魯質,不似奸狡一流,原不打算傷他,但一見魚老者和天雄迭遭暗算,李元豹話口之中,雖然打算言和,仍有要挾之意,不由心中大怒,登時手法一變,一抖索鞭,立向傅天龍腿上一纏,一下兜了他一個大觔斗,掀起來五六尺高,又半空摔下來,鬧了個猴兒坐殿,雖然未受重傷,但那個實胚胚的肥臀正掉在地下,也疼痛難當,所以竟撒手扔棒,捧著屁股大嚷怪叫起來,李元豹一見來的三人,教人家打倒了一雙,自己雖然贏了天雄也不甚光彩。

不由大喝道:“你這廝,連這點小虧也吃不了,在江湖上還能混什麼?還不趕快起來,我這裡已與了因大師講和咧,你這麼賴在地下,難道真要等人家來捆上嗎?”

傅天龍聞言,連忍著疼,爬了起來,正撿那一對虯龍棒,猛聽那船頭上嬌喝道:“了因大師,你請且慢答應這廝,我有話說,只要他敢不把解藥交出來,馬大哥一有長短,我不把那憊賴女人活剮了祭靈也不算魚翠娘。”

說著,只見翠娘已將林瓊仙擲入船艙,一個縱步又趕回來,挺刀看著李元豹冷笑道:“你這廝是什麼東西變的,打量我不知道嗎?你既稱鐵樵大師是你師兄,奉命前來責詢江南群俠,為何不先呈上鐵大師菩提子驗看。再說,你見過我少林門下,有幾個用過這等下三濫的下流暗器來?老實說,你今天要打算走,就得說實話,把那解藥獻上,再給在場諸位賠話,我便說不得連你那老婆一齊放掉,否則對不住,那也不用了因大師動手,便我魚翠娘也可以將你拿下,解送少林寺,用火化金身之法,處置不肖逐徒咧。”

李元豹聞言,不由惱羞成怒,大喝道:“你這賤婢,竟敢以小犯上,你既是啞尼門下,難道就不知道我雖目前已經離開少林寺,和鐵樵大師同學之誼猶在嗎?老實說,適才我之對了因大師說願意息事寧人,並非怕了江南諸位,實因雙方全已有人帶傷,不得不以人命為重,才商量暫時且慢動手,以全義氣,你如真的不服,那我便不得不代啞尼管束了。”

翠娘大怒道:“你倒說得冠冕,須知今日之事,勝者為強,卻由不得你只要嘴皮子咧。”

說罷掄刀便斫,李元豹一縱閃開,又大叫道:“了因大師,尊意如何,還請速決,否則我便要管教這賤婢咧。”

了因大師一看天雄倒在地上,就這幾句話的工夫,人已哼聲不斷,卻一語不發,心知毒鐔厲害,必是強運真氣,在勉強封閉著,不令毒氣上行。

連忙喝道:“侄女且慢動手,他既有意暫停用武,各自醫傷,不問用意如何,如果拒之過甚,倒反其曲在我了,便尊大人血氣已衰,也不比少年人,所中迷魂毒彈也宜速解為是,你且退下,有話待我問他便了。”

說著又向李元豹冷笑道:“足下南來,究竟何人差遣,我們暫時可以不提,既願暫時住手,老衲不妨如命,好在我那金山江天寺,山門長開,以後如欲尋我,隨時均可請教,但有一層,你那解藥必須先行交出,等魚老施主和這位馬施主甦醒,才能將尊閫帶走,否則老衲卻無法對我在座諸友咧。”

李元豹笑道:“大師難道還對我信不過嗎?既如此說,我不妨如命就是咧,不過這月光之下醫傷實有不便,且請差人將這小鷂子抬上船去,待我先將偃月鏢起下,用我八寶拔毒散,將毒氣拔出,等他清醒之後,再將山荊交我帶走也是一樣,那魚老前輩所中迷魂彈,我已說過,只用冷水一灌即醒,卻用不著再用什麼解藥咧。”

白泰官在旁,聞言忙將天雄雙手託定,送向船上,在中艙炕上放好,眾人也全跟著上了船。

一看那枚偃月鏢,只不過比制錢略大,正釘在天雄右大腿側面,距離膝蓋才只寸許,已經入肉一大半,只露分許在皮外,四週一片烏黑,人尚咬著牙齒,圓瞪著眼睛,李元豹上前先笑了一笑道:“馬兄,請恕小弟得罪咧。”

說著,用拇食二指掐定鏢邊,便輕輕一拔,那鏢隨手而起,眾人一看,那鏢長約七八分,寬不過四五分,略與制錢無異,只中缺一片,作偃月形,鏢身雪亮,只缺處稍厚,鏢口異常鋒利,卻作黑色,李元豹索過一張粗紙,略一揩抹,仍向鏢囊收好,一面取出一個小小白磁藥瓶,傾了些紅色藥面子在創口上,又倒了些用紙包好,遞在了因大師手上,另行取出一個藍磁小瓶,傾出三粒粟米大的丸藥來,塞在天雄口中,笑道:“你只把這藥嚥下去,這條命就算保住咧。”

說罷,將藥瓶收好,半晌之後,只見那創口忽然起了一陣泡沫,跟著黃水直流,李元豹又索過一疊手紙,隨流隨拭,一會兒便黑色全消,黃水也漸漸轉紅,沁出血來,李元豹又看著了因大師道:“如今馬兄之傷,毒已拔出十之八九,只消三個時辰之後,再換上一次藥,一經大解,毒氣便盡,在下算是已經遵命呢,不過,這一鏢正在筋上,如須復原,只用上七釐散內服,再敷上些金創傷藥,也不過十朝半月便行,還請恕過在下不能久待,先將山荊交給我一看傷勢如何?”

接著便聞丁七姑在後艙冷笑道:“老爺子也醒轉來咧,不過頭暈眼花,尚不能動彈,那婦人我們也替她把傷包紮好了,但他如果打算就這樣帶人走,卻沒有這等便宜,相煩老師父先問問他,如果打算留下什麼歹毒著子,可別怪我們話說了不算,還須另說另講咧。”了因大師未及開口,李元豹也冷笑道:“我這人向說話如白染皁,焉有留下一手之理,魚老前輩人既醒來決可無妨,不過年事已高,也許受毒又重一點,一時難得復原,倒是實情,老實說,今晚的事,決不能這樣就了,我在此間,便寓城內磨刀巷第二家,山荊帶走不帶走全是一樣,我聽大師吩咐便了。”

了因大師笑道:“我也向來說話算數,焉有將人留下,不讓帶走之理,既如此說,相煩七姑先將李大嫂送出來,讓他帶走便了,如果魚馬兩位施主稍有差錯全有我咧。”

正說著,遙聞丁七姑又冷笑一聲道:“既然老師父如此說法,待我將那婦人扶來交給他便了。”

話才說完,便見丁七姑扶著林瓊仙走了出來,只見她才只半會工夫,已經面如黃蠟,一見李元豹,突然秀眉一揚歷聲道:“我與魚翠娘丁七姑這兩個賤人,已成不解之仇,你如不忘你我夫婦一場,只須替我報仇便得咧,好好的又替人家醫什麼傷,講什麼和?須知我林瓊仙雖然是三綹梳頭兩截穿衣的女人,卻不能丟這樣大的人咧!”

丁七姑在旁又冷笑道:“你既也在江湖上混,就該懂得交情才是,憑你方才那兩手,我們已經算沒有虧待你咧,真要不服氣,你沒聽見你漢子說,這事還沒有了嗎?我和翠娘等著你就是咧,要打算嚇唬人,那可是大家肚內明白,要打算撒嬌也該等回去,在這兒可全用不上,再嘴裡不乾不淨,那可別怪我要打落水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