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實安在日後覺得命運吊詭,有一半是出於陳嘉揚和金之璃屢屢又屢屢的錯過。
可那時誰都無心去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客死他鄉的金之瑜身上。金九霖恐怕找錯了幫手,對金之瑜之死最感興趣的不是哲學系出身的草包警察廳長,恰恰就是陳嘉揚。
盛實安這日睡醒午覺,去聽戲的陳嘉揚已回了家,正把鄭寄嵐罵得狗血淋頭。金之瑜的命,他自然要摻一腳,遲早要弄回北平來發落,因此鄭寄嵐一早命人看著金之瑜,誰知金之瑜這般欠揍,竟真被揍死了,簡直太過兒戲,更荒唐的是這消息是陳嘉揚在酒局上聽來,養那一群順風耳是幹什麼吃的?
盛實安打著呵欠下樓,陳嘉揚正發火,抄起一卷報紙抽鄭寄嵐。鄭寄嵐也是剛得到消息,來報信卻正撞在槍口上,冤得無可名狀,跳起來躲,叮咣打翻一盞碧螺春,濺濕了盛實安的鞋尖。
水滾燙,盛實安“嘶”的一聲,忙脫掉鞋子跳上沙發,雞賊地查看自己的小腳趾。陳嘉揚也彎腰看看,看都燙紅了,更沒好臉,轉身啪啪抽鄭寄嵐抱頭的胳膊,抽到報紙皺成一團,咬牙切齒,“大活人都看不住,還要惹她,要你有屁用!”
鄭寄嵐沒二話,隻心虛,心中默唸陳嘉揚替他挨過槍子的往事,逼自己悶聲捱打。
打完兩頓,陳嘉揚解了氣,皺巴巴報紙丟給他,“誰被要債的扣了還敢斷人財路?有問題,問清楚。”
鄭寄嵐沒脾氣,打電話一一盤問自己手下的人。他安插到香港去的正是看守金之瑜的馬仔之一,不過這活計是輪值,事發當夜馬仔休息,在爛鬼坊跟兩個姑娘三宿三飛,哪裡知道金之瑜又幹了什麼缺德事招來窩心腳?
馬仔接電話時酒還沒醒,大著舌頭說:“不是剛跟您報過信?死了就是死了,不知道是誰踢的。誰踢不一樣?姓金的欠揍。”
鄭寄嵐說:“欠揍你也該看著他。”
對方歎口氣,“哪裡容易,他是真煩。鄭先生,我也跟你道歉,是我辦事不力,早知如此,不換班去喝酒了。”
鄭寄嵐心中警鈴大作,“換班?誰跟你換班?”
對方想大大咧咧回答“新來的小鬼鬧著要換”,話到嘴邊,也意識到不對,掛斷電話,去買碗魚丸,在綿綿的雨窗下跟看守們圍坐而食,狀似無意地打量那夜跟他換班的小子。
那小子是新來的,香港本地人,體格精瘦,皮膚黝黑,沉默寡言,放下木筷就去打掃,換完班就回家。
他一路跟隨,對方家在薄扶林,破得家徒四壁,可回家前買了一小袋香水菠蘿,一長條上好牛腩,和白蘿卜燉出香味,先盛兩碗給祖母父母弟妹,又拿點湯拌飯出來喂狗。
天色黑透,他聽見那小子在跟狗說話:“尾款也快到了,今後給你吃肉。”
毛色斑駁的老狗埋頭吞嚥,他又歎口氣,“我殺了人。會不會下地獄?”
他等了四日,第五天上午尾隨對方去取尾款,嚼著檳榔看,等那小子從銀行戶頭取出錢走掉,他上前擠開排隊的阿婆,把夾著金條的報紙遞進窗口。
銀行櫃員不好收買,但那畢竟是一根金條,夠他鑽營到下輩子。當下不動聲色壓住報紙,微笑道:“我可以幫您什麼?”
他只要匯款帳號。鄭寄嵐手眼通天,一查便知,那帳號掛在上海,持有人姓林,在一間小學做國文教師。八杆子打不到一塊,鄭寄嵐不會上這種當,七彎八繞地去查這人的親戚關系,查出這人有個姓劉的小學同窗,在盛氏實業做祕書。
如此謹慎,由此可以想見盛雩安指使人去天津謀殺盛實安時又經過了多少彎彎繞繞,若不是有金之瑜這一茬,恐怕沒人能想得到盛雩安當真如此心狠手黑。
鄭寄嵐見慣包藏禍心的人物,也見慣陳嘉揚挖坑下毒等人自己跳進圈套,可沒見過像盛雩安這麼送菜的。這般手腕與這般野心長在同一個人身上,偏偏這人正鎮在金府當門神,不得不讓人打起精神。
鄭寄嵐因此日日早出晚歸,電報不斷,幾位紅粉知己等不來他找不到他,各自移情別戀,連給他送點心的姐姐也斷了念想,他隻好求助荔山公館,三餐都靠阿檸接濟,午睡也在公館的沙發上,順便兼職了公館管家,有人上門,都是他幫著接待,不知情的還當是他這個小白臉擠走了盛實安,悄聲問:“您和陳先生,終於住一起了?”
他忍了又忍,才沒一腳把對方踢出門去。
警察廳長在戲樓之會後親自拜訪金府,帶領警長與偵探共同記錄線索。金之瑜生前的行跡被一條條挖開,令從雪的帳戶、幾位姨太太的家產、他光顧的賭場青樓,等等等等,全部都被記錄在冊,同樣被盯上的還有他常出入的荔山公館。
他找陳嘉揚借過錢,許諾了高額利息,卻未能辦成,這事不算是祕密;他幾次三番挑逗陳嘉揚的禁臠,惹得安小姐幾次變臉,更是人盡皆知。
幾日後,金九霖與警察廳長乘車上山,親自敲響了荔山公館的門。
可惜開門的是鄭寄嵐。陳嘉揚錯過了這一場黑吃黑的好戲,這日他與盛實安上演的是愛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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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又被標題騙了嘿嘿
PS.好絕情啊你們!我不打女兒就沒有評論!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