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初見
她面色蒼白,嘴脣還在發抖,那晚外面氣溫接近零度,出於人道主義,他移開身子,讓她進屋。
小旅館每個房間佈局都一樣,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簡單的木桌,一間廁所。她進了屋,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他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先喝點水。」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接過水杯,道:「這兒,好像就你和我是中國人。」她在解釋,為何三更半夜敲響的是他的門。
許明擇點頭:「你不用擔心,天亮了讓人來修,今晚你睡我的床。」說完,他打開衣櫃,拿出備用的枕頭和一床薄被。
「你睡地上?」看他把被子鋪在地上,她語氣驚訝。
許明擇回過頭看他,眼底疑惑,似乎在問,我不睡地上難不成還和你擠一張床?
「你別睡地上...」她指著那床薄得可憐的被子:「今晚下雨,地板濕氣重。」
「那我睡哪裡?」他扔下枕頭,反而笑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們擠一張床。」
他挑眉,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難道你不介意?」
她搖頭:「你來這兒幾天了,我留意過你,不像壞人。」
「不用了,你還是睡床上吧。」
那天晚上許明擇一夜未眠,地板又濕又涼,他幾乎睜眼到天亮,太陽出來那一刻,他爬起身,往床上一看,那陌生女孩睡得正甜,她睡覺時聲音很小,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她醒來時,許明擇已經吃過早餐,正坐在書桌前看當地小報。
「早。」床邊鬧鐘指向十一點,她有些窘迫,她佔著他的床,還睡到日上三竿。
「早。」許明擇朝她笑笑:「昨晚睡得好嗎?」
她沒錯過他笑容裡的揶揄,還是點頭:「很好,謝謝你。」
「給你帶了早餐....」他指向桌上的烤麵包片和一盒牛奶。
那天之後,他們熟了起來,小鎮很小,他發現他走到哪裡,好像都會遇上她。她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她出現最多的不外乎三個地方,鎮上唯一的咖啡館,街尾的速食店,咖啡館外的大草坪,有一次他坐在店內,看著她坐在大草坪發呆,一坐便是一天。
亞洲面孔本就惹眼,她長得高,樣貌又出眾,他不止一次見到有小鎮青年上前搭訕,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表情肅冷地將人趕跑。異國他鄉,一個女孩子的危險指數直線上升,不是每個青年都是禮貌而有素質的,有一回他走在路上,見她正和人在大草坪上爭吵,他走近,聽到她用英語飆髒話,那笑容玩世不恭的法國男人則麻溜地說著法語,兩人各罵各的,場面十分滑稽。
她看到他,連忙跑過來,挽上他的手,說了幾句法語,那男人瞥了他一眼,最終還是離開。
「他媽的什麼東西!」待那男人走遠,她才放開他的手,語氣忿忿。
「你們在說什麼?」許明擇並不懂法語,他實在好奇她說了什麼來擺脫那男人。
「沒什麼...」她搖頭,想了想又改口:「我覺得還是應該告知你一聲,剛剛我告訴他,你是我先生。」
許明擇沒想到是這樣,看她笑意加深,有些莫名:「笑得這麼開心。」
她收緊風衣,慢慢走著:「我是一時衝動跑到這兒來,你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坐的車子經過這邊,司機突然告知要去赴約,直接把我們扔在車站...」他與她並肩走。
「確實,這邊的人沒有服務意識,全憑心情做事。」
「嗯」他點頭:「我看這裡風景不錯,就留下來了。」
「來法國玩兒?」她看著他問。
「算是。」
做過簡單的自我介紹,又聊到前幾天的槍殺案,她憂心忡忡地說:「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持槍合法的國家總是有很多隱藏的危險。」
小鎮人不多,每家每戶安居樂業,生活富足,別說他們這兩個外來人,鎮上的居民對這起槍殺案無不感到震驚。據說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中年男人發現妻子與好友有染,震怒之下槍殺了姦夫淫婦。
裴嘉桉憎惡所有的感情背叛者,當她聽到原委,心裡不但不為那死者感到可惜,反而覺得凶手幹得好。可許明擇則不這麼認為,法國雖沒有死刑,但這男人恐怕一輩子都要在監獄中度過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裴嘉桉正蹲在地上喂一隻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小野貓,她手上捧著麵包屑,小野貓怯怯地伸出舌頭舔。
「可惜了,為兩個不值得的人賠上一生。」她冷笑道。
許明擇聽她這樣說,笑笑沒說話,小女生思維簡單,愛恨分明,而他是從專業人士角度出發,不過他倒是也有相同的感慨。
他抱起那隻貓,看著她無奈地說:「貓不能吃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