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縱容

一年後

a市機場

馮璿左手拉著行李箱，右手握著咖啡，手機鈴聲響起，她不得已找了個位置坐下。

「在哪兒呢？」消失了一個多月的女人突然來電。

「裴嘉桉，你在大西北玩得樂不思蜀了吧？我尋思著你手機是被偷了，一個多月沒半點音訊。」

「手機還真的被偷了，今天到市區才買了一個新的。」

馮璿笑了笑，突然聽到她那頭的背景音樂，愣了下：「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在a市機場？」

「嗯。」她說：「剛下飛機，今晚一起吃個飯？」

「吃不了。」她噗嗤一笑：「我也在這呢，不過是在候機，飛米蘭。」

「那下次。」

「你這次回來多久啊？」

「不確定。」

過去一年，裴嘉桉在a市待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她在距離機場5公里的社區租了套房子，地處郊區，設施配置都很一般，唯一一個優點就是離機場近，她隨時想走就走。

這一年來程準仍然沒有鬆口答應她離婚，只是縱容著她，讓她天南地北地跑，有時候她回a市會和他吃頓飯，然而她有心迴避，很多時候吃完飯她就走了。

至於許明擇，除了偶爾從馮璿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他這個人彷彿從她生活中消失。

這一年來與她相伴最多的，是沿途的風景，還有那些陌生的人。馮璿有空了會飛過去和她會會合，陪她玩一段時間又走。

更多時候，是自己一個人。

馮璿曾問她：「為什麼非得離婚？」

「不配吧，我配不上他。」程準對她越好，她負罪感便越強，那明明是一個在任何領域都很優秀的男人，他應該順風順水過完一生，而不是受她拖累。

「你還挺偉大。」馮璿道。

她一點也不偉大，不過是最後的良心發現罷了。

這一趟在外玩了快兩個月，家裡已經蒙上一層灰，光是搞衛生就花了兩個小時。大冬天的，拖地拖出一身汗，脫下衣服站在花灑下，熱水衝刷著肌膚，這一年跑了好幾個地方，日晒雨淋，早已沒了之前的白皙豐腴。

洗完澡，她拿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剛買沒多久的新手機，一個多月沒上微信，剛登上不斷有資訊彈出螢幕，一時間幾百條未讀，有馮璿的，裴嘉桐的，母親的，還有幾個旅途上遇到的朋友。

她粗略地看了一下，回復了幾條，把手機扔在一旁。

一覺醒來，兩個未接來電，她撐起身子，猶豫了一會還是回撥回去。

那頭很快被接起：「聽說你回了a市？」

「嗯，今天剛到。」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今晚一起吃個飯？」

「行啊。」

化妝，挑衣服，花了一個多小時，坐計程車到他指定的餐廳又是一個小時。原本同床共枕的男人現在見一面要花兩個多小時。

她到的時候程準已經在那兒了，他要了一個包廂，自她進房開始，他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

程準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瘦了一大圈，肌膚成了小麥色，穿著牛仔喇叭褲和束腰短風衣，頭髮剪短了，剛好到肩膀的位置。

「路上有點堵。」她笑著打破沉默，猶豫了一會，還是坐到他對面去。

「這一個多月去了哪裡？」發了短信沒回，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他急得差點報警。

「西北，手機在銀川被偷了。」她拿出新手機，對他笑了笑。

「這次回來多久？」

裴嘉桉看著他，一年這麼快又要過了，去年這個時候她正哭著鬧著要離婚，他一個人頂著巨大的壓力，還未從喪子的悲痛中走出，又要承受她失去理智的胡鬧。她一走了之，把爛攤子丟給他，他也毫無怨言。

「還不確定。」許久，她淡淡地說。

「馬上就要過年了，這次...」他話說到一半又停下，想起當初說好她有離開和回來的自由，他不干涉。

「點菜了嗎？」裴嘉桉垂下眼，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一個衝動就答應下來。

這餐飯吃在嘴裡沒什麼味道，他時不時給她夾菜，她默默地往嘴裡塞。

吃完飯，他去拿車，裴嘉桉走到餐廳門口等。

a市已經做好迎接新年的佈置，路燈上掛滿小燈籠，她抬起頭看，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她脣角勾起。

程準搖下車窗，看著她的側臉，沉默著沒去打擾她。

直到她望過來，隔著五六米，她朝他小跑過來，打開車門，坐到他身旁。

「快過年了，車不好打，我送你回去。」以往兩個人吃完飯她總是急匆匆地走。

這一回，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他輕車熟路，裴嘉桉心想也不知道他來過多少回，只是一直瞞著她罷了，想到這心裡又忍不住歎息。

到了社區門口，她看著他的側臉，輕聲說了句：「我到了。」

程準抿著嘴，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收回目光，打開車門，腳剛落地，手還抓著車門，她俯下身問：「要不要上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