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進車的瞬間,邢煙額頭悶出冷汗,下意識地把手伸進了口袋,卻在看見開車司機時頓住了動作。
駕駛座上,開著車的男人戴著黑色棒球帽,側臉線條鋒銳如刀,又有種難言的俊美。他手搭在方向盤上點著,似乎等待已久。
見人不掙紮了,製住邢煙的兩個人鬆了桎梏。
“邢煙,是嗎?”
男人看著擋風玻璃,低沉的嗓音讓人想到裸露的巖脊和沙漠滾過的風,有種難耐的性感。
他查過她資料了。邢煙盡量放鬆身體,甚至半露出脆弱的頸脖,猶豫道:“你是昨晚的……”
“陸原。”
“什麼?”邢煙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
麵包車猛地剎住,邢煙因為慣性向前衝了下,不由摁住前椅背皺眉。
男人側過半張臉,俊朗眉眼從帽簷的陰影下顯露:“邢小姐好歹得記住受害人的名字……”
邢煙心頭一跳。
她維持著面部表情:“陸先生是嗎,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陸原手肘搭在椅背上:“我查你,就說明我已經確定是你。”他敲了敲椅背,“更何況,你如果不知道我為什麼抓你,你開口問的第一句應該是‘你要幹嘛’,而不是裝昨晚第一次見我。”
邢煙慢慢垂下眼皮,“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還有,昨天的確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女人半抬起乾淨文弱的臉,睫毛翕動,“陸先生,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陸原平生最煩的一種人,叫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從車兜裡抽出兩張紙,丟給邢煙。
薄薄的兩張複印件,黑白文字,有的地方印墨都糊了,但邢煙依然看出了這是她在蘭州某家藥店的消費單。
“五天前,你在這家藥店購買了這些藥材,隨後你從這些看似正常的藥物中提取出了三唑侖和氯胺酮。這兩種東西能用來幹什麼,相信我不用多說,邢小姐是學醫的,對吧。”
邢煙捏著紙張的手用了些力道,指甲印刻進了紙面。
陸原掃了眼,繼續道:“幫我查這些的人說你是個天才,你用這些東西配置出來的新藥比美國GHB還厲害,不僅無色無氣,而且最多在身體裡停留七八個小時,要不是我檢查及時,唯一的證據就會消失無蹤。”
邢煙目光移到第二張紙,病患名為陸原的醫檢單,檢查結果:血液內含有微量羥基丁酸。
羥基丁酸……
邢煙的目光逐漸變深……
“我不能喝了,不行——”戰曉雯紅著臉擺手,耳邊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讓她頭暈腦脹地喊:“邢煙,你在哪?”
邢煙纖窄的背影掩在層疊的人海裡,故作不經意地用胳膊肘碰了下託盤上的玻璃壺,手中藥水順勢滴入。
“小姐,您好,請問這個醒酒茶是送去哪裡?”服務生過來端盤。
“二樓104室,麻煩了。”邢煙說。
她眼看著服務生將壺拿走後才轉身擠過人潮,攙扶起戰曉雯,“這家酒吧樓上就是賓館,連開的,我帶你過去。”
戰曉雯搖搖欲墜地站起來,“他們呢?”
“都醉了,已經上樓了。”邢煙踏上廢棄管道做的樓梯,將戰曉雯扶到開好的房間,“韓東給大家點了些醒酒的,我去幫你拿點。”
戰曉雯咕噥著點頭,“謝謝。”
邢煙起身出門,正對上從104出來的服務生,擦肩而過時,一聲清脆的劈啪聲。
“啊,對不起!對不起!”邢煙忙蹲下身撿玻璃碎片。
“沒事,沒事。”
邢煙直起腰,看服務生手腳利落地收拾好了碎渣,把一綹頭髮別到耳後,“真不好意思,這水壺我會賠的。還有那個,麻煩您再送一壺新的醒酒茶上來,103、105幾間房都要,謝謝。”
夜色深重中,有門卡刷開了104的房門。
房內漆黑一片,只有男人略顯急促的聲音在暗色裡起伏。
“啪噠——”
邢煙抵著門,往後一靠,門就上鎖了。
她半垂下目光,手指緩緩滑到單薄的襯衣前,花邊紐扣一顆顆解開,最後襯衣連同褲子一起落在了地上。
記憶戛止,邢煙輕吸了口氣,忍住捏眉心的慾望。
陸原把玩著半指手套:“你在酒吧裡給我下藥,還拿針扎暈我,就不打算說點什麼?”
邢煙微吐口氣,放下紙抬眼:“你憑什麼說是我給你下的?”
陸原瞥她,“那晚上你迷暈了我,但是忘了抹掉痕跡,指紋、體液…一切能比對DNA的東西我都留著。”
邢煙這回是真的怔住了。
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
陸原也就不廢話,重新發動車。
隆隆的發動機聲中,邢煙這才問出了早該問的一句話,“你要幹什麼?”
“帶你去警局。”
“什麼?”
陸戰從後視鏡裡瞥了眼神色震驚的邢煙,拿拇指抹了下鏡片,“故意傷害罪、製毒罪,還有……強製猥褻……”男人余光中滑出一抹鋒銳,他斜眄著邢煙,“會判多少年?”
邢煙這才有點慌了,她起身喊:“停車!”雙臂卻被兩個大漢製住。
“我勸你少費些力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邢煙掙扎,太陽穴隱動,“你和我有仇嗎?”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邢煙:“你去告我也不嫌丟人?”
陸原全身放鬆:“小姐,我是受害人,有錯的是你。”
邢煙抿嘴,沉默。竟覺得他該死的有道理,彷彿真不覺得他一個大男人被個女學生侵犯了有什麼丟人。
就事論事,執法守法。
就當陸原以為她終於認罪時,邢煙突然問:“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陸原頓了頓,才道:“味道。”
邢煙皺眉。
陸原:“每個人身上,都有獨一無二的味道。”
邢煙:“你是狗嗎?”
陸原不以為忤。
邢煙看著路旁景色飛速略過車窗,腦中也在飛速旋轉,她倏地發現陸原在兜圈,他們又回到美食街那條道。
“不是說去警局?”
“這麼著急去自首?”
邢煙不說話了。
陸原瞥她,“放心,我樂於助人,肯定會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不過我順道有個活兒,辦完再送你上路。”
邢煙心頭一動,忽而鬆懈下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