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是個男人,卻穿著女裝。
他衣品不錯,上身是乳白色薄毛衣,配了咖色麂皮裙,高跟長靴裹住細而直的小腿,皮帶緊緊繫在腰際,外套一件淺色大衣,顯得整個人性感高挑,身姿曼妙。
這是瑞典,斯德哥爾摩的一月份,氣溫零下,雪花細碎地飄灑,天地畫滿銀白。
等到下午,落雪被陽光蒸乾,就會露出光禿的樹幹,空曠的大街,彩色的房屋,和鴿子籠似的小格子窗。
江橋穿過人行橫道,嘴脣凍得發紫,沉默地跟著身邊矮自己一頭的男人,躲開他摟腰的手。
對方絲毫沒注意,只顧自言自語:“我大學在瑞典交換過,這里人英語好,社會福利高。斯德哥爾摩是首都,我很瞭解……”
江橋說:“我們昨天坐錯了三次地鐵。”
“那是地鐵標識有問題啊。對了,我說過嗎?我是得獎學金來的,當時系裡只有三個人……”
“我們現在往哪走?”
“你不是要去皇宮看換崗嘛?”
“那要坐公交吧。”
“哦哦,那你導個航。”
何新楠說著,低頭回微信。
他五官普通,鼻樑高,單眼皮厚嘴脣,不能說醜,但下頷骨前凸,有點像類人猿,肩又窄,脖子短,總縮在圍巾裡,顯得呆板陰鬱。
何新楠性格溫吞,從小老實學習,能力較差,留過學但口語一般,問個路都要磨蹭半天。
倆人婚前第一次出門旅遊,行程車程全靠江橋安排,預約餐廳。何新楠只買了機票,結果買成廉航。
廉航雖然便宜,但要提前打印登機牌,也沒有行李額。他們不清楚,到機場才值機,多交了七百塊。
才一週行程,江橋帶了個登機箱,何新楠就讓他別託運,把化妝水扔了。
江橋:“那是神仙水。”
何新楠:“託運要五百多,一個水不值錢嘛。”
“值兩千多……”
“這麼貴!還是別用了吧。”
“那我也別化妝好了。”
“哈哈,化了才好看,不然像個男的。”
江橋一愣,心裡大罵:老子本來就是男的。雖然天生雙性,但他又沒有乳房,只是下邊多個縫而已。
但何新楠想要他當女人,他的聲線也算雌雄莫辨,就勉強穿了女裝。
江橋的模樣俊俏,脣紅齒白,戴上假髮穿上衣裙,墊倆乳膠在胸口,再加妝容完整,稱得上美貌佳人。
在何新楠身邊,明顯不大般配。
除去外表,他家境也勝過何新楠,可惜是雙性人,又在小城市。哥哥姐姐還優秀,襯得他更像個包袱。
家裡幫他相親,好容易碰上個不嫌棄的,他爸媽就敲鑼打鼓歡送,叫他趁早嫁人。
江橋喜歡男人,雖然對何新楠沒意思,但送禮請客求愛,也有感動。
他媽又催,說人踏實對你好,學歷又高,別的不算什麼,別挑挑揀揀。不結婚就不供他去英國讀研。
這可踩了他痛腳,offer得來不易,相比之下,結個婚算什麼?又不用領證。
反正喜歡的也瞧不上他。
但江橋想不到,還沒婚禮呢,何新楠就出軌了。
他原先不注意,覺得何新楠不高不帥,誰看得上?
昨晚半夜醒來,卻發現何新楠在偷偷回微信,背景是個女孩的自拍。
他們睡一張床,但還沒做過。
何新楠表示要留到婚後,但又總叫他用手弄,估計是心裡膈應,嫌棄他有那玩意。
江橋半睜著眼斜瞟,只見屏幕上彈出一句寶寶真聰明,又見何新楠一臉蕩漾,抿著嘴偷笑,側臉好像個鞋拔子。
江橋頓時明瞭,一陣噁心想吐。
但他沒說什麼,閉上眼繼續睡,第二天還照常出門,去老城區逛景點。
說實話,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大概毫無感情,他並不太難過,首先想的是:
操,可別毀了我的旅行。
他喜歡北歐,下次來不知道猴年馬月,吵架攤牌之前,該去的景點必須去。
至於何新楠,雖然讓他反胃,但好歹能當個付款機使。
江橋沒穿羽絨服,早上沒心情吃飯,冷並且餓。
但何新楠堅持讓他穿大衣,因為更漂亮,想拍照發朋友圈,好炫耀女友。
江橋導航到地鐵站,率先上了地鐵,懶得顧對方跟沒跟上,隨便找了個空位。
那是個四人位,倆倆相對,中間加個桌能打麻將。
這設計挺尷尬,他坐下時低著頭,一雙腿無處安放,和對面陌生人貼在了一塊兒。
他的靴子長,裙子就短。
那裙擺上滑,露出裸色絲襪,正貼上一層布料,肉體接觸,傳來微妙的熱度,讓他身子一僵,雙腿並緊,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