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3 淡淡遙山

蘇太太抬眼看女兒,隔了一夜幾個時辰,女兒像剛抽芽的綠葉,整個人泛著活潑生動的春意,光滑的臉頰珍珠一般潤澤,眉似黛山,眸若春水,惹人無限憐愛。

“我二哥昨晚去找衍之哥哥了。”蘇青嬋臉上漾起初升太陽一般金燦燦的笑容。

“聽說王爺昨晚來了?”蘇太太問道。

“嗯,娘,女兒要在家住幾日才回去,大哥進廣威軍的事,你別跟衍之哥哥提。”蘇青嬋囑道,她在孃家住,鄒衍之想必會經常過來,母親可別不知深淺說了出來。

“王爺寵著你,你更應該為娘為你大哥考慮才是,怎麼就光想著明哲保身?”蘇太太把手裡的瓷碗狠砸桌麵上,哐當一聲響後,那碗碎成幾塊。

心頭那輪金燦燦的太陽消剎那消逝無蹤,蘇青嬋一陣煩悶,娘親怎麼就不明白,鄒衍之雖是貴為王爺,可不是天子,哪能往廣威軍裡亂招人。

孃家也不是她的避風港,事兒不比在靖王府裡少,蘇青嬋頗感無奈,擱了飯碗輕歎。

母女倆正僵持著,蘇紹倫與蘇沐風進來了。

“這碗咋這麼脆?”蘇紹蘇拿過蘇太太麵前碎碗片,研究了一會,扔到一邊去,蘇沐風喚了春桃進來把桌麵收拾了,複又給蘇太太裝了粥。

兩人裝了粥在一邊坐下一起吃,蘇太太忍不住對蘇紹倫道:“你妹妹要在家住幾天,王爺這幾日會過來,你尋個機會,和王爺說你要進廣威軍。”

“進廣威軍是做什麼?”蘇紹倫大口喝粥,含混地問道。

“進廣威軍太苦了。”蘇沐風微微一笑接口道:“下雪下雨天,臘月裡最冷時,夏日間最熱時,廣威軍更加緊訓練,我昨晚去找王爺,大雨傾盆,演練場裡都在冒雨演練,衣裳都濕透了,沉重的盔甲穿在身上,舉步都艱難,卻不能慢人家半步,遲了,就挨長官抽鞭子。聽說,這還不是最苦的,最苦時,背著沉重的包袱,一天一夜爬完西山,一刻不準停,爬不動的,餓死累死的,大有人在。”

“啊?”蘇太太蘇紹倫驚叫,蘇青嬋也訝異地看蘇沐風。

“林輕侯的公子,就是在訓練時累死的,可憐,廣威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論誰家的公子,進了,除非累死了,就不能退出。”蘇沐風接著又道,舉了一個實例。

“娘,這麼樣的軍隊,你想我進去送死啊?”蘇紹倫大叫,不吃了,砸了飯碗,拉起蘇沐風,道:“快,咱們上錢莊算帳去,我賺到銀子了,我娘才不會想著要把我送進火坑去赴死。”

竟有這樣的事?蘇太太將信將疑,飯也不吃了,擱了飯碗回房,梳妝整理了急忙出門,往姚家而去。

廣威軍的訓練也許嚴苛,卻不可能嚴苛到不把人命當回事,蘇青嬋聽得母親去姚家了,有些悔沒有先去和姑母商量好說辭。

其實她的擔心是多餘的,蘇沐風知蘇太太一定會去找姚太太印證,出府後讓蘇紹倫自己去錢莊,他自個兒往姚家而去,搶先一步和姚太太對好供詞了。

姚太太疼蘇青嬋多過疼蘇紹倫,也知蘇紹倫不學無術,不可能也不能讓他進廣威軍,自然答應了。

午膳時,蘇太太沒有回府,蘇青嬋獨自一人吃過飯,無事可做,正打算從庫房裡找一塊布出來,給鄒衍之裁做一套裡衣褲子,琉璃從靖王府回來。

“小姐,那府裡今天可熱鬧了,我來時,海棠被王爺勒令馬上出府回她葉家。”琉璃小臉興奮得紅紅的,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

“查出太妃下毒的真相了?”蘇青嬋欣喜地問道。

“查沒查出來我不知道,隻知道姑爺要趕海棠走了,姑爺讓奴婢回來服侍你,順便給小姐帶話,無需擔心,一切有他。”

蘇青嬋無聲地笑了,不裁衣了,卸了釵環脫了衣裙倒**睡覺。

鄒衍之事情處理完了,晚上也許會過來,她又要不得好好睡了。

鄒衍之今日辰時末回府的,他回府後,沉著臉就查起中毒事件。

鄒衍之讓海棠說出普安王府去送菜湯方子的人的容顏,然後他自己畫下來給海棠認,他畫了一個又一個,海棠都說不是。

鄒衍之冷笑了一聲,命人押了海棠上普安王府。

同是王爺封爵,鄒衍之的身份是皇帝親兄長,普安王自然及不上他,鄒衍之把海棠捆住放馬車裡,命人看守著,不等通傳,徑自進了普安王府。

普安王妃和明月昨日下午便從西山回家了,兩人所謀之事已定。正準備給靖王府回話,確認海棠所說屬實。

門上人跑在鄒衍之前麵,搶先稟報鄒衍之到來時,明月與普安王妃相視一眼,眼神複雜,普安王妃朝女兒點了點頭,隱到帷幔後麵去。

“王爺,明月有禮。”明月娉娉婷婷襝衽一禮,麵泛紅暈,含情脈脈看鄒衍之。

鄒衍之淡哼了一聲,風情綺麗的明月在他眼裡像是一堆枯骨。

“葉海棠說你差人送養顏湯方子給她,有這回事否?”

蘇青嬋涉嫌給他母親下毒,鄒衍之竟這麼信任蘇青嬋,言語明明白白偏袒蘇青嬋!明月心中生起警惕。

普安王府還沒給靖王府回話,她此時矢口否認,就把自己從中毒事件中洗刷出來了。

她洗刷了,蘇青嬋也同時得到清白,憑著鄒衍之對她的寵愛,再懷上個孩子,從此後,蘇青嬋在靖王府裡,將無人可撼動。

明月深深地吸氣,視線裡鄒衍之身材挺拔勁健,穿著和普通人不差多少的青色束身錦袍,身上卻於無形中便散發出耀眼灼人的光芒。

自信睨傲的作風,堅定不移的忠貞,沒有什麼能撼動他影響他,做他的女人,會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明月的心狂熱起來,渴望像潮水卷動起渦流侵擾了她的理智,她聽得自己清晰地道:“有這回事。”

鄒衍之冷凝的眉頭聞言霎地鬆開了,一抹冷笑浮上脣角。

“請問郡主,是如何把消息通知葉海棠的。”

明月背上流出冷汗,海棠算漏了這一步了。

自己指出哪一個了,鄒衍之大可再另要幾個普安王府的侍女,擱在一起讓海棠認。

她們行事之初,又沒有事先約好的。

明月心思轉了轉,微笑道:“送信的是我的侍女翠蝶。”

翠蝶經常隨她進出靖王府,隻要鄒衍之讓海棠指認的幾個侍婢裡有翠蝶,想必不用通氣,海棠也會指定翠蝶的。

“未知郡主是何時讓翠蝶過去送消息的?”鄒衍之冷冷一笑,眸眼犀利如刀。

這個難不倒明月與海棠兩人,無需事先通氣的,海棠吩咐灶房煮湯,當在申時灶房開始準備晚膳之前。明月笑道:“午後申時前。”

鄒衍之麵上笑容更深了,道:“請郡主喚翠蝶前來,本王要問話。”

“王爺,翠蝶不經事,王爺問話會嚇著她,不若請太妃娘娘問話。”明月不落套了,看出來鄒衍之根本不信蘇青嬋下毒,是要給蘇青嬋尋因開脫。

鄒衍之不再問下去,轉身大步離開。

“明月,此事隻怕不能善了了。”普安王府從帷幔後出來,麵色有些凝重。

“娘。”明月有些害怕,臉色蒼白如紙。

“靖王爺為了靖王妃,竟是心細如發。”普安王妃低喃,半晌,輕歎道:“我兒,馬上追出去,告訴靖王爺,方才所言,是海棠使人來求你救她一救,你不忍海棠喪命,如是說的,事實上,你沒有使人送過什麼消息。”

“娘。”明月低叫,道:“雖然事先沒約好,可海棠那人不傻,靖王爺又沒堅持讓翠蝶出來對質了,此事。”

“他根本沒想讓翠蝶與海棠對質,他在海棠麵前胡亂指一個人說是你說的送信之人,兩下裡就穿梆了。送信時間那麼短距今又才過去一天,靖王府的門房一說翠蝶在這段時間裡沒有進過靖王府,此事就定局了。我兒,聽孃的,馬上追上去改口,靖王爺此時,隻怕押著葉海棠往大理寺而去了,候得上了公堂,再反悔就遲了。”

“上公堂?”明月跌坐椅子上。

“嗯,上了公堂,你的聲名就完了,此事沒有事先通氣,漏洞本就很多,靖王爺方才那樣子,是霍出去要替蘇青嬋洗刷的。”

“這海棠……”明月氣得跺腳。“怎麼就沒算計好呢?”

“她算計得很好了,往常下暴雨,廣威軍要雨中訓練,為磨煉將士,雨後還會接著密集地訓練三天,靖王爺都不回府的,若是由端靜太妃查,不肖說成功的,蘇青嬋在靖王爺回府前已被治罪了。隻是這回,不知怎麼的,靖王爺卻提前回府了,並且,端靜太妃未及在他耳根前唸叨時,他已經知道了。他本就寵愛蘇青嬋,再先入為主……”

“蘇青嬋……”明月低低叫著,頹喪著臉站了起來:“我現在就追過去。”

“嗯,搶在靖王爺還沒到大理寺之前,跟他坦白,未為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