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盡日飛絮
“可是,娘,靖王爺雷霆一怒,整個姚家……”姚老爺有些結巴,整個家族為著這麼一樁事陪葬,不值得。
“怪不得妙璦得寵,有小皇子傍身,你還遲遲得不到升遷,蠢貨。”姚老太太一柺棍戳姚老爺,“靖王爺大,還是皇上大?”
“當然是皇上。”姚老爺脫口應道,話說出來,也有幾分明白了,“娘,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姚家翻身的機會到了。”姚老太太道:“紫萱臨死前寫的信,你是看過的,想明白了不?”
姚老爺點頭,明白了。
皇帝染指嫂子不遂,惱羞成怒逼喻紫萱自絕,喻紫萱哪會想不明白,死前那封信說過了,怕皇帝逼死她後還來治姚家罪,留了這麼個內-幕,讓他們被逼到絕路時拿來要脅皇帝保命。
眼下皇帝不追究喻紫萱自絕的過失,姚家卻可以利用皇帝與鄒衍之的矛盾,讓鄒衍之夫妻分離,狠拍皇帝的馬屁。
鄒衍之不痛快,皇帝自然痛快,姚家得罪鄒衍之,不止沒禍,說不定還有喜。
姚老爺忙忙出去買藥物,姚老太太守在院門外,不停想著辦法,蘇青嬋出來時怎麼拖延阻止她回去。
許久過去,蘇青嬋卻一直沒有出來。
“不要臉的女人,有夫之婦還勾引我孫子……”姚老太太暗罵,想起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兒,悲從中來,哭得腦子混沌。
房裡麵,姚清弘也哭得稀裡嘩啦,一麵哭一麵訴說:“表姐,紫萱妹妹她怎麼要想不開?我以為,她進宮是很開心的……”
蘇青嬋想敲打姚清弘,身份不便,忍了又忍,道:“你夢到上輩子我死了,沒夢到紫萱因為你娶我自絕嗎?你把她逼死兩回了。”
“我……我在她死後感應到了……”姚清弘哭得更傷心了,一個大男人像孩子一樣哭得眼淚鼻涕一齊下。
從小一起長大的,蘇青嬋見姚清弘這樣,也有些心酸,靜坐了半晌,止不住也掉淚,道:“上輩子嫁給你,我事先並不知道,要是知道,我就是一根繩子吊死,也不嫁給你。這輩子本來想著,我哪怕嫁進靖王府守活寡,也絕不拆散你和紫萱。誰知你又糊塗了,再一次害死紫萱……”
“是我害了你們倆……”姚清弘掙紮著要坐起來,掙到一半又跌了回去,“表姐,我死了,爹和娘還有奶奶姐姐,勞你照應一二……”
“說什麼糊塗話?你要真死了,姑媽她們依靠誰去?”蘇青嬋氣道。
“我要還苟活著,怎麼對得起紫萱妹妹?”
蘇青嬋沉默了,心中也覺得,姚清弘要不死,真個對不起喻紫萱兩輩子為他自絕的情份。
可是,姚老太太和姚老爺於她情麵上極淡,姚太太則疼她如親閨女,姚清弘真死了,姚太太後半生怎麼辦?
蘇青嬋有些恍惚,道:“上輩子我重生了,如果紫萱也能重生一回就好了。”
“青嬋,累著你了,來,喝幾口蓮子湯。清弘,陪著你表姐吃點。”姚老太太帶著丫鬟端著託盤進來。
蘇青嬋以為姚老太太變著法兒要哄姚清弘吃東西,再想不到蓮子湯裡麵加了藥物的,見那頭姚清弘直呆呆躺著,沒有要吃食的意思,歎了口氣,也不能真個看著姚清弘餓死,端起託盤裡的蓮子湯,拿起湯匙攪了攪,對姚清弘道:“清弘,起來陪表姐吃。”
姚清弘一動不動,蘇青嬋手裡的碗卻抖顫起來,她的一雙手像發癲病了一般,越抖越厲害,後來再沒端住,那碗蓮子湯落到地上。
清碎的碎瓷聲響起,蘇青嬋一雙手也不抖了。
好怪異,剛才自己那雙手是無緣無由突然抽抖的,眼角看到姚老太太帶著菊皺的臉上閃過不甘時,蘇青嬋心頭一突。
甩了甩手,蘇青嬋撣了撣裙裾,顰眉道:“這湯太燙了,清弘,快起來吃東西,表姐先走了,回頭再來看你。”
“青嬋,你勸勸清弘吧。”姚老太太抓住蘇青嬋袖子。
“等會再來,裙子都弄髒了,我先去薔院換掉。”薔院是蘇青嬋在姚家居住時的住處,裡麵還有不少她的衣裳,姚老太太鬆了手,囑道:“快些兒回來。”
“嗯,一會就過來。”
姚府住了那麼多年,各處是極熟悉的,蘇青嬋也不告辭了,出了門左拐右閃,也不奔正門或後角門了,正奔喻紫萱住的院落。
喻紫萱那院子園子外麵就是府外,他們三人以前經常翻牆出去,偷偷到外麵逛一小會再回去。
來時坐的轎子停在姚家儀門外的,蘇青嬋正有些發愁怎麼回家,抬眼卻見轎夫抬著轎子迎麵走來。
他們怎麼知道自己在此處等著?蘇青嬋想問,定睛看到轎夫眼神直呆呆的,抬步僵硬,像沒有意識的人偶,到脣邊的問話瞬間吞了回去。
提著一顆心回到家,蘇青嬋臉色慘白,走過花廳徑自要回房歇息,卻給蘇太太喊住了。
“青嬋,你聽說了嗎?葉海棠自縊身亡了。”
“葉海棠自絕死了?剛剛死的?”蘇青嬋低喃,腦子裡閃過一道亮光,對著空中大喊:“紫萱,你若是心有不甘,就投身到葉海棠身體裡吧。”
蘇太太莫名其妙地看女兒,道:“說什麼瘋話,什麼投身的?”
沒有迴音,蘇青嬋卻莫名地感到如釋重負。
“娘,備上紙禮,我們一起去葉家弔唁。”
“因為咱們拒親了,葉海棠才上吊的,這上門弔唁,人家不啐我們不打我們才怪。”蘇太太任蘇青嬋怎麼說,坐定身體就是不動。
“葉海棠怎麼會因為咱家拒親就自絕?”蘇青嬋奇怪不已,被拒親名聲很糟,可是葉海棠是被從靖王府送回的,先前的名聲也好不到哪去,不應該因為蘇家拒親就尋了短見的。
“老宋家的打聽了,普安王爺可真是……”蘇太太不停搖頭,嘖嘖歎氣。
普安王昨晚去了葉家,把葉海棠擄到普安王府,今早方放她回家,這事,今日京城傳遍了。
“他……普安王怎麼敢這麼膽大包天?”蘇青嬋驚悚不已,強搶民女都犯了律法,更不必說葉士俊怎麼也是四品官。
“人家說隻是請葉海棠去普安王府做客,又沒囚她禁她。”蘇太太拍拍椅子,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話真沒錯,幸好早上你不同意婚事,不然,蘇家就要迎一個髒女人進門了。”
“普安王也不一定就碰了葉海棠……”蘇青嬋話說了一半收了口,普安王色中餓鬼之名在外,要說他擄了葉海棠一夜,什麼事也沒發生,誰能相信?
葉海棠被靖王府遣棄在前,又被普安王這般辱了名聲,哪還有什麼活路?
麻煩了,她不知這事,喻紫萱如果真去投身到葉海棠身體裡,跟姚清弘的親事,怎麼成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