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目錄淪陷(2)

我並不是個內向的人,之前的日子裡,我也是活潑開朗的,對任何人都可以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

可遭遇了親人離世的巨變,我沒有辦法再向從前那樣笑,沒有辦法再向從前那樣與人交流。

整整一年,我都是沉默寡言的。

我和他在這一年中說的話,寥寥可數。

好在他也並不怎麼愛開口。

甚至,他是極喜靜的。

因此傭人並不在別墅住下,而是每天工作完之後便即刻離開。

地板上厚厚的地毯不是為了舒適,更不是為了裝飾,而是為了盡可能地減少噪音。

一年的時間裡,我常常坐在臥室落地窗旁的地毯上發呆,目光所及,視野極為開闊。

一望無際的綠化帶,清澈平靜的人造湖,以及錯落有致的可愛房屋。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和父母一起的溫馨時光,如今距我竟是那麼遙遠。

每當這時,思念和痛苦就會如洶湧的潮水般瘋狂向我湧來,侵襲著我的身體,淹沒著我的意志。

我像一個承受病痛折磨的人,試著尋找各種方法來麻痺自己。

我比往常加倍地用功讀書,只有在學習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可以被暫時的轉移。

可惜也僅僅只是暫時,每當我放下書本,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又會如約而至。

可奇妙的是,每當我看到他時,我的心會突然地安定下來。

他就像麻醉劑一般,能使我的痛楚緩解。

我越來越依賴這種感覺,我不受控制地用越來越多的時間來關注他。

我極度渴望能夠瞭解他的一切。

他的生活習慣非常規律,甚至規律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他每天早上七點準時用餐,七點半出門,從無一日例外。

而打掃的傭人則在他快要走時才趕來,剛好可以避免他不受打擾。

他有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成熟。

他剛好比我大十歲,這個年紀的男生,大都還未褪去校園的青澀之氣,而他卻已從國外取得碩士學歷歸來,如今在沈氏集團擔任總裁。

沈氏集團是本市首屈一指的家族產業,底蘊深厚,財富驚人。

我對其名氣自然早有所耳聞,可我雖然姓沈,卻從未想過自己會和沈氏有聯繫,對我來說,如今的一切都是從前根本不敢攀望的。

我小的時候,曾聽媽媽提過爸爸離家出走的原因。

說來倒是狗血,我的奶奶因為爺爺在外邊有了別人,年紀輕輕就鬱鬱而終。

我的爺爺則是個薄情的,竟在奶奶死後不久便將人娶了過門,因此爸爸和他大吵了一架,並從此斷絕了父子關係,二十多年來一面都未曾再見。

而我的小叔,便是爺爺和他的第二位夫人所生的孩子。

我看得出,他與自己父母並不親密。

也許是從小就被送出國的緣故,親情於他來說,陌生又疏離。

而在他剛剛回國打理家族產業不久,他的父母又離開本市,定居國外。

這對我來說倒是有些慶幸,我無需煩惱要和自己的爺爺還有名義上的奶奶打交道。

而他也鮮少和他們聯繫,偶爾聽見他們通話,他的語氣讓人覺得遙遠又生疏,且每次都匆匆掛斷。

他似乎對所有事物都吝惜投入感情。

我甚至不曾見他真正的笑過。

他的笑容永遠是公式化的、客氣而又禮貌的微笑,令人挑不出一絲錯誤,卻也沒有一絲溫度。

我也不曾見過他動怒,哪怕是一點點的情緒,都很難在他臉上捕捉到。

他似乎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他總能完美地處理得當,然而他的表情卻永遠是冰冷的,毫無波瀾的。

一年的時間,我漸漸從傷痛中走出。

我開始試著和別人交往,在學校也交了不少好友。

我渴望可以與他更加接近,然而結果常常令我挫敗無比。

這一年中,我和他已經形成了一種淡漠的交流方式,以至於我很難打破這個平衡。

如果我對他的態度突然變得親暱起來,便有些不合尋常。

我只能試著慢慢地、循序漸進地同他相處。

我開始主動挑起一些話題。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禮貌的予以回答,談吐優雅又引人入勝。

然而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他給我最奢華的物質生活。

但他對我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客人,而不是一個親人。

我無法判斷他對我是什麼樣的感情。

是喜愛?還是厭惡?

亦或是,他根本對我沒有任何感情。

這種可能最讓我感到害怕和恐慌。

我在他眼中,或許和家裡面死氣沉沉的傢俱沒有什麼區別。

我為此感到頹然不已,卻始終沒有放棄。

我對親情的渴望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烈。

渴望到,不惜飲鴆止渴。

我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曾經擁有,然後失去,所以如此渴求。

那麼他呢?

如果他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他也會像我一樣如此渴望嗎?

這個問題在我腦中盤旋千萬遍。

卻始終無法得到答案。

他對我的吸引力,好似與生俱來。

如同我戒不掉的毒品一樣,美麗又致命。

我的目光無法控制地時時刻刻跟隨著他。

越是無法接近,那種渴求的感覺就愈加強烈。

也許是在日復一日的追逐和挫敗中,我對他的感情逐漸地發生了變質。

愛上他,彷彿是對我來說,再自然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