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了嗎」
2013年會計二班的聖誕晚會,轟動全校。
壓軸節目是當年最流行的鎮宅神曲《bar bar bar》,節奏歡快,搞怪可愛。
當晚九點半,氣氛炒到最高點,所有的節目已經結束,嚴謹行祕密策劃的壓軸禮物驚喜登場。
鄒慶慶一襲長裙,巧笑倩兮:「接下來讓我們欣賞神曲表演《bar bar bar》!」
臺下掌聲漸響。
戴著安全帽穿著純色運動裝的男生一水兒排開,運動裝衣褲顏色統一,每個人都穿的不同色,嚴謹行跟竄天猴似的蹦躂在最前面,穿了一身最騷氣的粉紅,扭腰提胯,嘴裡唱著跑調的歌——
「這一夜!是不眠夜!…來吧來吧一起來跳舞!用愛的節奏做戰鼓!」
阮清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祖先誠不欺我。
臺上男生總共就四五個,站成一字,三兩秒就掃視完,阮清夢從左到右仔細辨別他們的臉龐,發現賀星河並不在其中。
再轉頭看了眼周圍,同樣沒有他的蹤影。
她心裡舒了口氣,放鬆下來,但同時又有一陣極隱祕的失望蔓延在心頭,讓她整個人像堵住口氣似的難受,胸口悶的噁心。
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夢裡的也是一樣。
呸。
「啪」的一聲,教室裡燈被關了,有同學打開了頂端彩燈,小小的彩燈從窗戶纏繞延續到聖誕樹上,在昏暗的教室裡發出五彩的光。
俏皮可愛的前奏響起,嚴謹行作為領舞,在講臺最前面慢慢跨出貓步,表情嬌媚,往底下拋了個飛吻。
「Get,Set,Ready Go!」
周圍不止是二班的同學,還有別的班級被聲音吸引過來的,趴在門口和窗戶縫上光明正大往裡看。
每個人的眼裡都是驚奇、懵逼、讚歎還有純粹的看熱鬧。
講臺上的男孩子,粉的綠的白的紅的黃的紫的,無一不戴著安全帽,前奏一響,手挽著手,齊齊跨步。
場面一時非常刺激。
「等會兒。」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個高腿長,穿著藏藍色運動裝的少年,頭上戴了頂白色安全帽,從擁擠的前門進來。
教室微微騷動,同學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音樂還在響,講臺上的嚴謹行扭頭,衝來人招手:「老賀快點!就你最磨嘰,本來都不打算等你了。」
賀星河正了正頭上的安全帽,走到他身邊挽著他,目光往底下的人群中一掃,看到坐在正後方的阮清夢,微微一笑,眼神直白,聲音直接,音量不高不低,卻有力地穿透耳膜。
「安全帽不夠,去找保衛部的人借了一個。」
阮清夢知道,他不是在回答嚴謹行,他是在和她說話。
在人群嘈雜之中,她慢慢伸手捂住了嘴。
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一種久違的心酸直衝鼻頭,眼眶霎時濕潤。
又想哭,又想笑。
燈光繽紛,昏昏明明中,所有的情緒化作無所遁形的鬼魅,沒處可逃,只能現出原形。
……
「Everybody。」
……
「I don』t want to stick at home,now。」
……
神曲不愧是神曲,再清冷的貴公子,碰上這種軟萌神曲,也瞬間接了地氣。
賀星河冷著臉,臉色無波,只是隨著音樂做出可愛的動作,本來軟綿綿的女性動作經過他的氣質洗禮,硬是混雜出了點中性的味道。
二班大多數是女孩子,女聲激昂,統統拿出了追星的排場捧場,差個燈牌和手幅就是大型粉絲見面會應援現場。
阮清夢隻靜靜地看著賀星河,他的動作幅度不大,眼睛自始至終都只看著她,只看她一個人。
阮清夢潰不成軍,尖叫聲她聽不到,燈明燈暗她感受不到,她所有的目光都被講臺上的人吸引,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只有賀星河和阮清夢,沒有其他。
「I don』t want to stick at home,now~everybody~」
……
手臂冷不防被人碰了一下,阮清夢轉頭,對上鄒慶慶的眼睛。
她做完最後一個節目的主持就下了臺坐到她身邊,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講話,安靜地看著臺上,目光溫柔裡摻著憂傷。
鄒慶慶還穿著禮服,臉上化的妝很淡,她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美人,骨相好,氣質沉靜,韻味十足。
阮清夢這才發現她竟然紅了眼眶。
「清夢,賀星河他真的好喜歡你。」鄒慶慶對她笑了笑,小聲說:「我下午聽到你說的話了……他是真的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要命,鄒慶慶已經開始哽咽了。
阮清夢心裡那一點冒出苗頭的曖昧頓時被澆了盆冷水,手腳發涼,不知所措地望著她。
鄒慶慶轉頭,看著講臺上:「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不能這樣對我,我也是那麼喜歡他……」
阮清夢的心掉在冰窟窿裡,呱唧碎了。
她的血液都凍住,腦袋一片空白,剛才還是如煙花炸開般的驚喜,現在只剩下荒涼的灰,任何驚濤駭浪的想法統統止於此。
下一秒,鄒慶慶拍了拍她的手,臉上溫柔尚未散去,對著她無奈地搖搖頭。
「可能我和嚴謹行就是有緣無分吧。」
「!!!???」
阮清夢懵了。
誰!?
你說誰!?
你再說一遍!?
鄒慶慶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出去:「我喜歡嚴謹行。」
低低的聲音裡有一種悲傷的調和鬆綿的溫柔。
「就像賀星河喜歡你一樣地喜歡他。」
「……」
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阮清夢的腦袋裡,她下意識往臺上看去。
騷粉色運動裝男生嘟著嘴往下頭不斷麼麼噠,扭腰、甩臀、提腿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和身邊另一個穿藏藍色運動裝的人滿臉的fuck相比,他更像是真心享受這個舞臺和這個神曲表演。
阮清夢無語地看了看鄒慶慶,果然她拄著下巴,視線盡頭緊盯嚴謹行,眼眸裡泛著綿綿的愛意和無限包容。
你!居!然!喜!歡!嚴!謹!行!
這是什麼劇情走向?
情緣逆轉,錯失錯愛,蒼天有淚?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鄒慶慶顯然不是,她甚至很認真地執起阮清夢的手,勸她:「我真的覺得你可以和賀星河試一試,先相處一下,清夢,不要那麼快拒絕一個這麼喜歡你的人。」
阮清夢:「……」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腦海裡的任何詞彙都無法形容她此時此刻的想法,或者說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想法,從莫名其妙再次進入這個夢境開始,一切都脫離了原本的軌道,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也不對,從一開頭這個夢就是不正常的,和現實符合又脫離,剛開始可能只是偏離了一點點,隨著時間軌跡走過,越來越偏離,越來越荒謬。
歡快的神曲進入尾聲,阮清夢兀自想著,完全沒注意到表演已經結束。
直到有人將燈打開,白熾燈的亮光從頭頂灑下來的瞬間,她的眼睛被光刺痛,才回過神。
面前落下一大片陰影,不知何時有人站在了她身前,影子將她整個人罩住,像是將她圈進了自己的所屬範圍。
賀星河解開下巴上的搭扣,把安全帽摘了下來,放到桌上,幾十個人的教室靜謐無聲,帽子和桌面碰撞,發出「噠」的一聲。
阮清夢的心重重一顫。
「阮清夢。」他低聲,有一種坦蕩蕩的釋然在裡面。
修長的手指曲起,食指扣扣桌面,「嗒嗒」兩下,提醒她不要忘記今天下午說過的話。
賀星河語氣低沉嚴肅,表情格外認真,脊背繃得筆直,像是哨臺上站崗的士兵。
他看著她,她低頭躲避他的視線。
賀星河喉結微動,揚起眉,話語清晰,每個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