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最後的夢境

2014年,s大籃球場。

「會計學院加油!會計學院加油!」

「電腦,加油!電腦,加油!」

……

「嗶——」

六月的日頭居然已經這麼毒辣了,鄒慶慶抹著額頭上的汗水,感覺自己身上都冒出烤肉味。

她眯了眯眼睛,往記分牌上看去,那裡紅藍分明,兩個數位分別是36和24。

面前一片陰影落下,擋住了她看向記分牌的視線,鄒慶慶抬起頭,看到迎面走來的賀星河和嚴謹行。

這次大二籃球賽會計學院打電腦學院,本身就是一個男少女多的學院,對上電腦專業完全佔不了優勢,賀星河是學院主力,24分裡獨拿16分,可惜用盡了全力也沒能挽回局勢。

嚴謹行走了過來,揪著胸前汗濕的籃球服抹了把臉,萬分自然地將鄒慶慶手裡的礦泉水瓶拿過來喝了幾大口,因為喝的急,水從瓶口溢了出來,和汗水一起成為胸前深色的一片。

「我說老賀,咱大勢已去啊。」嚴謹行一屁股坐到地上,晃著腳指了指對面的電腦球隊,「那群肌肉猛男實在太虎了,跟打了雞血似的,比不過比不過。」

鄒慶慶皺著眉頭看他:「你怎麼能說喪氣話。」

「我這是實話好不好!」嚴謹行曲起條腿,把喝光了的空水瓶擰成條狀,隨手一丟丟進了邊上的垃圾桶,「不過我們還是有優勢的,雖然打不過,但我們會計分院妹子多,就在那裡喊,氣死他們。」

鄒慶慶哭笑不得,「你這算什麼?」

嚴謹行抽抽鼻子,「這叫心態取勝法!」

鄒慶慶真是服了,不想搭理他,轉頭看了眼坐在自己身邊的賀星河,發現他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怎麼講話。

賀星河臉上全是汗水,穿著黑白色相間的球服,球服汗濕了一大片,汗水從額頭上順著滑落,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那裡濕成了一小塊,他嘴脣很乾燥,卻沒有拿水喝,手肘撐在膝蓋上,目光在會計學院這邊的人群裡來回遊蕩。

鄒慶慶知道他在找誰,拿了瓶水遞給他,小聲說:「清夢沒有來。」

賀星河臉色頓時不好看,無言地接過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才問:「為什麼?」

「她睡著了。」鄒慶慶說,「叫不醒,所以……」

賀星河愣住了。

頓了幾秒,他扯著嘴角,下巴微微仰起,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哦。」

下半場比賽很快開始。

電腦球隊的人本以為已經穩操勝券,卻不料他們對面的球隊主力突然跟磕了藥一樣,完全殺紅了眼,下半場比賽到了第二十分鐘,原本落後十二分的會計學院已經實現了反超。

球場邊的會計啦啦隊加油聲分激昂。

最後這場比賽,以會計分院領先八分結束。

嚴謹行興奮地脫了球服,一把甩給鄒慶慶,光著膀子衝過去抱賀星河,被賀星河一閃撲了個空。

「老賀別這樣,快抱一個抱一個!老子愛你你聽見了嗎,老子愛你!」

賀星河躲了過去,回過頭,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下,轉身往球場邊走去。

鄒慶慶捏著嚴謹行的球衣,嫌棄地塞進了自己的包裡,她還是坐在球場邊,所以賀星河走過去的時候整個人將她籠罩在影子裡,俯視著她 。

「你去告訴她,」賀星河低聲說,嗓音裡全是不滿,「今天她沒來,我很不開心。」

鄒慶慶提著包站起來,對他淡淡一笑,手指對著球場門口一指。

「我覺得你還是自己和她說比較好。」

說完對他揮揮手,三步兩步踮著腳走到嚴謹行身邊。

賀星河微怔,臉色不變,扭頭朝門口方向看去,目光落在站在門邊的瘦小身影上。

他挺直身體,看著遠處的阮清夢,因為距離不近,看不清她臉上是什麼表情,但至少不是高興。

還好她不是笑著過來的,不然他真的想要掐死她。

賀星河抱著雙臂,隔著半個球場淡淡地與她對視,初夏的風夾帶清新的味道從兩個人中間穿過,熱鬧的球場散場後安靜了下來,夕陽的餘暉落在地面上,這個傍晚看上去祥和而寧靜。

他是生氣的,這場比賽於他而言沒多重要,但鄒慶慶都來看嚴謹行了,阮清夢居然不來看他。

賀星河性子傲,從小到大都不愛退讓,他刻意不走過去,就站在原地等著她過來哄,可是等著等著發現越來越不對勁,阮清夢只是低著頭杵在門口,根本沒有動一下的意思。

他暗罵了一聲,還是無奈地放下了手,邁開腿幾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在這傻站著幹嘛。」他俯下身,手指點在她頭頂,「都到了怎麼不過來。」

阮清夢不動。

賀星河歎氣,手掌揉揉她頭髮,柔聲道:「我又不會罵你,最多有點生氣,你哄一下不就好了,你隨便哄哄我就不生氣了。」

阮清夢依舊不動。

這回輪到賀星河慌了,他皺起眉頭,想了想,說:「你不哄也沒事,我不跟你生氣。」

阮清夢終於動了。

她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

賀星河嚇了一跳,心臟一抽,無措地雙手抓住她手臂,問:「你怎麼了?」、

阮清夢咬著脣看他,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滑落,「啪嗒」掉在他的手背上,炸出一朵水花。

他像是被燙到了,嗖的縮回手,舉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看看她,「抓疼你了?」

阮清夢伸手抹了把眼淚,深呼吸,猛地撲到他的懷裡,雙臂緊緊纏住他的腰身。

賀星河剛結束球賽,一身的汗水,她也不放手,死死地抱住,臉龐埋在他胸口啜泣著,肩膀顫抖不停。

「賀星河。」她低低叫他名字。

「嗯。」

「賀星河。」

「嗯。」

「賀星河。」

「嗯。」他回抱住她,「我在這裡。」

被這個懷抱包裹著,阮清夢才勉強平復下來。

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變成了那天浴缸裡的水,水是有溫度的,可她的心沒有,滿滿當當的水擠得心臟都要爆炸,水裡面沒有氧氣,她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我找不到你了。」她伸手捏著他的球服,抬起頭,眼睛通紅,「你去了哪裡,我找不到你了。」

賀星河奇怪,「我一直在球場……」

阮清夢抿了抿嘴,退出他的懷抱,側頭看向他後方,嚴謹行和鄒慶慶兩個人打鬧著往另一邊門口走去。

身影纏繞,和諧美好。

她憋回眼淚,想了想,說:「我剛看到你們倆講話來著。」

賀星河不明所以地點頭。

阮清夢哽咽出聲,霸道地說:「以後不許跟別的女生講話,誰都不許!」

頓了下,覺得不夠,再極其認真嚴肅地加了一句:「不然我就剁了你的手。」

「……」

賀星河靜靜地看著她。

明明在哭,強裝出一副強勢的樣子。

糯糯的,像一隻受了欺負的貓,張牙舞爪又虛張聲勢。

大概是他的目光著實意味不明,阮清夢那股撐起來的氣一下洩了大半。

她咬了咬脣,挺直脊背,說:「你現在可是我的男朋友。」

氣氛靜謐了兩秒。

兩秒後,賀星河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笑著,彎腰拍拍她頭頂,嗯了一聲,攬過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晚霞漫天,處處人間煙火,此時此刻青春飛揚,如風肆意。

賀星河摟著懷裡的小女人,在心裡感慨。

雖然嚴謹行平時行事非常不靠譜,但有的時候說的話倒是也有點道理,女人果然十分不講理。

明明是自己缺席了他的球賽,還理直氣壯要求他不許這不許那。

他居然也答應了。

一開始不開心的人到底是誰啊,怎麼她一出現,這顆心就這麼不聽使喚,只想順著她,萬事都如她意,只要她高興就好。

昏君啊昏君。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