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相授受
送走賀星河以後,阮清夢回到了臥室。
臥室裡味道真的不好聞,她草草洗了澡,把床單枕套還有沙發椅的布罩都拆下來扔進洗衣機,再拉開窗簾,清晨的微風和陽光一同襲來,昨晚下了雪,極目望去天地都是白茫,她閉了眼睛深吸口氣,感覺鼻尖的空氣透著沁人心脾的清涼。
遠方的風慢慢吹來,她似乎可以聽到雪花從樹枝樹葉落下的聲音,很輕微,但清晰可聞。
她在床邊站了許久,直到皮膚微涼才關了窗戶,踩著地毯走到床邊。
手指上的戒指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阮清夢坐在床邊,兀自摸著戒指,把它轉來轉去,指節那塊肉轉得紅了,她就把手抬起來盯著看。
看著看著,忍不住了,倒在床上捂著臉蛋轉了幾圈,把頭埋進手肘,趴在那兒踢著小腿。
「我好高興啊……」她自言自語,從手臂裡抬起腦袋,小巧的臉上泛著淡淡紅暈,「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啊!」
這句話語調很高,滿滿的都是得意快樂,可惜空曠的屋子裡沒人應她。
阮清夢像個剛得到寶貝的人,使勁兒看戒指,美滋滋地摸來蹭去,還吧唧親了兩口。
還好賀星河看不到她這副樣子,不然少不得用一種無語又無奈的眼神看她。
電話響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笑眯眯地接通。
「喂。」
「你在家嗎?」
賀星河應該在公司,周圍很安靜,聲音透著種空曠。
阮清夢剛應聲,就聽到他說:「我有東西落你那兒了,你現在有沒有空,幫我送過來。」
「什麼東西?」
「一把鑰匙。」
阮清夢走進浴室,在衣簍裡翻找出他的西裝褲,褲袋裡果然有一把鑰匙。
她提著鑰匙走回去,邊走邊問:「找到了,現在送過去嗎?」
「嗯,七樓辦公室,你來過的。」
*
t.z公司離家很近,阮清夢從樓下走到辦公室才十幾分鐘。
她敲了敲門,聽到應答方才進去,賀星河一身黑西裝坐在辦公桌後,肅穆疏離。黑耀的眸子在看到她的時候露出了點點笑意。
阮清夢走到桌子邊,大概還有幾步遠時他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向她張開了手臂,阮清夢輕巧地跑過去,撲到他懷裡,雙手纏過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膛上。
「賀總這樣不好吧。」她笑嘻嘻的沒個正形,「辦公時間用來調情,這算不算假公濟私?」
「我沒有。」他淡淡否認,手掌拂開她側臉碎發,「我是讓你來送鑰匙的。」
阮清夢從口袋裡掏出那把鑰匙晃了下,鑰匙碰撞發出叮咚響聲,金屬光芒一閃而過。
「那賀總下次是打算忘記什麼,又是鑰匙,還是其他檔資料?」
賀星河極淡定,伸手接過那把鑰匙放到桌上,另一隻擱在她腰上的手一緊,把她更摟向自己,「真就是讓你來送鑰匙的,別多想。」
阮清夢哼一聲,手指戳他下巴,「你再這麼說我就走了啊。」
賀星河這才笑出來,攬著她讓她在辦公椅上坐下,自己俯身,半個身子擋著她,「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什麼事?」
「我打算抽個時間帶你回家,跟我爸媽見個面。」
阮清夢愣住了,脫口而出:「這……這會不會……」太快了。
大概是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人產生了誤會,賀星河稍有笑意的臉又蒙上一層霜,他皺著眉出神想了半天,居然點點頭說:「是不太好。」
阮清夢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應該先見你的家人。」他直起身子,「先見下你爸媽,還有你弟弟,再去見我爸媽。」
他的語氣太理所當然,和說著中午去吃頓飯一樣隨意,阮清夢瞬間有點沒太反應過來。
她在心裡細數了一下他們之間的這些事,說起來昨晚他們應該才算是「和好」,今天早上補了個求婚戒指,這才隔了幾個小時竟然直接奔著見父母去了……
阮清夢小小咋舌,有些猶豫道:「星河,你覺不覺得有點兒太快了?」何止是太快,發展速度簡直堪比坐直升機。
「哪快了?」他睨她一眼,「我從十八歲都快等到二十五歲,結個婚也不過七年之癢,花了快七年結果女朋友都還沒抱回家……」
說著說著,低頭淺淺白她,「你是輕鬆,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
知道他是開玩笑逗自己,阮清夢心裡仍不忿,她癟著嘴委屈道:「我哪有很輕鬆,差點哭瞎了好不好……」
「是嗎,」他挑挑眉,不置可否,「我看看。」
賀星河笑著托起她下巴,臉湊近來左看右看。
阮清夢順著他仰起脖子,兩手食指按在眼下,抬起眼眨巴兩下。
「沒瞎啊,特別水靈。」他笑著說,「就是有點兒傻。」
阮清夢努嘴,滿臉無言地收回手,賀星河抱著手臂靠在辦公桌邊笑得開懷。
此情此景,郎情妾意極為和諧,氣氛融洽到適合接個吻。
然而就在眨眼功夫,辦公室大門突然「嘭」的一聲被撞開,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邊跑還邊一疊聲喊著「老賀」。
阮清夢:「……」
嚴謹行三兩步蹦到辦公桌邊,將將站穩,目光和辦公椅上的阮清夢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兩兩相望。
他退後一步,倒抽一口冷氣,伸出根手指指了指阮清夢,又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賀星河。
「老賀,有人搶你皇位,坐你龍椅!」
「……」
賀星河淡笑,面無表情地轉身,「你來這兒找我有事?」
嚴謹行:「阮小姐怎麼在你這兒?」
「找我什麼事?」
「她為什麼會坐這裡?」
賀星河眼眸沉鬱,手指扣了扣桌面,發出「咚咚」兩下悶響,「她是我未婚妻。」
嚴謹行捂著嘴,「你倆啥時候訂的婚?」
阮清夢:「還沒有訂婚……」
「那這也是未婚妻?」他眯眼打量了下,「你倆這叫私相授受!」
「……」
賀星河扯著嘴角勾起笑,明明是笑著,但沒有半點笑意散發出來,完全演繹什麼叫做「皮笑肉不笑」。
阮清夢想著在夢裡和嚴謹行的短暫接觸,不由又感慨一句,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果然啊。
「你到底有什麼事?」
賀星河語氣裡已有淡淡不耐,接連兩次獨處都被這廝間接或者直接拍破壞,他現在看到嚴謹行根本不想給好臉色。
嚴謹行算是終於想起來自己此行目的,調侃的神色淡去,眼睛時不時往阮清夢方向瞥去,趕客的意思十分明顯。
賀星河擋在她面前,手反扣在桌面,沉聲道:「你說就是了。」
嚴謹行眉頭微皺,似乎對賀星河讓阮清夢留下來這事不滿,但沒再說什麼,沉默了會兒,語氣沉重了不少。
他問:「慶慶她,懷孕了?」
賀星河冷笑:「這事兒你來問我?」
「那這孩子……」
「你的。」他言語簡潔明瞭。
阮清夢實在忍不住了,從賀星河背後探出一個腦袋,一雙大眼直直盯著嚴謹行。
嚴謹行:「阮小姐,你這是什麼眼神,你對我很有意見啊?」
阮清夢哼了聲,縮回腦袋,在心裡把他罵了一萬遍。
她對嚴謹行沒什麼深刻的印象,更多還是以前聽鄒慶慶提起他。從前只覺得他不夠成熟,小孩心性,現在知道了原來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再看他就不由為鄒慶慶覺得不值。
但她轉念一想,餘光又落到賀星河的腿上,不自覺軟了態度。
說到底感情這件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能說的清楚。
要是真的能一樁樁一件件數個清楚明白,世界上哪兒還來這麼多痴男怨女。
「可是,老賀你對慶慶不是……」嚴謹行躊躇著,思忖著如何組織語言。
賀星河沒有轉身,但背後就像是長了眼睛,直接反手把阮清夢再度試圖探出的腦袋摁了回去,安撫性地拍了兩下。
「不要拿我當藉口。」他冷冰冰地說,「這麼久了,你心裡比誰都明瞭。」
嚴謹行不說話,氣氛有些僵硬。
「逃避也沒用,該說的話總是要說的。」他淡淡道:「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可是……」他還想說什麼,嘴脣囁嚅,辦公室裡的手機鈴搶先響了起來。
賀星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接通開了免提。
「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鄒慶慶的聲音聽起來倦意滿滿,「他是不是在你那裡?」
嚴謹行臉色登時大變,揮舞著雙手,口型一直在說「不要」。
賀星河看他一眼,對著手機說:「嗯,他在我這裡。」
「好,我現在上來。」說完,電話被掛斷。
「嘟嘟」的忙音響了兩聲,室內再度恢復寂靜。
嚴謹行跟被砍了尾巴的小狼犬似的,紅著眼睛驚慌失措地滿屋子亂竄,噠噠跑了兩步就要去打開辦公室的門。
「下去的樓道就一條,你肯定會遇到她。」
他扭頭,去按電梯的按鈕。
「你覺得鄒家的司機把車停在哪裡?」
嚴謹行渾身被抽乾了力氣,茫然地轉頭看著他們,「那,那怎麼辦啊?」
阮清夢目睹了一切,差點被氣出血。
她還沒說什麼,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叩響。
嚴謹行如驚弓之鳥一躍而起,幾乎是在門打開的剎那整個人撲到了辦公室側門的休息室,打開門鑽進去,「哐嘰」地關上門。
同一時間,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打開,鄒慶慶憔悴的臉龐出現在門後。
她已經有點顯懷,腰身那兒挺出了小肚子,只是四肢還是很纖細,完全不像一個孕婦。
她走進來掃一眼周圍,輕聲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