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四.最後的無間
抬臉,望天,深吸一口氣,放掉一口氣,這種口氣的交換,是否才是生命根源的延續?
當我為洪仙兒,為生命,為死亡,為數十年前的罪孽,為數十年後的今夜所感慨時,殿堂周圍突然出現無數密密麻麻的冷箭。就連殿堂裡,也被從四面八方湧出的大批軍隊鎮壓得空氣稀薄。這些身著銀色盔甲的人與泛著冷光的兵刃,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刺眼!
我輕輕揉了下眼睛,緩緩從自己的思索中恢復過來,問:“這又是唱的哪出啊?”
已經頹廢的鳳霽突然變得容光煥發,將那雙閃爍得異常明亮的眼掃向我,勾起不屑與嘲弄的脣,輕笑道:“記得朕說過的嗎?你,還太嫩!當你進入‘帝京’,開起‘墜落凡間’,朕就已經開始注意你!不,應該說,當你當選了武林盟主時,朕,就已經關注你了。試想,武林,乃朕天下之半邊部分,朕可能不去關心,時何人當其主事?掌其命脈嗎?只是那時,你,不成氣候,朕不屑與你動手!”
我用鼻子哼哼道:“切!不屑動手?我當武林盟主那兒,你還不知道我就是真正的女皇。要是知道了,就算讓你咽上兩口黃尿,頭頂大團狗屎,你也一定沖過來,咬死我。”
鳳霽氣得臉色發青,發紫,發紅,猛然抬手指向我,憤恨地直咬牙,卻又慢慢收回手指,緩緩放下,自我安慰地仰起顫抖的微笑,道:“朕不與爾等宵小一般計較!如今,這江上,又是朕的江山,任你信口雌黃亦無法更改!”
我聳聳肩膀,沒心沒肺的笑道:“誰說這江山是你的了?寫你名?刻你姓?提你屁股大白腚了?”
鳳霽身體一頓,胸口起伏厲害,凶紅了眼,吼道:“為何到此,你仍舊不悔?”
我無聊的問:“悔什麼?”
鳳霽哈哈大笑道:“悔什麼?悔你自己謀略不精!你的一舉一動,皆在我的掌控之中!悔你自己識人不清,被人出賣,卻不明條理!悔你自己機關算盡,卻反被朕捕!你以為朕為什麼被動與此,才下手?朕告訴你,這‘鳳國’,是朕的鳳國!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雖然朕不知道當上武林盟主之人,就是你這餘孽。但朕放入‘麟國’的眼線,卻告知朕一個驚人的消息,同樣的銀髮,同樣的絕色,同樣的一個人!朕就知道,你,就是武林盟主——了了,亦是‘麟國’的異性公主——絕色!而,這樣一個神祕的女子,竟然不做盟主,不做公主,偏偏跑到朕的‘鳳國’開起了妓院!你讓朕如何能不上心?朕看著你,誘著你,讓你一步步以為自己贏了,讓所有背判朕的人,全部浮出水面,讓朕的這張大網,將所有的叛徒處死!你以為朕不知道你與‘麟國’明皇,暗帝,交好?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收服了曲閱那廝?你以為朕不知道你編排的舞蹈?告訴你!朕之所以容忍,之所以退讓,就是要將你們一網打盡!朕,就是想再一次看見你哭著喊著不要的場面!!!哈哈哈哈……”
心血管陡然收緊,記憶彷彿又回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傷痛空間,臉色有一分蒼白,卻讓鳳霽看去了笑話。
她瘋了般狂笑,以絕對勝利者的嘴臉掃視著惶恐的眾人,對我說道:“鳳吟,歡迎回來,朕將用你和你至愛的血,粉刷朕‘帝京’的所有高牆!過了今夜,朕,不但是‘鳳國’的皇帝!更是統一了‘麟國’‘獸族’‘鳳國’的真正主宰!!!”
我雖疑惑,這裡面又關係到‘獸族’什麼事?但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問此事的最佳時機。只能點點頭,很真誠的小心道:“說句實話,我很為你擔心。”
鳳霽一愣,問:“擔心什麼?”
我千分善良,萬分誠懇道:“擔心我和眾親親寶貝們的血不夠多,塗不完高牆,怎麼辦?這牆啊,刷得半新不舊的也忒不好看了。”
鳳霽嘴角抽筋,半晌,沉澱著澎湃的顫抖心情,俯視著一切,漸露得意之色:“鳳吟,朕今天要謝謝你,謝謝你為朕提供瞭如此良好的機會,讓朕,能窺視出所有背叛者的嘴臉!而,你可知,背叛你者,又是何人?”
我雖然強做鎮定,但還是身不由己的後退一步,下意識的想要逃避這個話題。
鳳霽緩緩上揚著嘴角,綻放出一抹刺激人眼的笑容,並將那雙精銳的眼,掃向我的親友團,字字清晰道:“莫愛卿,功不可沒!”
我身形一顫,一種冰涼的顫抖,從心尖,一直蔓延上全身,不可置信地望向我以為的休莫言。
休莫言不看我,微低著頭,從我的陣營,步步走向鳳霽身旁,跪拜道:“休言,不復辱命!”
鳳霽哈哈大笑:“愛卿,平身。”轉眼,看向我,嘲弄道:“你以為莫休言即是休莫言?哈哈哈哈……朕,不過是給你個假像的空間,設個陷阱,讓你自己跳入,罷了!當朕漸漸猜測出你的身份時,就著手安插眼線,在你的身邊。朕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但卻不會對當初被滅的四府起疑心,而朕,則需要這樣一個人,先出賣朕的其他眼線,以換取你的信任,再盜取你所有的行動資訊!所以,你今天的一舉一動,皆是在朕的首肯下進行的,你可知道?哈哈哈哈……朕,坐擁這天下!這天下,只屬於朕!無論是鳳錦,還是鳳吟,都休想奪走!!!死而非死,死而不透,今天,朕,就將你們千刀萬剮,讓你們魂無可依!”轉而,大喝一聲:“來人啊,將所有亂臣賊子,就地正法!祭這統一的天下!”
隨著鳳霽的大喝,,四處硝煙戰起,不過,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軍事包圍的外邊,竟然還有層反恐包圍!
啟尊帶領著我的徒弟們,還有黑壓壓一片的武林人士,齊齊攻向鳳霽所隱藏的軍事力量,做到了真怎的包圍!
一時間,在這場每個人都自以為是的戰局裡,掀起了狂風巨浪,打得人措手不及!
第一次,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一個由武林人士參加的宮廷政變,在這樣一個特別的生日宴上,激烈的開演了……
戰亂中,我向臉色漸白的鳳霽投去含笑的一眼,非常真誠道:“鳳霽,你可知道,口號喊得響,不如臭屁放得響?臭屁放得響,不如大炮轟得響?大炮轟得響,不如跟好黨!”
鳳霽失態的吼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撫了下銀髮,飛出一記媚眼,笑道:“我要說的是,無論是休莫言,還是莫休言,無論他是四府遺子,還是你的棋子,我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他!今天,無論你口號喊得多響,失敗,就是失敗了!你能想到我是武林盟主,卻想不到我能動用武林力量?哈哈……我真不知道應該誇你是魚木腦袋,還是木魚腦袋?”
鳳霽身體一陣陣顫抖,狠瞪向莫休言。
莫休言忙道:“屬下忠心一片,卻辦事不力,沒取得亂臣賊子信任,甘願受罰!”
莫休言的表白手冊剛讀個開篇,就被眾多武林人士逼得連連後退,慌亂中護著鳳霽往它處逃去。
喊打喊殺的追捕,刀光劍影的逃命,在這樣的夜晚,生動的上演著。
鳳霽節節敗退,最後,竟然遁形於皇宮新挖的祕道之中。看來,她不是沒有為失敗做準備。
看著鳳霽消失的方向,我緩緩勾起嘴角,笑出了一絲,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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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古虹見我不會搞什麼誅連九族,竟趁亂跟著鳳霽一同遁入祕道了,不過,我懷疑,就算知道我會誅連九族,她顧及小命,八成也會跑吧?說不準,說不準啊……
古虹跑了,若薰什麼也沒有說,不說讓我去追,也不說讓我放棄報仇,只是緊緊地抱著我,自己玩起了紛亂情懷。
鳳霽跑了,爹爹輕輕攬著我,問:“吟,還想怎樣?”
古虹、鳳霽、莫休言,都跑了,哥哥半眯著鳳眼,邪笑著看我,只說了一個字:“狠!”
狠?不狠對得起我自己嗎?對得起我一千一萬個‘不要’嗎?對得起為我死的四家府邸嗎?對得起我左臉錯號,右臉大叉嗎?對得起為了我受盡委屈,聚少離多,生離死別的各位親親寶貝們嗎?
只是,我不捨得讓若薰受苦,不捨得讓紅依綠意難過!所以,我必須,如此!
無論是否站在權利的最高點,人與人之間,都必然要隱藏一些,如我,如你……
昨天的一頁翻了過去,迎接今天的,永遠是載著希望的晨曦!
鳳玉兒的自裁行為,讓她所有的罪過都成了過去。紅依綠意只當是惡夢一場,醒來後,無須因所謂的手足相殘,無顏面對曲府地下的各位祖先。因為,死的那個,是我的妹妹,鳳玉兒。這種沒有愧疚的生活,是我願意給他們的幸福。
鳳錦丟了一個女兒,再度的傷心,是難免的。
所有幫助過我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獎賞,無論是武林人士,還是朝廷官員,都混得齊笑顏開。
木勺大姐和花容二姐皆由草寇躍身為護國將軍,害得兩人抱頭痛哭,感慨萬千。森林則成為我的九門提督,擔負起我‘帝京’的安危。晚晴還曾笑過我,說我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情敵手中。我則無所謂的聳聳肩膀,說:信人不疑,疑人不用。好巧不巧森林正好經過,就那麼眼底波光粼粼的走掉了。呵呵……容易感動的男人哦。雪白帶來的阿爹,成了‘墜落凡間’裡的老闆,幫我打聽所有的小道消息。四大花魁,解除了賣身契,在全國各地成立了‘墜落凡間’分店,亦當起了我的耳目。
四大護國長老,只存其二,我並不打算繼續無休止的補充,讓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昇天,延續得毫無理由。
將宮瑤提了出來,升為左丞相,右丞相之職,皆空,為有能者居之,引朝堂之上,人人奮發圖強,只想博得右丞相之位。
曲閱是個不成氣候的小人,但同時,也是個禍害民眾的惡人。由於他被人檢舉,而我又念及他曾幫過我的情分,只是從輕發落,去了官位,發落到邊疆,自力更生。當然,這檢舉之人,也是自己人,而已。
其實,對於啟尊的出現,我是千分萬分的沒有想到。而,這麼多年,我去總結出一條經驗,說謊,一定要先將自己騙倒,才能讓他人不疑!在面對鳳霽時,我就做到了這一點。
當晚的塵埃落定後,面對啟尊,我久久不能言語。
倒是啟尊對我一如既往的微笑著,說:“沒到春暖花開時,我們又見了。”
我噗嗤一笑,笑開了,伸手錘了他下,笑道:“是啊,不守信用的傢伙!”
啟尊搖頭笑了笑,仍舊溫文爾雅,面色如玉,血腥的廝殺並沒有減損他一分的優雅。
我問:“什麼時候來的?”
啟尊說:“聽到些風聲,有人隱蔽地到處打探你的消息,怕是有人要對你不利,我便將那打探消息之人扣了起來,自己一個人先行來到‘帝京’,在確認你有麻煩後,才召集的武林同盟,一同前來助你。”
我恍然道:“哦,原來那天救我的灰衣人,是你!”
啟尊淡笑著點點頭。
我瞪他一眼,問:“那怎麼不露臉?玩神祕啊?”
啟尊略顯調皮的說:“為你保存一份隱藏勢力啊。”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說:“成啊,幾天沒見,倒學油滑了?”
啟尊笑著,將眼睛投向遠方:“不是幾天,是三個月。”
我笑的臉龐有那麼一絲的微顫,花蜘蛛噌地躥了出來,吆喝道:“別那麼肉麻兮兮的,聽得人家這個不舒服,又不是吃餃子,小心咱家醋氾濫!呸!我再也不吃餃子了!”
啟尊沒有看向花蜘蛛,反倒是忘向了我身邊的桑渺,點點頭,笑道:“恭喜。”
桑渺臉微紅,眼含情波的看了看我,又看向啟尊,點點頭:“謝謝,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啟尊身體微僵,看向我,掩飾性的笑道:“你們幸福就好。”
我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啟尊將投入我眼底的目光,緩緩轉向它處,勾起文雅的笑顏,說:“武林事務繁忙,我……這就走了……”
“你……啊……啊……”我下意識的伸手拉他,卻反被他扯入懷裡,緊緊抱著,沒到兩秒,就把我推開了,下了我兩大跳。
正當我平定心神的空檔,啟尊突然再次將我攬入懷裡,緊緊地抱著,彷彿要和入骨髓,成為一體。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風兒,吹過耳邊,彷彿要述說什麼。最後,只化做一聲歎息……
半晌,啟尊啞聲道:“從小,因為家裡窮,我被母親扔掉;後來,老禽獸見到我,將我揀來,讓我為他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就必然要這麼麻木的走下去,直到,完全腐爛……遇見你,認識你,玩著自己以為輸得起的感情遊戲。漸漸的,我才發現,原來,有人關愛,有人疼,是這麼美好的事情,即使明知道是陷阱,我還是跳了,不由自主的,跳了……了兒,我知道,你是把我當朋友的,我卻……沒有把你當成朋友,你……明白嗎?但,我是個自私的人,我需要女人來愛我,我不會這麼甘願的付出,我想,得到同樣幸福的回報。所以,我會等,等那個肯愛我的人,出現。了兒,在那個人沒有出現之前,我會在心裡,愛你,一直愛你……你不用有負擔,當愛我的那個人出現,我便不會再愛你,你,只是我的……朋友。”
眼淚從一滴開始,到另一滴結束,已經頻繁得數不過來,只能狠狠的回報著啟尊,猛點著頭,啞聲道:“那個人,一定會出現!一定會讓你幸福!永遠幸福!”
啟尊輕輕放開我,用載著薄繭的手指肚,擦拭著我墜落的晶瑩,調笑道:“當了女皇,反倒愛哭泣了鼻子?別哭了,你再苦下去,我就被你的親親寶貝們用眼光殺死了。”
我抽著鼻子,回頭掃視了一眼眾絕色男子,囔囔笑道:“還別說,眼神都夠彪悍地。”
再一回頭,啟尊已經消失於眼前,動作之快,就彷彿一聲,歎息的春風……
我眨眨眼,揉了揉紅鼻頭,聽見遠處傳來的聲音,啟尊說:“喂,鼻涕蟲,別忘了我們的春暖花開之約……”
我,笑了。
朋友之約,赴得!
回過頭,看見各個笑得分外‘動人’的親親寶貝們,我突然覺得,解釋純潔的男女關係,怕是……無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