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財主寇筱然(上)

皇宮裡出來的人,沒有一個是乾淨的,所以,我不在乎現在自己身上這點看似骯髒的汙漬。

蹲在街角,看著人們或不屑,或嫌棄,或施捨的嘴臉,沒有什麼樣的感情,能讓我覺得有所波動。

直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他一身小廝裝扮,戴著過大的粗布帽子,擋住了所有眉毛,只剩下一雙靈動的大眼。他小小的肩膀上背著個小包包,一步一步豪不引人注意的走著,安靜得,不像是個四五歲孩童。

他站在一個包子攤前,小巧的鼻子嗅了嗅,仰起細嫩的小臉,笑得一臉璀璨,問:“包子多錢一個?”

那小販將頭抬起,又往低處掃去,當看見小人兒的時候,才回道:“三文錢一個。”

小傢伙伸出去五根短短胖胖的小手指頭,甜甜的笑掛在臉上,道:“叔叔,我只有五文錢,可不可以給我兩個?”

我想,這樣明媚的笑,沒有人能拒絕。

看著小傢伙滿臉是笑的捧著殺價到手的肉包子,用小鼻子深深嗅了一口,彷彿無限滿足的樣子,便開心的邊走邊吃,那小屁股還一顫一顫的,彷彿在跳什麼舞步。

這個小孩,到是滿有意思的。

讓跟我乞討的手下,去招惹一下小傢伙,看看他如用應付。卻不想,手下竟然被他振振有詞的小嘴麻痺,一個不小心,還硬是捱了一拳。

我笑了,有種找到玩物的感覺。哎……這啊,都是從皇家帶出來的不良習慣啊。

都說玩物喪志,這一點也沒錯。在我收留小傢伙的日子裡,每每,都是被寵物折磨得哭笑不得。

他一早晨醒來,眼睛都不張,就會往我懷裡拱,張開嫩嫩的小嘴,嚷嚷到:“弟弟好睏,哥哥去要吃的吧,就別叫醒需要良好睡眠發育身體的我了,不過,哥哥若要到好吃的,一定要給弟弟送回來哦。”

中午,大家回來後,他仍舊躺著沒有動,張開小嘴就喊餓。大家嫌棄他懶惰,他卻嬌滴滴的喊哥哥,還囔囔道:“不是人家懶,是為了哥哥著想,不能動啊。這一動,就會餓得更快,一餓得更快,就得讓哥哥為我討飯去。所以,為了哥哥能休息一會兒,我就這麼躺著,多乖啊。”

晚上,破寺廟裡到處露風,唯一一處即避風又乾燥的地方,是我睡覺的地方。小傢伙,便黏糊糊的跑過來,鑽到我的懷裡,討好的笑著:“人家身子骨不好,若受了風寒,還得讓哥哥一邊要飯,一邊給弟弟討藥,這樣,會過意不去的。哥哥,抱著弟弟睡吧,弟弟很暖的。”

半夜,小傢伙總會偷爬起來,數自己隨身帶著,卻誰都不告訴的銀票,一日不數,便睡不著,唯恐突然少了一張似的。

這樣,周而復始,讓我漸漸習慣了身旁有個軟軟熱熱的小身子,因為寒冷,緊緊地依偎在我的懷裡;習慣有個小東西,軟軟糯糯的跟我叫哥哥,讓我護著他長大。小東西,不在是我養的寵物,卻彷彿成為我靈魂的歸宿。

他來的第一夜,我就知道,他是她,是一個五歲的女孩,卻因聽到關於尋找五歲女孩的風聲,不想點破,更不想讓任何知道,他是她。

看著她瘋,看著她鬧,看著她耍寶,看著她整人,看著她的一顰一笑,我以為,我會一直照看她長來,讓她只屬於我一個人!

可,該來的,還是來了。有殺手追殺小傢伙,我奮不顧身為弟弟擋了一劍,卻還是無能保護弟弟的安全,幸好有一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冰美人救了弟弟。

那一攏青衣的翩然,讓小傢伙失了心,看傻了眼,我雖氣憤,卻無力發洩,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其實,我很想笑。

至我出生開始,便在‘麟國’宮殿裡,看清楚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習慣了鉤心鬥角裝瘋賣傻,今天,竟然會為了小傢伙挺身而出,擋了致命的一劍。真不知道這樣的我,是聰明瞭,還是變笨了?

思緒一點點渙散,身體漸漸涼了,幸好,小傢伙沒有忘了我,撲到我身旁,眼裡沁滿晶瑩,用稚嫩的聲音,霸道的狂吼著:“你給我挺住了!十年後,我就娶你!不許死,不許閉上眼睛!給我挺住!”

咳……娶我嗎?還是……嫁給我吧。好,就十年,這是你與我的約定,十年後,我娶你!

用你心疼萬分掏出的銀票,做了生意。以絕對殘忍的手法,打壓一切阻止我發財的人或物,只為了,在見到你之前,堆積好為你準備的金山。我的承諾,我沒有忘,弟弟,你呢?

十年後,再見,你撲入我懷裡,喊著:“哥哥,救我。”

沒有任何猶豫,有的,只是,重逢的顫慄。我知道,你,便是你,仍舊是那個若無尾熊般纏在我身上,想要騙些吃食的小傢伙;仍舊是那個穿著男裝,到處招搖的小傢伙;仍舊是那個揀了一個銅錢,就笑上一整天的小傢伙。

記憶裡的影像,仍舊如此清晰,就彷彿是昨日時光,不曾遠離。

這次,是你自己撞入我懷抱,那麼,就來履行你的承諾吧。讓我……娶你!

弟弟是個惹禍精,不斷的招惹麻煩,這是我從你小時候,就得到的認知。在弟弟身邊,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麼多未曾開發出來的能力。

我可以脾氣很好,可以耐心的看著她玩,可以等著她與情人見面,卻不可以,看見弟弟受傷!哪怕是一丁點的傷,都是我不允許的!

我寧願弟弟負全天下人,也不願意有一人傷到弟弟分毫!

以前,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弟弟,讓弟弟被她所謂的爹爹帶走,現在,我有能力控制整個‘鳳國’的經濟動脈,可以將任何我看不順眼的人,或者物,扼殺在搖籃中。我可以對每一個人凶狠,殘忍,就算連我的父皇,我亦可以笑裡藏刀。唯獨對弟弟,不可以。現在,我要在我的能力之下,蔽護弟弟安全,讓所有企圖傷害弟弟一根汗毛的人,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弟弟啊,哥哥此情,你可懂?它日,你若負我,又該何從?

弟弟的若薰,弟弟的爹爹,都是我的隱患。雖然沒有面對情敵,卻讓我知道,對手,非一般的強悍。也許,他們的性格並不專橫霸道,亦可以分享‘鳳國’的習俗,以女為尊,一妻多夫。但!我不可以!無論是‘麟國’的以夫為天,還是本身的炙熱感情,都不允許我與他人分享弟弟!弟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看著弟弟為若薰煩惱,為所謂的爹爹傷神,我設計與彩蝶媽媽巧遇,並引弟弟入‘草花香閣’,借酒水一杯,讓弟弟與我真正的合為一體。雖然弟弟一再對我動手動腳,可我知道,若真的動起真格兒,弟弟一定退縮,反到是引我玩火難耐。不如與弟弟將此事做完,在其心裡,站一有利的位置。

我承認,多年的從商,讓我習慣了算計,但唯一對那一人,我千般算計,萬般謀略,都只是想要單獨擁有那一份只屬於我的柔軟!畢竟,我的心,太硬了,硬到除了弟弟的笑顏,再也無甚可擊起一片水樣的漣漪。

只是百般精明,亦露算了弟弟的魅力,在‘草花香閣’裡,竟然與兩位絕色清倌打得火熱,不是擠到兩人中間左擁右抱,就是神采奕奕調笑不止,上下其手讓人怒惱。

儘量作到冷眼旁觀的我,從那名叫琴兒的男子眼中看出,他對弟弟的心思絕對不簡單。他們,絕對不會是第一次見面!當然,山洞裡的那次,不算。他們之間,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過去。

弟弟氣人的本事,如果她說自己是第二,絕對沒有人敢稱自己為第一。看著她生龍活虎的與琴兒鬥嘴,我的心裡,竟然生起了小小的驕傲,這就是我的弟弟,我的人!

可當弟弟因為蕭兒之事,被打了鼻樑,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不但心硬,簡直是更嗜血。我渴望將那人的手指一根根斬斷,聽著她痛苦的求饒,看著她悔恨的淚水。於是,我這麼做了, 在弟弟看不到的黑暗裡,豪不猶豫的,下手。

抱起飲了藥酒身子發熱的弟弟,回到‘吟安客棧’,想要與弟弟共浴,卻遭遇拒絕。在我的哄騙之下,弟弟終於說出,曾答應古若薰,只讓他一人服侍沐浴。

怒火,突然躥起!邪惡的念頭,迫使我,誘惑,弟弟。

只要我想,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弟弟,你可只,我因渴望你而繃緊的身子,有多痛?因為你,只為你,我點了那可惡的守宮沙!渴望與你擁有彼此的第一次!可你,卻輕易給了別人!單單這一點,讓我如何能冷靜?

火熱的吻向你,就彷彿要宣告自己的所有權一樣,將你脣裡的每一點,都席捲上自己的味道,要讓你這身子,只記得我,只認得我!從今以後,不許再為任何人敞開!

在極限的快感中,衝擊著你的身子;在潤滑的水中,瘋狂的要了你;一寸寸的包裹,一遍遍的纏綿,一次次的率動。弟弟,是我的。

親吻著你的耳垂,啃咬著你的頸項,舔吮著你的赤裸的後背……

‘火鳳燃月’?!!!瞬間窒息的感覺,突然襲擊了感官。弟弟,竟然是‘鳳國’女皇?那……現在的女皇,又是誰?

五歲的弟弟就開始被追殺,似乎,有了新的說法。

弟弟背後的祕密,我知道,是個禁忌,不能提,不能說,不能談,不然,將會招惹更大的麻煩。弟弟,你可知,我只想和你一起,享受著你所嚮往的生活,恣意你所揮發的任性,這樣,就夠了。不管弟弟是誰,弟弟永遠是我懷裡糯糯叫哥哥的小東西。是我,註定,要保護一生的柔軟!

古若薰,淨流,朝,陸續浮出水面。我勾起脣角,邪魅的笑著,以絕對慵懶的姿態,抵擋一個又一個的情敵,只是心裡知道,這場仗,打得並不會輕鬆。更何況,在輸贏未定的前提下,我犯了賭家大忌,竟……輸了心。

在看見弟弟後背‘火鳳燃月’的時候,我就知道,古若薰是不可能害弟弟的。當弟弟與女皇狹路相逢時,古若薰雖然沒有任何表示,但我卻知道,那個看起來冷漠的嘴臉,無非,是想保護弟弟周全。

只是,當局者迷的弟弟,不這麼認為。弟弟以為古若薰背叛了她們之間的感情,傷心,難過,哭了,痛苦。

弟弟的傷心,我看在眼裡,即使不忍,亦不會點破。有誰知道,我在不忍的時候,心裡,有多痛?

只是,輸了心的人,便沒有了冷漠的資本,而我能作到的是,提點弟弟,讓她知道,古若薰不會是那個想害她的人。

古若薰退下舞臺,淨流卻又登場,他想帶走弟弟,想要不顧忌亂倫的惡名,與弟弟一起。這樣的堅強,是我佩服的,只可惜,若他的這種勇氣,在弟弟遇見我之前迸發,就不會有古弱薰,不會有寇筱然!

淨流,你失掉的是什麼?你自己知道嗎?

弟弟善良的以為,她不願意淨流為日後的駡名,而獨自憔悴,便放了手,跳下了樓。我想追,可我更知道,我要先將眼前的人,打回原型,讓他無力再來愛弟弟,無力與我爭搶!讓他自己退出這場追逐的殘忍遊戲!

我說:“若為弟弟好,就離開她,不要打擾她,若你不怕背負亂倫的惡名,但亦要為弟弟考慮。她,還小,不懂得人言可畏。若它日,她長大了,即使後悔今日之事,亦只能自吞苦楚。”

看到淨流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心裡,竟然有絲不忍。當然,這種不忍,不是為淨流,他是自己不懂珍惜,不懂得爭取!弟弟從來不在乎世俗的眼光看法,她,說過,自己,只願做別人眼中的變態,自己天地裡的一抹隨性淡然。可這樣的的弟弟,竟然對淨流投入了十年的感情!十年啊,十年,我,等待的十年……

淨流隱掉嘴角的一絲猩紅,沒有言語,躍出窗外,走了。

我勾起嘴角,弟弟,你終究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弟弟一直以為,只是若薰隱藏了她背後的祕密,害她與淨流相互誤會,以為彼此觸犯了亂倫之忌。卻不知道,我一直與她打著太極,說些莫若兩可的話,讓她迷糊的繼續誤會下去。弟弟只知道我善嫉,又怎會知道,我不單是善嫉,更是想完全的佔有!不許任何人,染指一分,我的弟弟,我的柔軟!

派去跟著弟弟的人,竟然被甩在了身後!我心裡的火種,再次升起,找,我自己去找!

又是一個男人!!!

當我找了一夜無果,回到‘吟安客棧’時,只看見一個若黑豹般危險的男人,正為弟弟點紅脣。

深吸一口氣,挑上偽裝的笑,與那男子爭奪起來。

為了宣告弟弟是我的,我環起弟弟的腰,覆上自己的脣舌,用力的吸吮著,滿意的笑著,這樣的脣色,才是最動人的色澤。

看見朝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快速得讓人以為只是自己的眼花。

我笑,這個男人 ,怕,是最不好對付的。 他,幾乎隱藏了自己所有的缺點,卻如同影子般存在,在弟弟心中佔領了最有利的地形,即使不會讓弟弟愛得翻天覆地,亦會是永遠的陪伴。這個男人,危險。

是危險,就要隔離開,幸好,這個危險,自己先走了,為了可笑的復仇。報仇啊,報仇,每個人,似乎都活在過去,卻不想,自己要面對的,只有將來。

弟弟說:“活著,就要精彩!他放不下,我幫他做決定,是死,是活,他自己選擇。如果他發現報仇會丟了性命,丟了我,還是選擇如此,那是他的命。如果他發現我重要,活著更重要,他會回來,然後開口說話,告訴我他的過去,講講這多年的心情。”

弟弟,是軟軟的弟弟,卻亦是理智得近乎冷血的弟弟。若弟弟從商,我看,沒有人會是她打壓的對手。弟弟,唯獨對自己認定的人柔軟。這一點,我幸。

商場如戰場,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別人吞食下腹,屍骨無存。暗影來報,說是有人突然抬價打壓我幾單大生意,想帶弟弟去處理,卻扭不過弟弟的執著,非要自己去潭府看一看。留給弟弟兩名高手護衛,約好一個月後‘祈福橋’見。只是,弟弟擁有商人的奸猾,卻沒有必須的信用,一個月後啊,又是怎樣的變革?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一定寧願不去照拂生意,也會陪著弟弟,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一同看日升日落,海風吹沙。也不願意日日守候在‘祈福橋’,與朝一起,等著那失言的人。

護衛稟告說,弟弟被‘淩骨宮’的人,砍了一刀,掉入了崖後的急流中。我只是想,弟弟都受傷了,要你們這些護衛做什麼?於是, 一個人,沒有留,全部消失了。只是,無論誰消失與否,我的弟弟,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身邊?

派人在急流中打撈,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直到河水被我全部絞動一番,弟弟,仍舊沒有一點資訊。我笑了,弟弟,還活著。

等待的日子,與朝相伴,沒有言語。

彼此間,彷彿都變成了‘祈福橋’上的一塊石頭,執著的混於一體,等著那個人,來鍬走,給予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