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海城,雖不至於像北方城市那般冷冽,但街道上也逐漸籠罩上寒冷的氣息。
在迎來新年的前一個月,嵐館因涉嫌違法經營關門整頓。宋庭非來來回回地被請進警局裡喝茶,一個多月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鬍子拉碴憔悴不堪。
當然,相比起被以涉嫌賣淫嫖娼和人口販賣的罪名直接查處資產扔進牢子裡的天域老闆,宋庭非這點損失頂多算是破財消災。
起初,易南川擔心宋庭非,但看到天域老闆的下場後,他頓時心下了然。在越城面前絕口不提宋庭非的事,免得這位爺一個心情不好哪根筋搭錯真把人弄進去關幾天。
嵐館倒閉了,宋庭非卻不敢讓易南川失業。雖然他非常想一腳踹開這位過分忠貞的員工,但易南川不開口,他實在沒這膽子踹。
宋庭非很矛盾,一方面他知道越城不爽易南川和自己有瓜葛,另一方面他也隱約意識到越城不敢強制讓易南川和他停止往來。最終,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宋庭非,把易南川安排到了自己跟別人合夥開的一家量販式ktv工作。
易南川工作時間在白天,ktv位於大學城附近,環境乾淨,價格合理,每天都有附近的大學生過來唱歌。青春又活潑的小年輕們嘻嘻哈哈聚在一起,女孩子們總會背著個挎包,偷偷往裡面帶零食。有時候帶得太多,從縫隙裡擠出包裝袋的一角,往包廂領路的易南川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們去了。
易南川長得好看,個子又高,即便穿著劣質的工作西裝,寬肩窄臀,腿長腰細,擱哪站著都引人矚目。
不出意外的,紅著臉找他要電話要微信的女孩子數不勝數。
起初,易南川還保持著得體的公式化微笑拒絕,直到有一次被來接他的越城撞見了,回家後,被無理取鬧的越城摁在床上幹到合不攏腿。
越城控訴,你從來沒對我笑得那麼燦爛過。
聞言,險些精盡人亡的易南川回以他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下一秒便毫不留情地把越城趕去睡沙發,特別堅決的那種,半夜爬回床上都要被踹走。
但從那次之後,易南川面對一切示好,都保持冷漠態度不予理會。然而他這副又冷又酷的模樣瞬間激起了女孩子的好勝心……導致攻勢愈發強烈。
……
這天下午,接班的同事臨時有事,萬分歉意的告訴易南川需要他多等一會兒。
易南川看了看時間,給越城發了條微信告訴他自己要加班,讓他先回家。
等了一會兒,沒收到越城的回復,便退出頁面,靠在走廊角落刷手機。
易南川最近的流覽記錄基本都與烹飪有關,他想報名去學個廚師。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混,易南川對自己未來的發展,說不迷茫肯定是假的,以他這樣的學歷,似乎也就能幹點廚師糕點師之類的活計……至少還算個正經工作。
正在神遊中,前臺的小姑娘走到過道旁,探出腦袋朝走廊裡的易南川噗嗤噗嗤兩聲,吐了下舌頭。
愣了愣,把手機揣回口袋,邁步朝大堂走去。
下午場快結束了,學生們陸陸續續離開,易南川用人群的間隙裡看見了越城的身影。
越先生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神情漠然又冷酷,姿勢霸氣又懶散。就是腳邊擺著的超市購物袋破壞了整體氣場。綠油油的生菜,淡黃色的土雞蛋,紅通通的番茄,以及一塊雞胸肉……這是他剛才在順路到負一樓購物超市買的。
易南川走到他身邊,蹲下翻了翻購物袋,撩起視線看過去,“明天早上吃三明治?”
越城矜持地點點頭,“嗯。”
“那我的要加兩個蛋。”
越城很大方,闊氣道,“加。”
易南川被逗笑,偷偷捏了捏越城的手指,“接我班的人臨時有事,得等一會。”
越城抬起手看一眼錶盤,冷冷道,“我的時間很寶貴,我怕你等不起。”
“哦,那你先回家喂狗吧,大黃肯定餓了。”
“但考慮到你是我男人。”越城又說,“欠的時間可以晚上用身體還。”
易南川朝他笑,涼嗖嗖道,“親愛的,快閉上嘴。”
越城手指蹭了蹭鼻樑,安靜了。
越城等得無聊,叼著煙慢吞吞地抽,在灰濛濛地煙霧裡看著一個個朝氣蓬勃地大學生勾肩搭背,手挽著手打打鬧鬧地離開。
六點鐘,來唱歌的學生基本都走光了。
清潔阿姨們開始逐一打掃包間,易南川閑得沒事,跟著去打下手。
越城見易南川忙上忙下自己給自己找活幹,也不攔著,算了,他開心就好。
……
六點半,一直被孤零零晾在一邊的越先生不高興了。
越城站起來了。
越城走向了大廳靠裡牆側的小舞臺。
越城點了首歌,並取走話筒。
……
另一頭,正在清洗拖把的易南川估摸著越城該不耐煩了,正想加快速度,就聽見熟悉且刺耳歌聲貫穿整個大廳,並洶湧澎湃地湧入走廊,席捲各個沒有關上門的包廂。
魔音穿耳,五音不全,震耳欲聾!
易南川頭皮一麻,扔掉拖把就朝大廳撒丫子狂奔,一把奪過越城手裡的話筒,嗡⸺
關上。
易南川腦仁疼,惡狠狠地凶他,“你幹嘛?”
越城不痛不癢,甚至揉了揉對方炸起的短髮,說,“唱歌給你聽。”
易南川欲哭無淚,“求你了,我不想聽。”瞥一眼滿臉駭然的前臺小妹,補充,“我們都不想聽。”
越城一臉遺憾。
負責夜場的服務員們大部分已經到了,他們早就習慣了這位看著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經常來接易南川下班,但聽他唱歌卻是頭一回。
一個個的,被越城那副盪氣迴腸的卻充滿自信的破鑼嗓音震撼得啞口無言。
易南川紅著耳根把話筒放回原位,哭笑不得地在越城耳邊唬他,“你下次再這樣,我就錄下來,當手機鈴聲用。”
“那不行。”越城拒絕,嚴肅道,“想要當鈴聲,得等我回家認真唱。”
易南川:“……”
放棄掙扎,掏出手機給交班同事撥了個電話,對方答覆已經擠進地鐵了,很快就到。
易南川抓了抓頭髮,去跟領班交代了下情況,領班大手一揮,毫不猶豫,走,走走走,趕緊帶著你家那位走!
加班結束,易南川到員工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天冷了,他戴了條圍巾,深灰色,和越先生同款。
越城已經準備就緒,正站在大廳等他,手裡提著大大的超市購物袋。見易南川換好衣服出來,朝他昂了昂下巴,示意,走了。
回到家,車燈剛照亮庭院,屋裡的大黃就開始激動地嗷嗷大吼。
越城手握方向盤,一邊倒車入庫,一邊朝易南川說,“看吧,乾兒子都餓壞了,在屋裡罵咱們呢。”
易南川笑,“為什麼是乾兒子?”
越城挑眉,“長得那麼醜,一看就不是我們親生的。”
易南川拽著安全帶笑倒在一旁,捶窗。
越城替他解開安全帶,提起放在後座的購物袋,“別笑了,回家,給乾兒子煮飯去。”
最終,給乾兒子煮飯的任務落在了越城頭上。而易南川出於讓越城乾等自己半小時的愧疚心理,主動承擔下晚飯任務,但又由於對越城在公共場所一展歌喉的惱怒,往炒菜裡放了辣椒……
一頓飯吃下來,越城紅著眼眶,足足喝了三碗湯才緩過勁。
越城癱坐在沙發上,見易南川在身邊坐下,抬起手,歎息著,委屈地揉了揉胃。
易南川說,“別演。”
越城收回手,轉而搭在易南川肩上。
大黃跟易南川比較親近,叼著一大根骨頭形狀的磨牙棒跑到他腿邊臥下,柔軟溫暖的皮毛覆蓋在易南川的腳背上。
“越城。”
易南川腳尖抬了抬,大黃的腹部跟著拱了拱。
他想跟越城談談自己的想法,雖然還沒有清晰的規劃……比如當個廚子之類的,就算找不到工作,好歹也可以改善兩人伙食。
易南川斟酌著如何表達,越城卻先他開口了。
“南川。”
越城溫暖的手指親暱地捏了捏他的後頸,指腹蹭過略微扎手的短髮。
易南川歪著腦袋,望過去,“嗯?”
越城對上他的目光,問,“你想讀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