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9如你所願
自然是不怎麼樣。
女人是個好女人,但不一定適合顧城。
然而廖縉雲忽地話多起來,完全是把推銷這個叫陳冬兒的的女人,當成了使命。晚上說了好幾嘴,白天裡提了兩嘴,吃飯的時候還把照片分享給玉容,問他覺得怎麼樣。玉容眼裡全是人傑,所以看這個年輕女人,幷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廖縉雲再問,他就說:「啊,我也不知道啊。」
廖縉雲怪兒子不懂看人臉色,氣得在桌子地下踢了他一腳,玉容奇奇怪怪地看過來,好在沒有揭穿他。
他跟個蒼蠅似的,嗡嗡地盯眠風這顆臭鶏蛋,眠風一開始其實很有些反感,但是聽到後面,還真被廖縉雲洗了思維。固然要配這位人傑的好哥哥,需要另外一位更出色的女性。可是如今顧城的狀態,或許是真的更需要一位持家的妻子,懂得噓寒問暖、照顧其生活飲食的女人。在廖先生的慫恿下,眠風帶著試一試的心思,把這事跟小朱說了。
小朱臉色寡白,長長久久地瞪她,好一會兒過後才道:「師姐你決定了?」
他快要氣爆炸了,好在自己天生面癱,否則真要甩臉色給她看!
小朱的問話很古怪,眠風聽進去還沒想明白,可是臉已經滾燙地熱起來,直覺要把這盆水往姓廖的頭上潑去。顧城出現在和室門,款款地把小朱招過去:「什麼事?你手裡拿的什麼?」
小朱不情願地遞過去照片,低聲對著乾爹說了兩句話。
眠風遠遠地站著,不知他在說什麼,她萬分緊張地朝顧城看去,顧城捏著相片,很平靜地審視,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時間拉得愈發漫長,後背發出一片潮濕的冷汗。
顧城凝過來,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覺,他的笑意有些寒涼:「你先回去吧,這個事我需要考慮一下。」
坐車回去的路上,眠風反反復複地回憶著這句話的意思,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似乎的確有實施的可能?
她的心情怪異而複雜,說不清的亂麻,胡亂地飛舞胡亂的纏繞。這真的是她的希望嗎?
但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
小朱很快回復了電話,廢話一個字都沒有:「乾爹說可以,他叫你來談一談。」
說是談一談,顧城邀請她上了一家不錯咖啡廳。暖氣片熱烘烘地,臀部陷入的沙發很暖和,桌子上的咖啡繚繞出香氣,一切都很舒適。
顧城幷沒跟她談多久,不過是問她兩個問題。
「這是你的想法嗎?」
到了這時,再要說是廖縉雲的意思,已經不可信了,眠風忐忑地握住杯子,龐雜而混亂的思緒逐漸平息下來,她點點頭道:「乾爹,我希望你能過的好一點。」
顧城抿一口咖啡,脣角勾了勾:「是嗎。」
他放下杯子,幽黑的目光打在眠風身上:"你是看我哪裡過得不好了?」
眠風複又難受起來,彷彿一張大網鋪了下來令人無處躲藏。她垂著眼皮,視綫停留在杯子裡頭,她自己說的話太有歧異,彷彿她是在憐憫他。然而顧城會需要旁人的憐憫嗎?
一時間,她幾乎無話可說。
顧城已經站了起來,從錢夾裡抽出鈔票壓在杯子下面:「一個人該穿什麼樣的鞋子,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的身影從眠風身側過去的時候,抬手在她的肩上撫了一下:「阿眠,如你所願吧。」
如此進展讓所有人大驚失色,廖縉雲沒料自己的歪算盤竟然給擊中了,媒婆聽說換了個更優秀的男士也是驚得合不攏嘴。問起她有沒有問題來,她又連連說沒問題,只要男人顧家既可。廖縉雲到底還是不敢親自把媒婆領上寂光院,他暗暗地還是很有些忌憚顧城。不管這件事成不成,他不是很有臉見他。最後也只能是眠風把媒婆帶過去,可是這個胖女人,立在寺院門口遠遠看了一眼,溜得比狗還快:「哎呀,顧太太,我想起還有點事,我們咳咳,我們改天再約個時間吧!」
很湊巧地,媒婆往裡看的時候,小朱正舞刀弄槍,尖銳的紅槍頭對著她這處就是用力一刺,媒婆自然沒了膽子。
眠風看她逃得遠遠地,迫於無奈,猶豫半晌只得自己進去。
顧城盤坐在蒲團上,旁邊擱著一隻煤爐,瑩綠的火苗上放著水壺。水壺的嘴巴長長地敲起來,雪白的熱氣從裡頭噴出來。
「她們人呢?」
小朱耷拉著眼皮站在門口,往外看了看:「進來又出去了。」
要說所有人的反應中,其實小朱尤其激烈,他的激烈一開始只有沙石丁星,隨著回憶漸濃,嘩然間幾乎要爆發出來。他想起幾年前乾爹九死一生,拖著被汽車爆炸炸得血肉一團的左腿,由地獄裡頭爬起來。接下來的幾年,他就沒有安生過。醫生說那條腿最好要截肢,否則會危及到生命。乾爹不肯,動了四次手術,大量的用藥。中藥西藥輪番上陣,禁藥也是一批批的搞過來。為了保住軀體的完整,他必不可免地有了藥物依賴性。傷口還沒好全便到了夏日,那上面開始大面積的腐爛發炎。半年不到,乾爹瘦成了皮包骨,很輕盈的一截身子臥病在床。於是又要手術,颳去腐肉,取出碎骨,其中的疼痛和折磨沒人可以想像。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得加大嗎啡的用量。
小朱見過乾爹大把大把的流汗,流血,就是沒見他流淚。他守在床邊,總能聽到乾爹於神志不清的時候喊那個名字。
那時小朱就想,望上蒼保佑,師姐要活著來見乾爹。可是師姐真的來了,他又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他從未見識再有第二個人,可以擁有乾爹這般鋼鐵的意志力。好在後來病情穩定,乾爹的腿保住了,但也算是殘了。接下來他便開始遍地撒網,通過各種渠道去搜尋師姐的消息。說來也可笑,於中國來說,保安局便是最周密的網,網住普羅大眾。而乾爹反而要網住這個地方,花費無數錢財去打通裡面的關係。
小朱見顧城風輕雲淡地握住細毫的毛筆,在宣紙上書寫,他忍了又忍,實在是忍不下去,大步子跨進去:「乾爹!為什麼這麼周折地過來了,人也找到了,您就是這個態度?那個廖縉雲算什麼?他們要結婚早就結婚了!至於姓季的,他竟然還敢爭,為什麼您就不行呢?」
顧城坐的筆直,把最後一個字寫完:「你還小,不懂很正常。」
「你師姐保不住命,就是我的錯。你師姐保住了命,那是她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就是她該享福的時候。」
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所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