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3 螞蝗
他們離開的前一晚,季宅擺出一頓還算像樣的席面,殺了一隻老母鶏煲湯,切了一整條的金華火腿跟蒜苗一起炒,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小菜,讓大家好吃好喝了一場。
季司令百忙之中,趕上了飯局的末尾。
分別跟人喝了幾杯。
他在飯桌上詢問都準備好了沒,眠風坐在他的身側,略一點頭:「好了。」
她今日特地換上一件孔雀藍的艶麗旗袍,腳上踏著高跟鞋,頭髮往後梳成由下往上挽的髮型,瑩潤的耳垂上戴著珍珠耳飾。單是這麼低調地坐著,也是婉約明麗,動人心魄。
分別在即,縱然肚子裡千萬句話語,能說出來的也不過是尋常的兩句話。
晚上預備熄燈的時候,顧城跟長虹,廖縉雲跟玉容佔用了兩個客臥,其他人都在一樓打地鋪。
眠風進房前,路過顧城的門口,他勾著一點笑掛長虹的鼻子。他往這邊瞥了一眼,輕點一下頭,主動關上了房門。
季仕康長久的躺在浴缸裡,修長健美的手臂水淋淋的從水裡出來,搭在邊緣上,手指上捏著一隻洋酒水晶杯。
眠風從他的手心裡抽了酒杯,在男人的目光下解開斜側面的扭花盤口,赤裸著雪白起伏地身軀踏進熱水裡,又在他的胯間坐下。
不需要前戲地,她把季仕康的昂揚的物件給吞了下去。
季仕康不怎麼動作,手指落到眠風的側臉上,眠風去吻他的手背,傾下身來吻他脣。
腰部自發地款款搖擺,水波動得很溫柔。
繾綣溫情了片刻,季仕康猛地從浴缸裡站了起來,五指深陷在白膩肉嘆的臀肉中,一面走,一面緊楛著眠風的腰肢,狠命地往上頂。眠風被丟到大床上,哥哥凶狠狂瀾的吻席捲下來,奪去她的脣舌和空氣。
他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糾纏,身體的熱情像火山似的爆發出來。
銅床的床頭在墻壁上狠撞了兩下,床面不斷地下陷,發出咯吱咯吱的雜亂聲。
避免吵到前後左右的人,特別是孩子,季仕康把人拎了起來,讓她趴在櫥櫃上,壯大的鶏巴在濕淋淋的臀縫中磨了兩下,一下子從後穿插進來。
眠風悶叫一聲,雙手扶住了墻壁,努力地墊著腳尖,承受中身後無窮的大力撞擊。
飽滿堅硬的肉棒把她的身體攪成一灘爛泥,花穴被迫的拼命食哆著他的物件。
季仕康從後貼過來,把她的臉擰過去,黑眸幽深濃黑,然而留戀而必須分開的艱難明明白白地寫在那裡。
「如果....我說如果,阿眠,如果我們還有機會——」
「別說這種話。」
眠風立馬吻住他的嘴,全身心熱情地含住他的下脣,舌間挑進去挑動他的舌頭。
她轉過身來,抱著季仕康的脖子,兩人已經不再做了,躺會床上去,不斷的擁吻。他們的手和腳,像蛇一樣糾纏在一起。他們互相吸食著對方的唾液和情感,密密匝匝地汲取對方的溫度,試圖把今日的這一刻,所有的細節和味道,對方皮膚上汗腺發出來的氣息,全部深刻到腦海中。
季仕康沒有機會送眠風。
就如多年前,他被迫立馬離開蘇北,連她的最後一面也沒見上。
這次,也是如此。
眠風他們早上七點中的火車,而他淩晨兩點要帶兵去城外。
深黑一片的天幕下,既沒有風也沒有月,露臺上亮著一隻燈泡,一道纖細的身影立在燈火下。
她穿著睡衣,兩手攏在胸前,朝他這個方向沉默地注視。
季仕康再看一眼,便上了汽車,奔向城外的防禦工事。
早上五點鐘所有人陸續起床,簡單地用過稀飯饅頭,季司令留下的衛隊護送他們去火車站。
汽車立火車站還有兩里路的時候,已經完全開不動。
馬路上,甚至過道上,歪歪扭扭地堵滿了汽車。
嘈雜的喧鬧咒駡聲鋪天蓋地。
很多人迫不得已丟掉汽車,拖家帶口地,把行李從車廂裡拖出來,摩肩擦踵地往車站湧去。
顧城和廖縉雲率先下車,好不容易高價找到兩個輪子便於穿行的黃包車,把孩子、眠風和行李轉移上去。衛兵在前面幫著開路,然而也沒有太大的作用。跟泱泱不計其數的逃命洪流比起來,他們既然不能使用武器,單靠嗓子和力氣,沒辦法開通出一條暢行的道路。
有幾次,人流差點把黃包車給擠翻了,好在顧城一手扶上去,把騎車的師傅重新扶正了。
千難萬險地到了月臺邊上,那情形更是可怖。
人擠著人,推著人,叫駡聲和哭泣聲亂糟糟地成了粘滯的一大鍋。
衛兵灰頭土臉地把人一個個地往特別車廂的門內塞,先是夫人和少爺上去,再是小朱領著四五個孩子們上去,顧城和廖縉雲排在最末。廖縉雲懷裡抱著玉容,他的腿被後面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忍著劇痛立穩了,緊緊地拖著玉容的身子。
有一家頂富貴的人士,僱傭了打手,在人群裡製造了混亂。這點混亂造成了更大的波動,就像潮水猛地被掀了起來。一片片地衝刷著最前面。很多人倒了下去,後面的人踩著他們的屍體往前去。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廖縉雲就跟前面的隊伍拉開了距離。
其實有多遠呢,不過是三四米的距離。
然而舉步維艱,要站穩護好玉容都艱難。
人流如螞蝗一樣吸了火車的裡裡外外,火車最前面的車廂裡全是舊日了有權有勢的人,他們驚恐擔憂著看著外面的情況。忽然又有人放槍,幾個人死在槍口下,一位官員帶著自己的姨太太上來。
火車提前開了,再不開,誰都走不了。
白色的煙霧衝天而去,鋼鐵巨輪緩緩轉動,廖縉雲出了一身的冷汗,玉容在渾身發抖。
顧城扒在門口的欄杆上,朝這邊大吼,他伸出手來,想從無數的黑腦袋中把廖縉雲拉上去。
廖縉雲把心狠下來,搏命般推搡前面的人,腳上不時的踩過軟乎乎的軀體,他知道那就是人命。而他再不努力點,他的孩子也會失去生存的機會。然而火車眼見著就要加快速度,他的眼裡爆出無數的紅血絲。
廖縉雲猛地大喝一聲,踩著別人的身體跳上露臺上的石臺上,很快又被逃命的人扯著腿腳滑下來。
眠風的那截車廂從後過來,窗口對上的剎那,廖縉雲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他把玉容高舉過頭頂,喊出的嗓音裡滿是戰慄:「接住玉容!」
玉容絕望地被舉高了身體,絕望地被爹扔了出去,媽的雙手從窗戶伸出來,她的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掉出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掉下去的時候,兩隻小手被媽扯住了,隨後被顧叔叔抱了上去。
他昏著腦子想,以前怎麼會懷疑爸爸的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