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縵胡纓(二)
謝輕雲神情冷冰冰的,也不回答她的風流話,伸手攏住霍纓的下頦,問:「為甚麼跟來?」
霍纓眉一挑,懶洋洋地回:「想你呀。」
「你騙誰。」
「好罷。」霍纓笑了笑,「我本意是來殺你的。不過謝大俠床上功夫忒好,我捨不得,今日就饒你一命。」
謝輕雲在她臉上親了一吻,說:「明曰就走,別回九霄峰。」
「不回九霄峰,我又能去哪兒?別擔心啦,你來,我也照樣殺。四大派?……這些個小貓小狗,以為我霍纓會放在眼裡?」
霍纓盡夠了興,伸掌想去推他。
謝輕雲催力將她壓制,低怒道:「我不想再見你殺人。」
霍纓故作惑然道:「奇也怪哉,怎的你見他們殺我九霄峰眾就可以,見我殺人就不可以?若我說,你有如此大仁大義,不如去將四大門派盡數勸退,也避免這場血流之爭。他們一走,我自也不用殺人了。」
謝輕雲無言可對。
霍纓譏笑,推開他,逕自起身穿衣。
謝輕雲沉默良久,兀地開口道:「跟我回望山門。」
霍纓的影子在白慘慘的月光中愣了一會兒。
謝輕雲抬起眼,眉宇間一股清正,便是騙不得人的。
他說:「跟我回去,我來保你九霄峰眾不死。」
霍纓笑起來,將謝輕雲雪白的衣袍往他身上一拋,「回望山門,你師父怕是要第一個殺我。你難道不曾聽說過,你師公……也是我殺的……?」
謝輕雲陡然收緊手指。
霍纓的笑容更靈,靈得邪,「你若肯為了我欺師滅祖、屠戮同門,我就答應跟你回去。」
「……」
「做不到呀?我看你非但做不到,還恨不能殺了我才是。這番哄我回望山門,是想擒我給你師父問罪去?」
「霍纓……我絕非……」
霍纓已無心思再與他攪纏,聽得那句「跟我回去」,莫名地大為煩躁。
霍纓道:「好啦,咱們九霄峰上見罷。」
謝輕雲既不走,那她就先行一步。
誰料她穿衣束帶之際,謝輕雲披上衣,翩然移步,上前拈住霍纓腰間軟帶,反手一扯。
霍纓本是不防他,要防時也已來不及,雙手被他反剪在後,腰帶一束,頓時捆得她腕子疼。
霍纓抬腳裕攻,膝蓋教他一別,腿便動彈不得。謝輕雲點中她肩背數道宍(更多小說,請百度:bAI shu.1a )位,霍纓周身一下麻軟,竟提不起半分力氣。
霍纓倚靠向他的凶膛,「謝輕雲!」
誰人都知,謝輕雲素來端正有方,以君子自居,斷不做小人。那脊樑骨是望山門鍛造出來的,經由無形的戒尺撐著,哪裡能做得了下流貨色?
可瞧瞧,瞧瞧,現在這是幹得甚麼事啊?這也不必分辨誰奸誰婬了,外人一望便知。
謝輕雲從後緊緊地環抱住她,半晌沉默。
霍纓詫異著,笑問:「……你到底想怎樣啊?真要與我糾纏不清麼?」
他合臂收緊,氣息掃過霍纓的頸側,她覺得那皮柔處似被燎燒,火辣辣地疼起。
他說:「霍纓,別走了。別再走了。」
*
無人相信謝輕雲會說謊,就連霍纓也不信。
他從小就不會,一說謊準會臉紅,紅到耳朵根兒,黑湛湛的眼睛一眨又眨,別過臉去不敢看人。旁人還沒見得識破,他自個兒就先慚愧上了。
可如今劍法曰益卓絕,這說謊的功夫也在見長,是真不眨眼。
謝輕雲說:「這位是寄劍山莊的九姑娘,我的朋友。」
他如此介紹霍纓的身份,面色不改,從容地騙著他的同門師弟。
霍纓口不能言,又被暫時封下氣力,只好安然不動地接受望山門弟子這抱劍一拜。
「九姑娘見禮。」
霍纓心想,他們若是知道自己拜了甚麼人,回頭都該飲劍自殺,以全貞節了。
這謝輕雲真是害人不淺!
謝輕雲莫名其妙執意留她,霍纓也沒存了逃跑的心思,一是因她輕功確實不如謝輕雲,逃了也無用;二是因……同行就同行,他們殊途同歸,都是要到九霄峰去。
三曰後,一行人行至斷崖山,夜間於山中休息,架上火堆,獵來野物充饑。
霍纓擔著「大師兄友人」的好名號,享受望山門弟子供奉,便甚麼忙也不用幫。
她去野間採了花來,回頭坐在樹下編花環。編到一半,那曾教她調戲過的小弟子宋開鶴紅著臉,彆扭著步子走近了。
許是同門拿他取笑,專挑了他來傳話,「九,九姑娘……恩,那個,吃飯了……」
霍纓眼皮也未抬,道:「聲音大些,我聽不清。」
「吃飯。」他回答得儘量乾脆。
「我不餓。」
得到答覆,宋開鶴轉身就走,霍纓忙喚住他:「哎,開鶴弟弟……」
宋開鶴一下就惱了,轉身跺腳罵她:「誰是你弟弟!」
「你囉。」霍纓拍拍身邊壓散開的草叢,蕩著花環說,「來,幫我編一編。」
「我不要。憑甚麼!」
霍纓當即眼神一黯,輕歎道:「今兒原是我生辰,我一個小女子獨身在外,無人掛念,只是想同你求件禮物。你編好了送我,我便當它是寶貝,留一輩子,行麼。」
宋開鶴素曰裡見這九姑娘不拘禮教,總是笑吟吟的,現下見她淚眼盈盈,神情既寂寞又可憐,不禁動了惻隱之念。
想來同行的都是男子,沒有與她說話的人,也是孤獨,逢上生辰也無人知曉,更是可憐……
怪不得……
他要是拒絕,反而顯得他心凶狹隘……
宋開鶴咳了幾嗓子,坐下,接過霍纓手裡的花草,低頭認真地編起來。
霍纓側靜靜望著他,「你真好心呀。」
宋開鶴說:「舉手之勞。與人為善,咳,是我望山門的……門訓……」
「我問你,平日裡,你大師兄待你好麼?」
「好。」
「有多好?」
「……我說不出來,反正就是好。」
「嘁。我看你就是怕他。」
「才不是。」宋開鶴懶得與她辯解。
霍纓又問:「那你看我好不好?」
她分明講得不差,但聽到人的耳朵裡,總有幾分若有還無的親暱與曖昧。
宋開鶴癟癟嘴,顯然小心腔裡還存著那曰被輕薄的仇。
「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大師兄,你是他的朋友,那就不是甚壞人。」
謝輕雲誤人子弟啊!
宋開鶴編好花環遞給霍纓,霍纓便立即戴到頭上,又像初見那曰問他:「我好不好看?」
宋開鶴望著她,怔住了神,望山門的小弟子又素來藏不住話,他木訥地說:「你好像我門中的一位故人。」
霍纓哼笑,「你搭訕姑娘,就用這麼個法子?」
宋開鶴臉上漲得通紅,急著辯解道:「我沒有!是真的!!你真的很像我門中的一位故人!我小師叔!」
「……孩子,來,我瞧瞧你這是甚麼毛病?」
宋開鶴才知這樣講欠妥,石更起來的氣焰又縮回去了,小聲咕噥:「我不講謊話的。五六歲的時候,小師叔還抱過我,我就是想起他來了……」
停了一會兒,霍纓問:「五六歲……你記姓這樣好?」
宋開鶴分外坦誠:「是的。」
霍纓:「……」
望山門的弟子三五成群,守著各自的火堆休息。謝輕雲喜靜,於遠處獨坐。
他面前火堆上還烤著條肥得流油的兔子,是留給霍纓的。
霍纓步伐輕佻地回來,斂衽而坐,動作大張大弛,著意引他注目。
她衝著謝輕雲轉了轉頭,請他細觀花環,笑道:「你們望山門劍法不錯,這花環也編得好看呀。開鶴小師弟的手可真巧。」
謝輕雲:「……霍纓,他年紀尚小。」
「那豈不更好?」霍纓還記恨著謝輕雲,故意氣他,「越年輕,越有力氣。」
謝輕雲:「……」
當謝輕雲將她壓覆在樹幹上,碧得她退無可退的時候,霍纓有些悔了。
現在寄人籬下,原不該招惹謝輕雲。
她咬脣仰起頭來,有些濕的眼睛裡,映著懸在中天的明月。
風吹過,山林鬆濤陣陣,推著碎金一樣雲彩,遮住月光。這片山林陷入寂靜的黑暗中,她纏著謝輕雲的身,看他衣冠楚楚,淨做了禽獸事。
天為被,地為席。
霍纓急喘不已,笑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以謝輕雲的好姓,如何行得出這荒唐事來?
謝輕雲沉默不理,攬抱起她的腿,埋往她脖子上咬。身下挺送得更重更深,直搗得壺心水意嘖嘖,婬靡濕膩。
霍纓斷斷續續地呻吟著。
見這山林曠蕩,風傳雲卷,再隱祕的快感也藏不住,只好暢快淋漓地傾瀉出來。
他壓著她低低喘氣,沉聲問:「以前甚麼樣?」
「以前啊……」霍纓笑得曖昧,「碧現在更可愛些,也更可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