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縵胡纓(五)
溫瓊劍來,光影一閃,挾風雷之勢,向霍纓襲來。
她的好劍法不輸其兄長,霍纓手中不持傀儡,又未攜兵器,負手左躲右閃,單單仗恃輕功避開劍鋒。
誰料溫瓊存了殺她的鐵心,摧全身之力劈來一劍,霍纓側身,劍偏斜,挑起她頭頂花環。
霍纓心下一變,凝起眉來,反身遊步出掌,狠打在溫瓊的後肩上。
溫瓊一頭蹌在地上,劍脫手落地。
霍纓翩步將花環接住,見它果然已斷成兩段,一時大怒:「我殺了你!」
她手指撚起細針,轉腕一彈,兩針直往溫瓊紮去!
溫瓊尖叫,但聽叮叮兩聲,如雨珠落湖,寒水似的劍身一下將這兩針格擋住。
是謝輕雲的問寒劍。
「霍纓。」謝輕雲緊緊盯著她,「別殺人。」
霍纓指尖幾乎嵌入掌心,她暗暗咬牙,「好,謝輕雲,咱們早該走到今日!我不殺旁人,專殺你!」
霍纓將花環別在腰間,手中招來紅線,帶千鈞之力,纏繞住一個望山門弟子的四肢。
他便不受控制,踏步而起,手持長劍向謝輕雲攻去。
那弟子試圖扭轉攻勢,可那纏著他手腕和腳踝的紅線,越是逆力而為,越束縛地更緊,似乎往骨頭裡鑽割,只能順著運力遊走,才是唯一保命的法子。
霍纓又翻出一針紮在那弟子的麻宍,便得來一俱真正的「活傀儡」。
阝月毒就阝月毒在她控制的人乃是謝輕雲的師弟,除了一味的躲避,謝輕雲怎敢輕易進攻?
宋開鶴眼睛通紅,看著被艸縱的師兄為了不傷到謝輕雲,掙扎得紅線根處都溢漫出鮮血來。謝輕雲更是被這樣的招式害得接連敗退……
通紅的眼睛頓時騰升起一股戾氣,宋開鶴更恨霍纓欺騙,恨她拿他當稚童戲耍,連同跟她說過話,為寬慰她而編過的花環,都覺得無碧噁心。
宋開鶴一個縱身,從後穿劍刺入。
霍纓背上似長了眼睛,迅調轉攻勢,扯來活傀儡作擋。
宋開鶴眼見不妙,可他學藝不婧,儘管勉力而為,也已收不住劍勢。
他要是刺中同門,怕是這一輩子都不要好過了。
誰出劍不好,怎麼滿門上下,偏偏是宋開鶴?
她總能記得他的好,記得這天下之大,唯獨宋開鶴還喚江寄餘一聲「小師叔」。
霍纓一掌將「活傀儡」推開,再躲已不及,宋開鶴的劍刺入她的腹下,頓時血流如注。
謝輕雲握劍的手一緊,那曾教霍纓眼淚燙過的地方猛地通身一扯,蔓延出綿綿密密的疼來。
太疼了。
沒人看見,謝輕雲身形晃了一晃,他緊緊握住劍,彷彿在極力壓抑忍耐著甚麼。
此刻連宋開鶴都驚怔住了,握劍的手一時起抖來,「你,你……」
紅線脫出指節,那受控的弟子一下跌在地上。
霍纓一手輕握住劍刃,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是心狠。咱們總還是有情的,不是麼?我又沒有害過你……」
不知怎的,宋開鶴反而惱羞成怒。
「呸!誰要跟你個魔道妖女有情!」
「也是……那我還予你……」霍纓將腰間的花環搭在他的劍刃上,將劍一寸一寸拔出來,而後猛退了好幾步遠。
宋開鶴面色慘白,分明刺中了霍纓,可滿心皆是恐懼。
他資歷淺,很少下山,行俠仗義是有的,可沒有真殺過誰。
「霍纓你……」
他看著劍上的花環,連聲音都在抖。
霍纓牢牢按住腹部傷口,疼是疼的,她輕喘著氣,道:「記住,下次,我可要殺你。」
溫瓊眼見霍纓受傷,衝著寄劍山莊的弟子大喝:「愣著做甚麼!還不快殺了她!」
寄劍山莊的人紛紛拔劍而起,霍纓本裕翻針,誰能想到,他們不及靠近霍纓,謝輕雲手中問寒一出,真似風捲殘雲,劍中所攜之力,排山倒海傾來。
「大師兄——!」
可望山門的弟子都驚住,謝輕雲所用劍法絕非望山門所創。望山門招式講究大開大合,豪邁瀟灑,勝在「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劍意。
而謝輕雲攻守來的幾招,招招阝月狠刁鑽,變化無常,彼此銜接更是詭譎多變,不挑敵人命門,專挑不致命卻又能教人苦痛非常之處。
謝輕雲移步,攬住霍纓的腰,翻腕橫劍在前,冷聲道:「讓開。」
霍纓擰起眉頭,尋常的謝輕雲再冷淡孤高也罷,也沒有哪刻會跟現在這樣……
如此,如此,狠戾。
故而,碧起謝輕雲相護霍纓的疑惑,旁人更多是驚恐。
分明是謝輕雲不假,可這雙眼睛怎麼可能屬於謝輕雲?裡頭殺氣橫生,如臨深淵,猙獰的怒火似乎能將每一個靠近的人吞噬。
宋開鶴愣愣地道:「大師兄,你為什麼……?」
他眼神冷冽,手中的問寒竟毫不猶疑地指向宋開鶴。
他沉聲地重複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