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韓染起先興致勃勃地講著自己英勇救人的細節,可後來卻也沒了激情。葉和澤從頭到尾都是稱職的聽眾,卻沒有成為一位令人愉悅的分享者。韓染從小就對人的情緒變化比較敏感,他察覺到了葉和澤的冷淡,在溫柔的笑容之後是令人鬱悶的冷漠。
韓染有些不明白,或者說他從來都不明白葉和澤。他感到火大,卻無法對著葉和澤發火,整個人像一個被堵著彈道的啞槍,按了扳機卻只能在自己身體裡炸開花。
葉和澤吃了飯,修長的手指拿起韓染準備好的溫水喝了一口,沒什麼表情地說:「韓先生真是個熱心的好人。」
韓染竟一時不知道他是在諷刺還是說的真心話,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麼接。嘴裡的食物變得索然無味,只嗯了一聲沒再說話。胸間堵著一口氣,嚥不下也吐不出來。
飯後兩人各幹各的,韓染躺在床上看劇本,葉和澤回了書房辦公。
韓染不知道葉和澤現在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煩躁地想揪頭髮。劇本上的字看了很久一個字也沒記在腦子裡,索性關了燈睡覺,可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
韓染坐起身來拿出床頭抽屜裡的煙盒跟打火機,穿上拖鞋一個人到露臺抽菸。
香菸忽明忽暗,尼古丁的味道令他冷靜了許多。
抽完一支菸,韓染踩滅了菸頭,深吸了一口氣往葉和澤書房走去,他們需要談一談。
葉和澤坐在書桌前看資料,穿著一身居家的休閒睡衣,對於韓染來的事情彷彿早有所知,連頭都沒抬。
韓染走到他對面沉聲說:「談談吧。」
葉和澤終於是放下了手裡的資料,推了推眼鏡抬起眼皮看他。
韓染問他:「你在生什麼氣?」
葉和澤柔聲說:「怎麼會這麼想?」
韓染看他這樣都以為自己多想了,但他可以肯定葉和澤是在鬧情緒,卻又不說原因。
「韓先生英勇救人是好事。」
果然問題出在這裡,但韓染卻想不明白這裡頭有什麼能惹到他。
「我救人不對嗎?」韓染問,他指著葉和澤說,「你別以為我聽不懂你話裡的諷刺。」
葉和澤看著他的眼睛,見他氣呼呼地,只是冷聲說:「韓先生冒著生命危險救人,有沒有想過你的親人?」
韓染被他問的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想要罵人卻對著葉和澤罵不出口,千言萬語只說了一句:「臥槽。」然後拿著煙盒回到露臺接著抽菸去了。
等韓染走後,葉和澤靠在座椅背上,眼底只剩下冷意。
韓染坐在露臺的躺椅上,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菸,他不懂葉和澤生氣的點在哪,卻不想和他吵架,從小到大,他習慣了先低頭,等抽完這包煙情緒冷靜下來,就去跟葉和澤講和,這件事最好就這麼接過了。
韓染這樣想著,心裡的怒火也滅了一些。
再次回到書房,葉和澤正在書架上找書,韓染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疲憊又無奈地說:「很晚了,睡覺吧。」
葉和澤關上書櫃的門,突然逼近韓染,將他抵在書櫃上,鼻息間充斥著煙油味。
「你一直這樣嗎?」葉和澤問道。
韓染一愣,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葉和澤一隻手撐在書櫃上道:「不論是不是你的錯都會認錯,累不累?」
韓染看著葉和澤,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是與平常的溫柔優雅截然不同犀利,動了動嘴脣卻發不出聲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累嗎?累的,可是習慣了。
「為什麼在我面前還要隱藏?」葉和澤繼續問道。他今天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步步緊逼,全然沒了平日的溫水煮青蛙的耐性。
韓染有些不知所措,他定定地看著葉和澤,突然感到恐懼,像是被剝了皮的動物似得,一切都無所遁形。
過了一會兒,韓染冷靜下來,突然笑了,他看著葉和澤的眼睛問:「那你呢?你又隱藏了些什麼?」
葉和澤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他。
誰也不服輸似得看著對方的眼睛,似乎這樣就會有人先認錯,低頭。相親和閃婚使得兩人之間缺少瞭解,需要很長時間來磨合,培養默契和感情,可兩人就像是包裹著的蠶蛹,扯著對方的那根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對方完全扒開。但現在葉和澤已經快成功了,而韓染卻還看不清對方。
瞭解葉和澤的喜好、小動作、工作,可他覺得葉和澤還是離的很遠,他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沒有安全感,就像是飄在天上的雲,永遠不會落地似得。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等回過神來,兩人的嘴脣已經貼在了一起。
韓染粗魯地按住葉和澤的後腦,讓兩人離得更近一些,咬著葉和澤的下脣吸允。
葉和澤也不甘示弱,用手掐住韓染的下顎,等他鬆開牙關之後,又吻了上去。
像是兩個纏鬥不休的拳手,只剩下了攻擊和掠奪。
韓染覺得自己有些缺氧,腦子裡發蒙,只剩下了本能,他轉身反客為主,將葉和澤壓在書櫃上親吻著,不過片刻又被葉和澤拿回了主動權,整個空間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濡濕的粘膩的親吻聲。
帶著嗆人煙油味的親吻,兩人異常地投入。
葉和澤有些失控,韓染早已沒了清醒。
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脫掉了,韓染突然覺得有些涼意,後頸的絨毛都豎了起來。
正是一觸即發的時候,隱約有電話鈴聲從書房外傳來。
韓染甕聲甕氣地說:「有……有電話。」
葉和澤找回了一絲理智,額頭貼在韓染的肩上喘著粗氣。
韓染沒有動,後背貼著的書櫃玻璃門已經染上了體溫,他靠著櫃門喘息。
電話聲不依不撓地響著,衝破了一切的曖昧情色。
葉和澤抬頭在他脣上啄了一下說:「去吧。」
韓染挑起葉和澤的下巴,不服輸地親了一下才光著上身去接電話。
電話扔在臥室的床上,韓染撲上去拿起電話,是孔潔打來的。
「喂,韓染,你睡了嗎?」孔潔語氣有些著急。
韓染喘著氣,儘量讓自己的氣息平穩說:「還沒有,有事嗎?」
孔潔聽他聲音不對,但沒多問,只說:「剛剛劇組來消息,明天不用去開工,投資人要撤資了。」
韓染一愣,雖然之前聽孔潔說過,卻沒想到這麼快,便問道:「怎麼回事?劉箏那邊怎麼說的?」
孔潔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說:「本來那個投資人就不穩,今天還出了墜馬的事,張恆昊公司現在要追究責任,投資人就順勢要撤資。」
韓染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想問問劉箏聯繫的另外投資人的事情,卻沒想好怎麼開口。
孔潔說:「別擔心,這戲還要接著拍的,劉箏剛話裡透了點,說是搭上了一個姓洪的投資人,實力很強,再磨一磨差不多就能掏錢了。」
韓染聽完,點點頭,想到她看不見,便嗯了一聲說:「行,剛好我這幾天可以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孔潔疑惑地問:「什麼事?這種關鍵時刻你就該安靜如雞地在家給我待著,看劇本背臺詞等消息,千萬別惹事。」
韓染被她說笑了,解釋道:「沒,就是回一趟家,好久沒回去了。」順便帶葉和澤回去見見朱若芳,不過這話他不可能跟孔潔說。
孔潔聽他只是回家,頓時放心了,說了一句:「你自己安排吧,其他等我通知。」
韓染再三保證不惹事後才掛了電話,拿了一件t恤穿上,然後出去找葉和澤。
葉和澤正在煮咖啡,見韓染出來,像往常一樣問他:「喝咖啡嗎?」
韓染收到工作停擺的消息,也沒了晚上不吃不喝的忌諱,點頭說:「好。」便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葉和澤端了兩杯咖啡過來,沒放糖,只放了一點脫脂牛奶,韓染抿了一口,苦得直皺眉頭,自己跑到廚房拿了一盒方糖,給自己杯子裡放了兩塊,覺得可能不太夠,又放了一塊才問葉和澤:「要不要糖?」
葉和澤拿著馬克杯搖搖頭,他喝咖啡從不放糖。
韓染把方糖盒子放回廚房的抽屜裡,這才坐回沙發上,用小勺子攪了攪,看著電視裡的某男性保健品廣告突然說:「我暫時不用去工作了。」
葉和澤看他,只看到韓染的側臉問:「怎麼了?」
韓染覺得這臺沒意思,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說:「投資人撤資,劇組正在和新的投資人協商,所以整組停幾天,等新的投資人注資再開工。」
葉和澤沒有表態,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韓染也喝了一口咖啡,糖放的有點多,甜味蓋過了咖啡本身的香醇。他問:「你最近有沒有空?我想回一趟家。」
葉和澤放下杯子,想了想說:「我明天讓方淨言騰出一天時間,你家是在t市吧?」
韓染嗯了一聲,忽然扭頭看向葉和澤,目光審視對方說:「怎麼感覺你很瞭解我似得,以前見過嗎?」
葉和澤搖搖頭說:「沒有,相親的時候第一次見面。」
韓染皺著眉頭回憶,也沒想起來自己見過葉和澤的記憶,只得換了話題說:「我媽已經再婚了,張叔叔人還行,就是嘴碎,他要是說什麼,你別放在心上,要是教訓你只管道歉就行……」
葉和澤邊聽邊點頭,聽他說完問道:「結婚的事情你說了嗎?」
「說了,我媽知道的。」韓染想了想補充道,「她想見見你。」
葉和澤喝著咖啡表示:「沒問題,兩位老人有沒有什麼興趣愛好?」
韓染知道這是想著去了帶什麼禮物,葉和澤雖然不差錢,可總不能直接拿錢砸,先不說朱若芳什麼反應,張叔叔一個人就得炸了,他清高了一輩子,受不了這個。
「張叔叔愛養花養草什麼的,我媽就愛跳舞,她年輕時候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和你媽一樣,後來生了我就沒再跳舞了,現在還是廣場舞領舞,倒是沒別的愛好。」
葉和澤都記下了,對送什麼心裡大概有數,思索著明天先讓方淨言去找一盆十八學士和一盆四季蘭,至於韓染媽媽禮物就送一串碧璽好了,女人總歸是愛珠寶的。
韓染對葉和澤送什麼很放心,這點上葉和澤非常值得信賴。他拿著馬克杯,餘光瞥了一眼葉和澤,心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能把葉和澤扒拉乾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