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擬人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埋在心裡很久了。」

坐在沙發那頭的陸與修毫無形象地叉著腿,一隻腳搭在面前的茶几下層,陸媽媽糾正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毫無效果,最後只能隨他去。

陸與辭隻輕描淡寫地朝那掃了一眼,他便立馬收回腳正襟危坐,擺出副好像無比聽話的模樣,讓縮在旁邊蓋著毛毯的明月不禁嗤之以鼻,輕蔑地蹬他一下。

於是她的腳便被陸與修一把抓住,放在腿上捏著玩。

「你又有什麼智障問題要問的?」陸與辭翹著二郎腿,他家陸小二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奇怪想法冒出來,雖然大部分時候都被自己一口堵了回去。

陸與修抓了抓頭髮:「咱們院兒不是叫第二附屬大院來著嗎?」

「對呀。」明月應了一聲,不知道他怎麼會明知故問這個。

「那為什麼,我們管這裡叫二『區』?還有三區也是,那不是第三附屬大『院』嗎?」

「哦,這件事。」陸與辭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活了十幾年才問這個問題,還是回答,「你要是想住在二院的話,早跟我知會一聲啊,你哥我本事不大,這點能耐還是有的。怎麼,你打算掛哪個科,腦科還是神經科?」

「……」

明月剛本就在心裡默默唸了幾句「二院」,總覺得有些耳熟,陸與辭這說完才想起來,二院不是第二人民醫院的簡稱嗎!她忍不住笑著補刀:「我看他得掛兒科。」

「……」

陸與修瞪眼,卻對這兩個人的輪番攻擊無語凝噎。

「咱們三個還都是在二院接生的呢。」陸與辭突然想起這些陳年往事。「十七年前的我要是知道陸與修將來是這德行,應該當場就把他塞回去。」

聽見這話的陸與修忍不住一抖,覺得陸與辭實在是太暴力,抗議:「你不能這麼對咱媽,辛辛苦苦懷胎十月還不讓生出來,她得多憋得慌啊!」

陸與辭輕笑一聲,才不接他這種蠢話。

見他不搭理自己,陸與修便把聊天的物件換成了明月:「我突然發現,我和我哥的名字最後一個字連起來是「修辭」誒!可是竟然是我的名字在前面,嘖嘖嘖。」

「因為你的出現是個意外。」陸與辭說,「你該感謝咱爺爺當時想到的是『修辭』而不是『辭典』,不然你現在就叫陸雨點。」

「聽起來娘們兒兮兮的。」陸與修打了個寒顫,又開始天馬行空,「誒,如果說我們各是一種修辭手法的話,會是哪種呢……」

他掰著手指頭,回顧自己能記起的為數不多的修辭。

「你不是很清晰嗎?」陸與辭皺著眉,像是不明白他有什麼好糾結的一樣。

「是什麼?」陸與修好奇地看過去。

明月先於他反應過來,慢條斯理地回答:「擬人。」

這是今天陸與修第三次不想說話:「跟你們兩個沒得聊了。」

他把明月的腳一把推了回去,故意坐的離兩個人遠了點,惹得明月一陣冷哼,好像她很想跟他黏在一起似的,她害怕被陸小二拉低智商呢。

「不聊正好,反正我要收拾收拾去陳家。」

一般來說陸與辭是不住在這個大院的,他現在有自己的事業,雖然大院的位置距離商業中心也不算遠,但畢竟都是老房子,一到夏天爬山虎整牆的綠,年輕人早就住不習慣這種地方,無非是因為明月在陸家,所以他才回來勉強待幾天,這下明月要走了,他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打算。

陸家和陳家就隔著一棟樓,但陳家住的那棟是這幾年才新修的,樓層比陸家這棟高了不知多少,還配有電梯。院子南邊也新建了一排樓,聽說修好以後陸家也可以搬進高樓裡。陸媽媽起初倒是高興,她年紀越來越大,腿腳早晚要變得不利索,再爬樓梯顯然是負擔,將來有了電梯不知道方便多少。但後來一想,這樣她找人打牌又要多走不少路,還是有些心塞,被幾個小輩們好一通笑話。

明月按下陳家的門牌號,陳媽媽從監控攝像頭裡看到是明月,給她開了門。

陳家住在最頂層,是樓中樓的佈局,樓上只有兩個房間,分別是陳家兄妹的臥室。

「陳姨好,槐妹回來了嗎?」明月在玄關處脫鞋,問陳媽媽。

「早就回來了,這時候正在房間裡呢,我估計又在玩電腦,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動不動就抱著手機電腦iPad不撒手,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稀奇的東西,眼睛還要不要了,遲早等他們倆近視八百度才知道後悔,但那時候早就晚了!成天我像個什麼似的追在屁股後面說說說,說了這麼多次也沒見他們聽過……」

頂著陳媽媽喋喋不休的抱怨,明月小心翼翼地走到樓梯處,小聲地打斷了她:「那個……陳姨,我先上樓了……」

「上去吧上去吧,有你陪著正好讓槐妹少玩點電子產品。」陳媽媽停下語音轟炸,放過明月。

推開房門,明月卻見桌上的電腦關著,屋裡也未見陳槐的身影,但二樓的兩個房間都配有各自的衛生間,這時候門雖閉著,透過磨砂玻璃卻見裡面開著燈,明月猜測陳槐應該是正在上廁所。

她坐到電腦桌前,對裡面的陳槐喊著說話。

「誒,槐妹……那個,我跟你說個事。」作為幾家人中唯一的兩個女孩子,明月和陳槐從小跟對方就是無話不談,她想著這幾天突然與陸家兄弟發生的事,完全憋不住想要和閨蜜分享的心,「我,我……」

可明月梗著脖子「我」了半天,也沒好意思說出來。

其實在性這方面她是早熟的,跟圈子的氛圍有一些關係,佈滿他們這種身份的環境中,玩世不恭的人數不勝數,耳濡目染的明月早就從其他人口中瞭解到過很多。小學時老師要求大家閱讀名著,其他家長給孩子買的都是「未成年人刪減版」,但這幾家的大人哪管這些,直接塞給明月一本本的完整版,裡面少不了地會描寫到男女之間的那些事,寫得還挺詳細。

第一次讀到的明月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猛烈衝擊,支支吾吾地跑去找那幾個稍微年長一點的傾訴,但他們大部分不是正在留學就是計畫留學,思想多少被西方化了一些,見明月提起,也覺得索性就給她普及普及性教育知識,國內在這方面太過匱乏,如果他們不傳授明月,萬一以後她被人佔了便宜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於是明月在非常早的時候就係統地接受過了有關這一切的知識,順道還學了幾下防狼招式,包裡更是常備胡椒噴霧。不過幸運的是,直到現在這個噴霧都還沒派上過用場。

本以為自己已經是超前同齡人很多,可進入初中沒多久,明月卻聽到陳槐悄悄告訴她,隔壁班的某某女問她正在交往的某某男:「如果我不是處女了,你會嫌棄我嗎?」

陳槐的語氣學得繪聲繪色,明月聽了滿臉震驚,三觀第二次受到猛烈衝擊,問陳槐:「你怎麼知道的?!」

陳槐回答說,在廣播站的同學的閨蜜交往的男朋友和某某男是鐵哥們兒,這件事就這麼曲折地傳到了她的耳中。明月皺著眉頭問:「是真的嗎?」

「絕對真的!」陳槐瞪著眼睛,「後來某某男課間的時候來我們廣播室幫忙搬音響,我那同學又悄悄地向他求證了一次呢!」

可明月聽完心裡卻不怎麼舒服:「這種私密的事情拿出來跟外人講,這個男的做事是不是也不太地道啊,畢竟人家姑娘也是因為喜歡他才告訴他的。」

「她自己做的事,還不準別人說兩句啦。」陳槐卻持相反意見,「我也不是背後嚼人舌根,她是不是處女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也就是知道以後就跟你說兩句,反正你也不會告訴別人。」

明月想起以前他們告訴自己的事,又說:「可是……這個年紀,不是說犯法的嗎……」

「誰知道那個男的當時多大,說不定也未滿14呢。」陳槐其實也不太能接受這樣的事,表情並不自然,「倒是,都沒長開呢,你看看你,大姨媽都沒來,別人卻都……嘖嘖嘖。」

明月打了個寒顫:「別說了,太有衝擊力了,我想想都覺得可怕。」

「反正啊,別人怎麼樣是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你可別跟著誤入歧途就行。」

「你想什麼呢!」明月揚起嗓子打了陳槐好幾下,臉憋得通紅,「我怎麼可能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