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美麗而善變的巫娘
班會時間學校準時播放廣播節目,以往班主任這時候都是直接把廣播關掉強行講課,或者佈置練習命令大家做題,但鑒於嘉賓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她還是讓大家一起聽聽。
知道今天陳淮出場,不僅僅是班裡,學校裡也是有不少女生暗暗高興的。
畢竟都相傳,一會廣播裡要出現的是「初三那個長得特別帥的學長」。
明月單手支在桌子上撐著下巴,看旁邊的陳淮心無旁騖地合上《五三》,又拿出別的練習冊繼續奮筆疾書。
在主持的介紹後,只聽見稍有一陣雜音,陳淮的聲音便出現:「大家好,我是初三一班的陳淮。」
雖然是在這樣的渣錄音下,陳淮的聲音還是十分好聽。
特別是這個年紀的男孩正處於變聲期,大多數都操著口公鴨嗓,但陳淮變聲比較早,已經過了那個時間,現在是清清冷冷的少年音,在一干綠葉的襯託下,他這朵紅花更為出眾。
「今天我給大家帶來一段詩朗誦。」
毫無新意的節目,倒的確是陳淮的作風。但他這樣冷淡的人,朗誦詩歌是不是有些不適合?明月心裡正犯著嘀咕,背景音樂先響起,大家也很耳熟,貝多芬的《月光》。
慢慢地,陳淮的聲音重新漸入:「《絕色》——餘光中。美麗而善變的巫娘,那月亮,翻譯是她的特長……」
他的朗讀並沒有什麼感情起伏,但卻和詩中柔和的內容有種異樣的和諧感。
明月這邊正與全班同學一樣安靜地聽著,陳淮卻放下了筆。
她的餘光掃到陳淮的動作,再微側首,與他四目相對。
今天午休結束分別之前,陳槐曾把明月拉到一旁,神祕兮兮地要她仔細聽今天的廣播。明月只當陳槐是想要她支持一下自己哥哥,但聽到第一句以後,她便不免有些多想。
自己的名字太過特殊,古往今來歌頌明月的詩歌數不勝數,從小到大,每每談到這個主題,班裡的同學都起鬨似的故意念大聲,開她的玩笑,明月早已習慣。
但是……面對陳淮,她卻無法把現在當成一個巧合。
「若逢新雪初霽,滿月當空。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著亮銀,而你帶笑地向我步來……」陳淮在此刻稍作停頓,似乎是輕輕吸了口氣,才接著,「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他的誦讀在這句戛然而止。
「咦,後面呢?不是還有一段嗎?」主持人的聲音適時地插進來。
「夠了。」陳淮說。
班主任關掉廣播,本來還沉浸在靜謐美好氣氛中的眾人抬眼一看黑板,已經是密密麻麻一片題目。
「還剩三十分鐘,抄題,做完。」
教室裡一片嗚呼哀哉,明月和陳淮顧不得剛才腦中閃過的那些雜思,拿出紙筆,任命地埋頭。
今天輪到陳槐值日,明月本說要留下來等她,但一心想給哥哥送助攻的她連忙擺手。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你們先回去吧。」
「真的嗎?」明月有些猶豫,緊接著又說,「你難道要背著我和別人幽會,所以故意不要我們等你?」
陳槐故作羞澀:「為什麼要背著你,多沉呀,我就不能把你放下來再跟別人幽會嗎。」
兩人打鬧過後,明月又確認一次,但陳槐心意已決,明月便不堅持。
她與陳淮並行著走出校門,短信裡陸與修說,今天有點事,奶茶晚上送到陳家。
其實明月知道,他能有什麼事,無非又是去街頭巷尾當地頭蛇。
沒有陳槐的回家路上,明月和陳淮無比沉默。因為之前的幾件事,明月有些彆扭,無法做到裝作無事發生一樣與陳淮坦然交談,而陳淮更不是會主動跟人閒聊的性子。
這結冰般的氛圍一直持續到到家。
家裡一片黑暗,陳父陳母有些公事要處理,之前便交代過會很晚才回來,桌上留了些錢,讓他們自己下館子。
陳淮推開自己的房門,把書包扔到地上,門突然被明月抵住。
她也同樣把書包解下來扔到他的書包上,雙手抱胸,似是已經憋了很久,挑眉問:「月色與雪色之間,我是第三種絕色?」
陳淮被她突然的一句話弄得如鯁在喉。
明月向他靠近兩步,陳淮跟著退了兩步。
彷彿之前一幕角色顛倒,明月瞪著眼睛直直逼近,陳淮退到了書桌邊緣,再想往後就只能爬上桌子,打開窗戶跳下去。
兩個人不說隻言片語,目光卻死死糾纏。明月企圖用眼神逼他回答,但陳淮的嘴巴就像是被縫住,緊緊閉著,連呼吸聲都淺得聽不見。
正這麼僵持中,門鈴催命似的響起來。
明月暫時放過陳淮,去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是笑嘻嘻的陸與修,手上提的塑膠袋裡裝著奶茶和吸管,臉頰上有片烏青。
「被揍啦?」明月接過東西,給他扔了雙拖鞋讓陸與修進屋。
「人嘛,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不過那孫子傷得比我重,兩個鼻孔呲呲地往外飆血,你要是看見了指不定都得嚇哭。」陸與修咧嘴的時候拉動面部肌肉有些隱隱作痛,在沙發上沒個正形地躺下,一隻腳踹了拖鞋搭在茶几上。
明月見他那姿勢,嫌棄地往他肚子上一拍。
可陸與修立馬蜷成一團:「哎喲。」
這下明月可知道了,他傷著的不止臉上那點。顧不得許多,明月抓著衣角撩起來,便看見他小腹處已經不僅僅是淤青,表面都擦破了皮,正往外冒著血珠,卻沒見他有任何的止血措施。
「你怎麼搞的!」明月埋怨一聲,翻箱倒櫃地去給他找紅藥水和紗布,他傷口不重,但誰知道是被什麼傷到的,而且面積又大,單純的創可貼蓋不住。
陸與修不回答,兩隻眼睛黏在明月身上,看她在醫藥箱裡翻找著忙活。以前他對受傷這些事不怎麼在意,更不願意讓人知道,男人嘛,受點傷算什麼。
現在卻覺得,有人知道也挺好的,他喜歡看明月這樣擔憂他的樣子。
「你別動啊,可能會有點疼,忍著。」明月坐到他旁邊,掀起衣服,拿起棉簽。
她下手很輕,但陸與修存心要逗她,稍微有點感覺便吱哇亂叫:「疼疼疼疼疼!哎喲哎喲哎喲,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明月真信了,動作放柔了不少,給他最後捂上紗布,還問:「還疼嗎?」
陸與修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嗯嗯,疼。」
「那怎麼辦……」明月咬著嘴脣,轉溜轉溜眼珠,真是在關心他,「不然我給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本來這是個挺正常的動作,但壞就壞在,陸與修傷的是小腹。
眼看著明月那巴掌似的小臉埋在自己身前,那樣敏感的地方被她嘴裡吹出的氣如同羽毛似的拂過,陸與修忍不住喉嚨動了幾番,腦子裡綺念橫生。
大腦這麼不正經,不受大腦控制的下半身更不正經。
明月吹了兩下,就看見陸與修小腹下方有個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她腦子裡當機一片白,暗道不妙,正想抬頭,上方卻被他的手掌攔住了路,後腦勺抵在陸與修的掌心。
「吹吹?」他的話裡暗藏深意,「或者你不如吹吹別的地方。」
聽懂這番調戲的明月到底是個小姑娘,瞬間漲紅了臉,抬手打掉他的胳膊,直起身子瞪大雙眼:「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後半句。
「明月,陸二。」
陳淮的聲音就在這時陡然出現。
躺著的陸與修這才想起來這是誰家,撐起身子,便看見對方站在樓梯下,四目交接。
好大一個修羅場。
最後明月頂著陳淮身上源源不斷冒出來的冷空氣,左求右哄地終於把這位姓陸的二爺請出陳家。
站在玄關,陸與修逗貓似的撓了撓明月的下巴,故意提高聲音對她說:「週末來我家玩。」
接著挑釁似的朝陳淮看了一眼,轉身關門。
他是跑了,明月卻覺得,今年的暖氣供應似乎比往年差了不是一分半分。
明月想裝鴕鳥,可陳淮明顯不配合。
「我反悔了。」
什麼紳士,什麼與他們不一樣。
都是騙人的。
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陳淮花了幾天的時間,終於從陸家兄弟身上悟出這個道理。
他兩步上前把明月抵在門上,將她快要脫口而出的聲音吞了下去,膝蓋微曲,因為身高差異的緣故正好頂在她的雙腿之間。灼熱的手也不閒著,像是演練過千萬次一樣,從衣服下擺裡伸入,沿著她光滑的皮膚,繞到背後。
「啪」的一聲。
明月腦子裡山崩地裂的亂。
內衣的搭扣也隨之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