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從今以後(下)未完
[你說他哪裡像個孩子,無論是對你執念還是蟄伏的耐心。]

[也是在那之後,我才重新認識了他。]

凌思南迴憶起小姑姑那天對她說的話,站在學校的辦公樓前,仰頭上望。



好懷念。

十多年前還是學生的時候,校園是她和他遠離父母牽製的避風港,也是兩人戀情萌芽的地方。



她記得雨夜裡弟弟為她撐的傘,昏暗裡踩出的漣漪。

他記得操場邊撲落的校服外套,舌尖上卷來的甜。

她記得醫務室前跪地大哭的自己,窗欞旁等待的側影。



人生既長又短,那些記憶彷彿還是昨天。

愛情的保質期到底有多久,會……敗給時間嗎?



“欸……你……”

一個女孩猶疑的聲音傳入耳中,凌思南轉過頭,和她對上了視線。

一如那一天。



“啊!”女孩眨眨眼,“姐姐是那天在餐廳的那個……”

凌思南牽脣:“你好。”

女孩青春洋溢,看上去很有親和力,長相雖然說不上驚豔,但一對淺淺的酒窩配上披肩長發,絕對是容易吸引男人目光的那一款,她見到凌思南就很熱絡地靠到她身邊,偏頭笑著問:“姐姐是不是認識凌教授?我那天看到凌教授帶的蛋糕在餐廳桌子上了哦。”



凌思南目光悠悠地頷首,算是承認了。

“我就說我猜得沒錯!”她對自己的發現頗為得意,“讓我再猜猜,姐姐你……”她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凌思南一番——“是不是跟凌教授是親戚?!你們長得好像!”

凌思南抬眼想了想,“某種意義上……是吧。”



女孩臉上笑意更甚,“是姐弟?還是兄妹?”

凌思南只是微笑著不置可否。

女孩眼見自己的問題被委婉避開了,也識相地打住。她拉著凌思南在花壇邊坐下,“現在凌教授還在上課,我們一起等等好了,我正好能陪姐姐你聊聊天。”



“你挺清楚他的課表啊。”凌思南打趣。

“因為我小姨也在這裡教課,和凌教授還挺熟悉的。”

“你喜歡他麼?”

這冷不防的一問讓女孩愣住了,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指尖蹭了蹭臉頰:“……嗯。”



凌思南倒是挺淡定的,又問:“就算他結婚了你也喜歡?”

也許是受凌思南言談間的溫柔影響,女孩倒也多了幾分勇氣:“喜歡這種感覺……很難因為某種特定背景改變吧?不過,怎麼連姐姐你也這麼說,凌教授上次就騙我說他結婚了,結果我一問小姨,他根本沒結婚嘛,學校檔案寫得明明白白……大概他是覺得我還是個學生……”



凌思南的目光微微一黯。

短暫的沉默後,她端詳著身邊的女孩,恍然間好像和曾經的自己重疊了。

[喜歡這種感覺……很難因為某種特定背景改變吧?]



“確實。”

女孩聞言轉過臉看她。

“會因為某種特定原因就消失的喜歡,大概都不算真的喜歡。”凌思南聳聳肩:“不過如果他不能和你一起面對考驗,再多的勇氣都不值得……你叫,於知媛對吧?”

於知媛驚訝:“姐姐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喏——給你。”凌思南抬手,指間一個大眼萌娃的鑰匙扣晃晃悠悠蕩開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目光又定在凌思南的臉上:“……姐姐?它、它怎麼在你這兒?”

凌思南抿抿脣,笑道,“你昨天發給他的消息,回復的人是我,也是我叫你來這裡,不是他。”

這句話聽進於知媛耳朵裡,一瞬間讓她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她蹭地站起身:“你怎麼能……”



“這鑰匙扣完整無缺。”凌思南半仰著頭,“能隻掉一個鑰匙扣卻不掉一把鑰匙,你也是費心了。”

於知媛臉上的赧紅肉眼可見得飛漲:“我不是……”

“是不是無所謂了。”凌思南並不想聽,“這東西還給你,以後,你應該沒有別的理由再找他了吧?”



於知媛默默拿回鑰匙扣,把頭撇開:“凌教授又沒有結婚,我為什麼不能找他……”

——沒結婚之前,她都有機會。

凌思南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衣裙沾染的粉塵。



清湛的目光直視進於知媛的眼底。

“我們在美國結婚了。”

凌思南向她亮出自己的戒指,“只是在國內還沒結而已。”



……

……

凌清遠收拾完東西,從辦公樓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花壇邊有個熟悉的背影。



已經冬至的天,她穿著及膝的裙子,手心交疊在面前,口中的熱氣呵出一陣陣白霧。

他一邊走過去,一邊解開呢大衣上的扣子,像鷹隼張開雙翼,把她攏進自己懷裡,包住。

“姐姐在等我?”氣音,帶著一樣的熱量,呼在耳畔。



凌思南仰頭看著他的下巴,“你好慢啊,弟弟。”

凌清遠彎起眉眼直笑:“類似的話我總覺得我說過。”他把她帶起來,“為什麼在這等,感冒了怎麼辦?”

“你不是天天說我傻麼,傻瓜是不會感冒的。”凌思南起身,從他懷中掙出來,見他挑眉,她才不好意思地勾住了他的胳膊。

“別這樣破罐子破摔,就算傻也要傻得有尊嚴。”



“我今天,見於知媛了。”她突然說。

“是麼。”凌清遠隨意地應了一聲,向她伸出手心:“手給我。”

凌思南下意識地給了,微涼的指尖霎時傳遞來屬於他的熱度,她不滿:“你怎麼不緊張?”



凌清遠牽著她的手穿過冬日的林蔭道,步伐緩慢,卻很愜意。

“老實說……這名字我都不太記得是誰。”

“就是之前坐過你的車的女學生,你還偷偷摸摸把人家發給你的信息刪了。”凌思南努努嘴,“你說你是不是做賊心虛?老實交代。”

“哦,那個。”凌清遠不怎麼在意地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什麼好偷偷摸摸,我告訴她沒看到她要的東西,她還不停給我發消息,嫌她煩怕你想多就隨手刪了。”



“不怪我看你手機啊?”

“都看十幾年了你現在問這種問題,莫非良心發現?”

“……”她氣鼓鼓地錘了他一下。



“反正,以後她應該不會找你了。”

“你把她分了幾塊?辦得乾淨嗎?”

“凌清遠你這人怎麼就沒個正經的……”

“老夫老妻了你還不知道我麼。”

“……不說這個了,今天冬至你知道嗎?”

“要回去我給你做湯圓?”

“你饒了我吧……”



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林蔭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