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既然跟水有關, 那麼我就需要清潔的水, 我需要消毒劑,氯酸鈉、高鐵酸鹽、明礬或是過氧乙酸什麼的,我曾聽夏洛克說過這些化學品,它們可以用來消毒。」簡在前世曾經做過廚師,對某些傳染病有些瞭解,「啊,還有石灰、酒和肥皂。」
「我還需要大量的煤炭用來生火將水煮開,糖和鹽。」簡張張嘴, 想說還需要抗生素, 她突然又想到, 這回子青黴素和頭孢什麼的,就算出現了應該也還沒有普及,而且不知道劑量抗生素用起來也是很危險的。
「還有乾淨的食物和布。」簡想了想,「暫時就是這些。」
吃穿用, 齊乎, 可是簡清楚, 自己最多隻能做到預防, 霍亂這種病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也無法完全消除, 如果她和邁克洛夫特不小心傳染上,沒有抗菌藥就只能硬抗。
好在他們現在都還年輕而且身體素質不錯,簡樂觀的想。
「如果你想好了, 那麼我會給你準備好你需要的所有東西, 將它們寫在紙上給我。」福爾摩斯先生顯示出他堅硬果決的一面, 「我將邁克洛夫特託付給你了,我的孩子,請務必保護好你們自己。」
福爾摩斯先生比簡知道的更多,邁克洛夫特在此時被任命實際上是政治博弈的結果,想好一點這未必不是一次機會,可是……想把福爾摩斯作為棋子的那些人做好被反噬的準備了嗎?福爾摩斯先生無不陰狠的想。
倫敦跟簡離開的時候幷沒有什麼不同,大多數人在病魔沒有找上自己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再說就算知道又怎麼樣?窮人在哪都是等死,而貴族老爺們……倫敦可是英國的政治中心,為了保命退出倫敦,再回來可能就是一番新天地了。在倫敦不一定會死,但離開倫敦政治生涯十有八九要結束,誰又說自己就會是倒黴的那個?
更何況別以為逃離倫敦就一定能沒事,每一次霍亂的爆發都是全國性質的,就算逃到歐洲也沒用,因為那裡更是瘟疫的樂土。
簡是在一個清晨時分回到倫敦的,這裡依舊熱熱鬧鬧,彷彿一點沒受到影響。邁克洛夫特一大早就出門了,新來的年輕女僕貝麗正在打掃衛生。
「夫人。」貝麗打開門感覺很驚訝,「你怎麼回來了?」之前簡是說要回家住幾天的。
「出了些事,聽著貝麗,等會兒有很多東西會被送來,整理出一個房間來。」簡放下撒著香水的手絹,感覺終於能呼吸了,「把最大的鍋找出來,還有爐子,以後家裡所有要入口的水,包括做粥做麵包泡咖啡的水,都必須煮到開了之後才能喝,明白嗎?」
「……」貝麗不明所以,簡不需要她明白,只要聽令就行了。
貝麗整理出了一個倉庫,很快簡預定的東西就被送了過來,首先是各種消毒劑,也不知道福爾摩斯先生從哪兒弄來這麼多,這些玻璃瓶被簡小心的擺放在了三樓的空房間裡。
煤炭和柴火被送來整整一車,這都趕上冬天的用量了,貝麗忙乎著讓送煤人把煤和柴都堆放進筐子裡,又擺放妥當。
這種時候人手少固然很忙,不過人多也礙事,好在貝麗是個聽話的姑娘,她沒有怨言的執行著簡的命令。
感謝CCTV感謝種花家……當年簡做廚師的時候都要收到衛生局散發的預防各種傳染病的小冊子,以及每年強制性的培訓,她還記得消毒劑的劑量配比。
所有餐具,包括手絹都用滾燙的開水煮過一遍,簡囑咐貝麗今後家裡的餐具在使用洗乾淨後都必須用開水煮十五分鐘。這些煮過的水之後灌進簡新買的桶裡,上過厠所後就用這個水洗手,而且必須用肥皂。
先生(邁克洛夫特)每天回來換下的衣服必須掛在指定的地方,外套和鞋子每天必須噴一次消毒劑,襯衣、襪子、手套和手絹換洗後也必須用專門的鍋煮一煮再烘乾,用滾燙的熨鬥熨平。
就連簡和貝麗自己,每天外出穿的外套和鞋子都得放在指定的地方,進屋子前一定得把鞋子刷乾淨,而且要噴一噴消毒劑。
這一連串的命令就連什麼也不懂的貝麗也感覺忐忑,貝麗跟著簡做了一些口罩,然後她倆一起用消毒劑把整個屋子各處都噴了一遍,尤其重點是浴室、洗漱室和廚房。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夫人?」做完後貝麗才問出口。
簡不打算告訴貝麗,一來霍亂幷沒有蔓延到這一帶,二來她不想引起恐慌,她只是稍微透露了一點,給貝麗心裡打個底。
「不用擔心,這只是為了預防一下。我聽說白教堂那邊又開始流行霍亂了,福爾摩斯先生最近又被任命在衛生署,他可能會需要到處去巡視,誰知道霍亂會不會只有白教堂區流行。」
貝麗的樣子看上去馬上就要暈倒了,比起簡,貝麗更明白霍亂有多可怕……她的家人就是在幾年前的大瘟疫中去世的,那時候她在別處給人當女僕,幸運的與死神擦肩而過。
如果說黑死病(鼠疫)是中世紀歐洲的死神頭領,那麼霍亂就是十九世紀歐洲的死神新秀。
「別擔心,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簡給了貝麗莫大的信心,她相信女主人已經有了應對之法,瞧這些東西。
簡又給了貝麗一些消毒劑,囑咐她把地板也刷一刷,自己則帶著一些消毒劑和肥皂去了新開的霍格沃茲。
在劍橋開霍格沃茲的時候,雖然本參與了前期的準備工作,但這次在新地方所有事務都要自己來還是不大熟練,所以霍格沃茲到現在也才剛剛開張。
簡帶來了不好的消息,本雖然不知道「霍亂」是什麼,但他知道什麼是傳染病,他曾和安娜有過一個小小的女孩兒,但那孩子被傳染上猩紅熱死了,之後他們再沒有過孩子。
簡的要求很簡單,所有食物都要煮到十分熟才能吃,水也必須煮到開才能喝,給客人用過的餐具洗後用水煮十分鐘晾乾(不是擦乾),飯前便後用肥皂洗手。消毒劑至少每週使用一次,因為這玩意有奇怪的味道,會讓客人感覺不適。還有,如果聽說附近的鄰居有誰出現嘔吐和拉肚子的情況,本必須立刻派託比告訴簡。
「搞不好就是前兆,這種病幾天就會死。」簡慎重的對本說,「據說高溫可以預防,如果有可能,你們把洗過的衣服也煮一煮。一定,必須,要注意衛生,明白嗎?如果你們得了這個病,我可是沒辦法救你們的,就連醫生也沒法子。」
「好,好的,小姐,不,太太。謝謝你來告訴我們這個。」本咧嘴笑了笑,「還沒恭賀你新婚呢,福爾摩斯太太。」
「謝謝。」
邁克洛夫特晚上回到家時嚇了一跳,家裡彌漫著淡淡的消毒劑的味道,女僕衝過來幫他脫下外套和鞋子,然後拿著一個小噴壺對著它們一陣噴。
邁克洛夫特:「……」
「是太太回來了嗎?」邁克洛夫特已經知道答案了,除了簡,還會有誰這麼幹。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貝麗殷勤的回答,「我們弄了整整一天的衛生,還把餐具茶具都用開水煮了一遍呢。」
「她在哪兒?」
「太太在廚房,哦,先生,太太說我們暫時不招廚師了,這段時間她準備親自做飯。」貝麗一臉擔憂,「這可怎麼好呢?」
邁克洛夫特瞭然,「好吧,我會跟她談談的。事情還沒到這個地步。」他顧自嘀咕,自己做飯是有點不像樣,他還不缺那點錢。
貝麗緊跟著邁克洛夫特後面,在他洗手時還特地知會他要用肥皂,隨後又督促他去換上家居服。
邁克洛夫特:「……」這又是簡說的吧?
「洗手吃飯,貝麗,去把湯端上來。」簡拿著一筐子麵包過來放在桌上。
「好的,太太。」
「噢,不錯啊。」邁克洛夫特搓搓手,「烤羊排和番茄燉蛋?」
「還有肉餅湯。」簡將另一邊的餐具遞給邁克洛夫特,又示意貝麗將湯放在桌上,「嘗嘗這個肉湯,比較清淡,如果你覺得喜歡,下次我準備用這個湯來煮粥。」
貝麗給邁克洛夫特的盤子裡添了一勺子,邁克洛夫特嘗了嘗,「我覺得不錯,再給我來點。」貝麗就給他加滿了湯,還放了一塊肉餅。
「我正想吃點清淡的,外面這味可真讓人受不了,叫人沒胃口。」邁克洛夫特把麵包掰碎了泡著湯吃,味道也很好,他用勺子切下一塊肉餅吃了,「這裡頭還加了什麼?」
「哦,我在裡面放了梨,這樣會不那麼油膩,是不是有點脆脆的口感?」
「我覺得很好吃。」
邁克洛夫特低著頭扔了一塊麵包在湯裡,「其實你可以不用回來,我覺得爸爸那更安全,說實話,這次的情況有點不大好。」
「我回來你有什麼意見嗎?」簡溫柔的問。
咦,你怎麼不按套路來的?邁克洛夫特抬頭看了簡一眼,然後他肯定自己在簡的眼裡看到了威脅之光。
Emmmmmm……
邁克洛夫特慫了,老爸曾說過,老婆有意見的時候不要違抗她,這樣才有利於家庭團結幸福……老爸有經驗,肯定沒錯的!
對,就是這樣!
邁克洛夫特清了清嗓子,淡定的說:「不,我很開心,否則我怎麼能吃上這麼豐盛的晚餐呢?之前老是土豆土豆,我都厭煩了。」
「我還以為你喜歡土豆呢,先生,你不喜歡那幹嘛不告訴我。」貝麗不高興的走上前,將一盤水煮甘藍放在桌上。
「那你會別的什麼菜?」邁克洛夫特問她。
「我還會炸薯條。」貝麗驕傲的回答。
「……那不也是土豆嗎?」邁克洛夫特無語道。
「這怎麼一樣?薯條可得用油炸。」貝麗吃驚的說。
邁克洛夫特簡直受不了這個蠢姑娘了,他頭疼的揮手,讓這傢伙趕緊走,「好了,去吃你的晚餐吧,我希望你以後還是別進廚房了。」
「那怎麼可能,我還得洗碗呢。」貝麗氣昂昂的反駁。
簡表面上一本正經,其實肚子都快要笑破了。
「所以現在情況怎麼樣?」簡問邁克洛夫特。
「不怎麼好。」邁克洛夫特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其實霍亂在倫敦一直沒有消失過,只是通常只在貧民區。今年疫情突然有了一個小爆發,如果當時引起重視也不會大範圍擴散,可是安全署的某個蠢貨因為擔心自己職位不保而選擇了不上報,結果就是,疫情擴展到有錢人們都得用「避暑」的名義逃離倫敦了。
鬼知道這會子都還沒到真正熱的時候呢。
不過也正因為還沒到真正熱的時候,這才給了邁克洛夫特緩衝的時間,一旦到了最悶熱的夏天,疫情才會擴散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要說不知道怎麼預防,也不儘然,只是知道歸知道,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首先汙物的處理就是個難題。一點不誇張的說,坐馬車的人,鞋底都比貧民區的地面乾淨。再一個汙物都能把下水道給堵住,怎麼解決?處理到哪去?
都知道用開水煮過能消毒,而且是最好別喝生水,可是很多人連冬天都沒錢買煤炭取暖哩,你能指望這些人去買煤炭燒水?
連手都不洗的人,你要怎麼教他用肥皂?
這些無法解決,就根本談不上預防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