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平生亂
顧府,霜華苑。
屋裡,柳真真雙手環著蘇鳴的脖子,踮起腳仰著小臉同他纏吻著,男人摟著女子的細腰,將美人緊緊抱在懷裡一解相思。兩人這般親熱夠了才坐到軟榻上去,柳真真從背後抱住蘇鳴的腰,把下巴擱在男人肩上,軟言道:“蘇鳴~嗯,環兒還小呢,我們不要讓她這麼早嫁人好不好?環兒這般的模樣,也不愁好人家嘛~~~”
蘇鳴摸著美人的小手,低笑:“嗯,你放心,我也捨不得女兒。這次來,原本也是想同你說這事的,我們倒是想到一處去了。”說到這裡,蘇鳴還是輕嘆了聲:“我也想不好該給我們環兒許個什麼人家呢。達官貴人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環兒那般心性我怎麼放心的下。尋常些的人家,又怕委屈了她。這麼看,到底是大哥有遠見,也不知現在還來得及。。。嘶。。。。唔,心肝兒,為夫也就是說說麼。。。”
蘇鳴腰上被嬌妻纖纖玉手掐一把,只得輕拍著美人的小手賠笑。柳真真捏著拳頭打他的背:“珠兒的狂蜂浪蝶已經夠讓我頭疼了,你別再給小環兒招一堆來,不然床都不給你上,哼!”
男人笑起來把美人拉進自己懷裡抱著:“說到這事,這回倒是沒見到珠兒呢。”
“阿遠,阿遠~~你快點告訴我珠兒在哪裡嘛~~”花園裡環兒拉著顧寧遠的袖子跟在他後面軟軟問著。顧寧遠苦笑著摸了摸自己鼻子,他該怎麼解釋珠兒如今的困境呢,環兒幫不上忙還是不讓她擔心才對。可是看著環兒漂亮的小臉和那雙無比信賴他的大眼睛,顧寧遠只好小小的出賣了一下珠兒,他四顧無人,便神神祕祕地把環兒拉到藏書閣裡,壓低了聲音同小姑姑耳語起來。既然這大事不能給環兒知道,那就只能讓她知道另一件相對來說小一點的事了。
比如,因為珠兒大意,有幾幅美人圖失竊了,不過差不多都找回來了。聽了顧寧遠的話,環兒用小手摀著嘴,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哽咽著道:“小遠~~你說那些圖被人偷了嗎?真的嗎?那我,我。。 。。”
她伸手去抓顧寧遠的袖子,仰著小臉問他:“你看了那些畫沒有?還有哪些沒在外面的?嗚嗚嗚,娘親知道了要罵我的,嗚嗚嗚嗚。 。。。”
“乖,環兒乖,我們還沒有跟大人們說呢。只要都找回來了就會沒事的,嗯?”顧寧遠把哭哭啼啼的小美人抱進懷裡,好聲安撫著,臉卻不由自主的紅了。那日他一回去,就聽下人說二姑娘在書房等他,開始還嚇了一跳,以為珠兒上回那一掌不解氣,只得硬著頭皮進去。才想抓緊認錯,就聽見珠兒難得低聲下氣地來找他幫忙。等顧寧遠得知幫忙的內容後,原本內心的暗自得意變成了叫苦不迭, 這麼個燙手山芋,他不接也得接啊。為了防止更多人看到環兒的美人圖,他和珠兒各自帶人分頭找畫,所以,顧寧遠確實看了不少環兒的美人圖,但他只得跳過此事了。好在環兒的心思全在畫上,也未追問,得知還有最後五幅畫裡都是腳心,手臂什麼的,這才稍微安心了些。
顧寧遠拿著帕子輕輕給她擦乾眼淚,溫柔地安撫著環兒,看著小美人紅著眼睛抱著自己手臂央求:“小遠,小遠你最厲害了。剩下的畫都找回來好不好?不然環兒會怕。。。。”
“好,環兒不怕,我一定把它們都找回來的,好不好?”顧寧遠寵溺地捏了捏環兒的小臉,說道。
“嗯!”環兒認真地點頭:“小遠最好了。”
顧寧遠牽著環兒回去,心裡嘆息要是珠兒也像環兒這般省心該多好。不過,若是把珠兒換成了環兒,怕是更加麻煩了。
珠兒雖然年紀比環兒小,但發育得卻早,初潮未至卻已生得高挑豐盈,好似小荷露角,跟環兒站在一塊,倒是更像姐姐一些。幼時的珠兒因為顧風高挺的鼻樑和英氣的眉宇更似漂亮童子,現在五官長開後,傳承自娘親的美貌愈發顯現。因為身為顧家嫡女,皇室對珠兒的關注只會有增無減,年年都要同父母入京覲見皇帝,而太后也回回都召見珠兒,誇讚其小小年紀已姿態不凡,頗有大家風範,那般口氣儼然是將她視為太子妃的不二之選了。這麼一來,就算顧風有心為女兒另覓佳婿,恐怕也無人敢消受這般美人恩了。
眼看不到兩年就到能出嫁的年紀了,珠兒心裡也急,卻不好表現出來。她知道爹爹和娘親比自己還要擔心,好幾次都瞧見娘親在屋裡偷偷垂淚,不願讓爹爹和自己瞧見。而爹爹也時常在書房裡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次顧寧遠來,兩人坐在屋頂上,越過高高的圍牆看著市井間那些忙忙碌碌生活的人們,珠兒突然歪著頭問顧寧遠:“阿遠,男人們是不是很看重女子的貞潔?”
“嗯?你問這個乾什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顧寧遠奇怪地看著珠兒。珠兒卻不依不饒地盯著他說:“那你呢?如果知道你未過門的妻子已經不是處子了, 你還會要她麼?”
顧寧遠對此嗤之以鼻,哼哼道:“但凡是我喜歡的女人,只要她肯嫁我。哪怕她生了別人的孩子我也敢娶回來。”
“世上的男人都會這樣麼?”珠兒撐著下巴自言自語,顧寧遠伸手戳她的頭:“小小年紀腦袋裡都想些什麼東西,又去青樓裡偷看。。。啊。 。。。”
不等顧寧遠嘀咕完,就被珠兒一把推下去了。
“顧寧遠, 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珠兒拍了拍手,看著穩穩站在地上仰頭看自己的顧寧遠,冷冷說道。顧寧遠看著那張美艷動人的小臉變得冷漠倨傲,忍不住揚起嘴角:“二姑姑,你這般模樣還真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不等珠兒飛身躍下,他就一抹青煙似的飛快溜走了,儘管如此,身後強勁的掌風還是削掉了他一片衣角。顧寧遠吐了吐舌,心想,太子妃這般厲害,太后您可知道麼?
而珠兒最近一次同他見面時,正事說完後再次問了一樣的問題,覺察出不對勁的顧寧遠出言告誡:“珠兒,你千萬別做傻事。且不說你的名聲,萬一皇帝遷怒下來, 最先問罪的可是祖父啊。”珠兒抿著小嘴良久才道:“我就是說說罷了。”
這回珠兒突然離開,一半原因仍舊是下落不明的美人圖,另一半也是為了散心。因為下月太子生辰設宴,特意早早給顧家送來了請帖,皇室按慣例邀請了顧風,而太后則以私人名義邀請了柳真真和珠兒。往年覲見因為有正式的禮法約束,加之還有其他女眷命婦,太子無緣得見珠兒容貌,而今既然是家宴,他一個“無心”便能在皇祖母那兒見到所謂的雲州第一美人。
蘇鳴對珠兒的婚事也是清楚的,顧家幾個男人都在為珠兒想辦法,他只要負責安撫好柳真真便是了,這也是他這回堅持讓環兒回顧家的緣由。環兒的到來可以讓柳真真轉移一些注意力,免得為了珠兒的事,日漸消瘦下去。
蘇鳴對寶貝女兒還是十分了解的,環兒十分依賴柳真真,從小就總是軟軟叫著娘親,寸步不離地跟在柳真真身後做她的小尾巴。即使如今長大了,一到娘親跟前又變回兒時的模樣,到了的第一天晚上就抱著自己的枕頭被子來到霜華苑裡,撒著嬌非要同柳真真一起睡,於是自作自受的蘇鳴就被女兒擠到隔壁客房去了。
睡前娘倆一同在溫泉中泡澡,環兒羨慕地看著娘親飽滿滾圓的雙乳,再低頭看看自己, 仍舊是平平的模樣。前兩月同珠兒嬉戲時,也曾不小心摸到了妹妹的胸口,已經是柔軟可觀的一團了,想到這裡環兒神色黯然,她抿著小嘴靠在柳真真肩頭,小聲問娘親自己以後也會想她一樣有對雪白漂亮的雙乳麼。她雖然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但也從妹妹悄悄塞給自己的畫本里知道男人們都喜歡大奶子的女子呢。
柳真真笑起來,摸著女兒的小臉安慰她:“乖,不擔心,我們環兒只是要晚一些才會長大呢, 所以環兒晚上要乖乖喝補湯,嗯?”
環兒聽話地點點頭,看著柳真真洗好了先上岸用軟帕擦乾身子,娘親的舉手投足都那麼充滿誘惑,難怪爹爹們這麼喜歡娘親。柳真真穿好了裡衣,這才讓環兒起身上岸,即使知道女兒已經長大了會自己洗澡穿衣了,卻還是想像環兒小時候那般,親自給女兒擦乾身子再穿上衣褲。作為娘親來說,女兒長大得太快了,她還沒有寵愛夠呢一個兩個都不在身邊了。不過作為過來人,她深知美貌給予女子的厚待和危險,因而她的顧慮比尋常做娘親的還要多些,為了更好的教導女兒們,柳真真都是一對一的因材施教。環兒嬌怯內向,雖然跟著顧山學習醫術,涉及男女之事的,顧山只能給予最正統的講解,真正歡愛間的那種情愫悸動還是要柳真真細細灌輸才好。偏生環兒先天體弱,葵水遲遲未至,屬於女子的柔美曲線在她身上還尚未體現,柳真真也不急於讓女兒瞭解太多,好在環兒不比當年的柳真真,美貌出眾,卻空有頭銜,在男人們的虎視眈眈下無依無靠,如今的環兒養在深閨,無人覬覦,更有鎮南王府和整個顧家做靠山,她只是先教導環兒如何保護自己而已。
所以在和女兒相處的每段日子裡,柳真真都會不時考考環兒,看她可是記住自己的教導。於是,她一面給環兒擦乾身子,抹上花油,一面聽環兒軟軟背著:“莫要擅自去溫泉等地沐浴,必須要帶上可信的侍衛進行把守才可以。在外面洗浴不可衣衫盡褪,衣物一定要放在看得見,夠得著的地方。髮簪是可以護身之物,一定要隨身攜帶才行。。。。。”
“嗯,環兒真厲害,都記住了。娘再給你補充一點,不管男人把話說得多好聽,也不要在他們洗浴的時候進去,嗯?”
“哦,好的。”
夜裡環兒和柳真真睡在一個被窩中,過了會,聽得環兒睡熟了,柳真真才悄悄起身,下了床。她才推門出去,就被候在外面的男人一把抱進了懷裡,蘇鳴低頭胡亂地親吻著懷裡的美人,將柳真真抱去了自己屋裡一解相思。而另一邊半夜裡環兒迷迷糊糊醒來,發現娘親不在了,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雖然知道娘親去了哪兒可是小臉還是紅了。家裡的事環兒是長大後才漸漸有所瞭解的,自己家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只有一個娘親卻有好多爹爹,爹爹們都很疼愛自己。而且,而且娘親似乎還有很多的祕密,小時候她跟妹妹們一起在藏書樓裡捉迷藏,就不小心打開了一個密格,看到了裡面的很多幅畫。畫的都是娘親,可是也是不穿衣裙的娘親,其中有一副非常漂亮,就是海棠樹下的裸體美人。畫上只有留有一個顧字,卻給了環兒她們極大的影響和靈感。後來分別擅長畫花草和人物的兩姐妹在小妹的配合下一同完成了一副類似的美人圖。珈兒幫忙放風,已經有了經驗的環兒褪去衣裙只披著輕紗橫臥在海棠之下,那美人圖中的女子便是珠兒按她的模樣畫的,而餘下的海棠等物則有環兒親自描畫,只是當時尚未署名而已。
然而次日,環兒在那密格中幾番翻找都沒有看到那副美人圖,不由得心慌了。她記得顧寧遠說過珠兒弄丟了好些畫,還剩五幅不曾找回。莫非,自己的那幅畫也丟了?不,不可能的,明明說好那幅畫不能給三姐妹外的人看到的,所以要一直藏在這個密格里,珠兒難道把這畫帶出去了?環兒的顧慮很快被顧寧遠證實了,但是那次事情實在發生的太意外。珠兒除了喜好習武外便是繪畫了,顧風親自教的女兒繪畫,可以說是從顧廉那兒一脈相傳下來的,除了正經的那些山水外,珠兒尤愛畫些香豔的美人圖。這世間能瞧見美人最多的地方自然是青樓了,所以她時常女扮男裝混跡其間,加上能把美人兒畫得栩栩如生,所以頗得美人們歡迎, 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名妓們更是為了求得她的一幅畫推拒掉自己的客人。這樣,無形中引來了一些權貴的不滿和大盜們對她錢財的眼饞,偏偏那日為了獲取靈感而重新看了海棠美人圖的珠兒,將此畫藏在了自己隱蔽的落腳點裡,結果還是被人尋到後悉數偷走。哪怕她一發現就私下調用了顧風給的三十六個暗衛進行追捕,還是有一小部分流落在外,尤其是那副最重要的海棠春睡,遲遲未能尋回。
環兒半響無語,最後倒是反過來安慰顧寧遠:“小遠,你再見到珠兒的話,告訴她我不怪她的。雖然也是珠兒不小心,但是既然那時我答應讓她畫了,就該預料到可能有這麼一天的。只是我們得想想對策,萬一此畫公開了,該如何收場才是。你讓珠兒不必愧疚,更不必躲我呀。”
顧寧遠點點頭伸手揉亂了環兒的長發:“小環兒這倒是有些當姐姐的模樣了,你也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不讓你擔心的事發生的,嗯?”
雲澤州,肅堂。
最近肅堂的下人們個個都小心翼翼地在幹活,錢伯發現主子這趟回來後連著幾天都沉著臉,估摸著是心情不好了,所以特意將下人們告誡一番,免得惹惱了主子。可是,他同時也很困惑,雖然以前也有這麼一兩個不長眼的讓主子不爽,不過照著主子的脾氣一定不會憋著的,他已經有十幾年沒瞧見能讓自家主子有氣無處撒的人了,莫非此人特別厲害以至於主子都拿他沒辦法了?這可了不得啊,多少年都沒有這樣的人出現了。
而寧九生翹著腳坐在扶欄上喝酒,手裡剛收到的密信在他的指尖被搓成細細的碎片,細雪一般落入池塘被魚群當做飼料爭奪吃掉了。他低頭看著腳下的魚群,水波的漣漪把他倒映的臉扭曲成了怪異的模樣,即便如此,他也猜得到自己臉色很難看。
難怪顧寧遠回去鎮南王府護送環兒,難怪在客棧裡蘇鳴不曾挽留自己,也沒說他們的去處,原來鎮南王是要帶環兒去顧家,所以才避人耳目。顧家這些年來防守相當嚴密,牆內之事無人能夠探聽得到, 即便是寧九生也只是知道顧家上下都十分喜歡環兒,顧寧遠偶爾會出門,而環兒始終住在顧家主母的院子裡,儼然顧家已經認了這個媳婦。
寧九生一進到自己屋裡就會下意識去看床頭的暗格,哪怕那兒關的嚴嚴實實的,他的腦海裡也會浮現出那個看過千萬遍的倩影和盈盈如水的美眸。煩躁的寧九生叫來錢伯給自己備車,打算去西嶺的竹居住些日子再回來。那是師門留存下的修行之地,遠離世俗,可以讓他領悟更多天道。這些年隨著技藝精進,心如止水,他已經很少去那兒了。沒想到區區一個環兒,讓他心神大亂到要藉助外力才能靜心,也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質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錢伯在傍晚時打點好了一切,馬車候門外,他立在車邊,看著主子兩手空空迫不及待地上車後讓侍衛立即啟程,可是馬車尚未走到路口就停了下來,主子下了車連幾步路都不願走就直接翻牆進了府內,片刻後又夾著個四方的布包翻牆出來,這才最終消失在了視線盡頭。錢伯搖搖頭,招呼下人把門關上,同時熄滅了大門上的燈籠,這就是告訴那些前來拜訪的客人們,主子不在請回。
寧九生心裡把自己罵了幾百遍卻還是抱著那個布包,不過他始終強忍著沒有打開來,到了竹居也是如此,他終日不眠不休地打坐沉思或者看著那布包出神,卻始終沒有打開。
“九哥就住在這裡?”顧寧遠喘著氣跟在錢伯身後攀爬上了西嶺背面的斷崖,在斷崖一處草木掩蓋出有個一人高的穴口,這樣一個簡陋寒酸到可以用艱苦形容的山洞就是寧九生修行的地方。
顧寧遠在錢伯的幫助下進到了洞口,昏暗的石道深處,只有人為鑿出的石床,上面鋪著一塊薄毯。石床上原本盤膝而坐的寧九生在他們進來時就睜了眼下地來:“遠弟?出什麼事了?”
寧九生閉關時一般是不讓人打擾的,但是這次他離開時叮囑了錢伯若是顧寧遠有事相求,就帶他去竹居找自己。這也是顧寧遠最終能找到這裡來的原因。
“九哥,環兒出事了,顧家雖然調用了所有力量可還是太慢了,我求你,幫環兒算一卦,告訴我在哪裡能找到她。”顧寧遠似乎已經奔波多日,身形憔悴,神色間難掩焦慮。
寧九生心裡一震,卻知也不是盤問詳情的時候,而是重新坐下,伸手接過了顧寧遠遞來的生辰八字,開始起卦,同時讓他們去外面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