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均言找到顧顏的時候,她就那樣蹲在地上任雨淋,全身找不到一塊乾的地方。
蠢透了。
他心上一鬆,卻依然板著一張臉大步走近她,將傘舉在顧顏頭頂。
十分鍾過去了,雨和顧顏的眼淚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周均言看著她隔幾秒就因為抽泣而起伏的背脊,終於歎了一口氣,他彎腰在她身邊蹲下,低聲道:
“你到底還要在這裡蹲多久?”
他說話的時候,顧顏的頭正要抬起,聽到了他的聲音後,立刻不動了。
周均言看著她一半都埋在膝蓋裡的腦袋,無奈地說:
“起來,我送你回去。”
顧顏像是沒聽見,頭也不抬。
雨勢並沒有減小,他知道不能任由她在這裡待下去了。
周均言將傘換到左手,右手握住她的肩要把她拉起來,結果顧顏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整個人繃得很緊,一動也不肯動。
周均言不能丟掉傘,最後只能放開她的肩膀,他沒作猶豫地將手探進她的膝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後,扳正她的臉。
周均言的手用了力,顧顏不得不面對著他,只是她不願意看他,於是死死地閉上眼睛。
她的一張臉上不知是淚痕還是雨水,睫毛被打濕,發絲也黏在臉上,整個人呈現出狼狽又脆弱的氣息,像是一碰就會碎掉。
周均言神情複雜地看著她,手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撫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擦拭她眼下的淚水。
“還沒哭夠嗎?”周均言還沒意識到他的語氣有多柔和。
顧顏聽到他的話,鼻子一酸,眼淚再一次大顆大顆地順著眼尾往下掉。
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動作後,周均言心裡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慌亂。
回神後,他動作粗魯地抹掉她的眼淚,沉默著把她臉上的頭髮搭在耳邊後,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攔腰把顧顏抱起來。
顧顏的腿不放棄地往下蹬,被周均言的手掌用力地握住。
頭頂只有昏暗老舊的路燈,他艱難地分辨著方向,兩個人身上的衣物吸滿了雨水,顧顏整個人往下滑,他有些疲憊地摟住她往懷裡帶:
“別鬧了。”
下一刻,脖頸被細小而尖銳的東西咬住。
顧顏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咬他頸側的皮膚。
周均言沒有停下腳步,無所謂地任她咬,抱著她往停車場走,因為託著她膝蓋的左手握著傘,周均言走得很慢。
他左肩已經濕透了。
最後她咬不動了,終於鬆開,頭無力地靠在他的胸口,嗚咽著小聲說:
“你罵我是口香糖。”
周均言沒有說話,沉默著走進停車場。
找到他的車後,他鬆開左手握住的傘,因為有金屬支撐著,它很平穩地落在地上。
他微微彎下腰,食指把後駕的門拉開,將顧顏丟進後座,面無表情地解開身上大衣的扣子,隨手扔到她身上。
車門被他關上前,他聲音淡淡的:
“你比口香糖煩人多了。”
坐進車裡後,他第一時間開了暖氣。
車裡的油因為今晚的折騰早已不剩多少,開到顧顏家幾乎是不可能,他斂眉將車開出停車場,繞了一圈沒找到還在營業的加油站。
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平靜地開口:
“車快沒油了,沒辦法把你送到你家,你打電話找人來接。”
車裡除了暖氣發出來的“呼呼”聲,什麼也沒有,顧顏沒有說話,連她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他抬眼看向前視鏡,只見她臉色發白,睫毛輕輕顫動著,閉著眼睛縮在他的大衣裡瑟瑟發抖。
他抿緊嘴脣,將暖氣開到最大。
周均言知道他應該把她隨便丟進一個附近的賓館的,他知道。
但是,為什麼他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