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頭也不回地從顧中林家跑出來，一直跑到馬路上才停下腳步。

喉頭乾澀極了，她喘了好久，才將呼吸平複。

顧顏想起報紙上的內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一天周均言會讓她先離開。

她要去找他，顧顏擦了擦眼睛，拿出了手機，她沒想起翻通訊錄，手指已經下意識地撥出十一個數字。

可是在按撥號鍵的時候，顧顏的食指卻頓住了，重要的話應該要當面告訴他。

確定以後，她不再困擾了。

她輕鬆地攔到一輛空車，坐在後駕上時，她想她這輩子所有的勇氣都花在周均言身上了，這對他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呢？

這個答案只有周均言可以給她。

顧顏讓司機先將車開到她住的地方，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將陽臺上的多肉拿上後再無眷戀地回到車上。

周均言小區的門衛對她很熟悉，顧顏輕輕鬆鬆地進去。坐在電梯上，她的整個身體都在燃燒，她站在周均言家的門口，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綠植，最後還是按了門鈴。

“周均言，開門吧。”她將手放在胸口，感受就快爆表的心跳聲。

可是半天沒有人來開門，她的心忽上忽下地跳著，開始用手心拍門，顧顏是在這時才發現她的手上全是汗，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實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無所畏懼。

“周均言，周均言……”

房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顧顏突然意識到他可能不在家，這個點了他會在哪裡呢？

她終於給他打了電話，可是對面久久沒有人回應。

顧顏的心頭閃過一秒的迷茫，但很快被莫名的篤定所壓下。

————

週五傍晚的A市滿是喧囂聲，顧顏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車流從她面前駛過，鳴笛聲傳進顧顏的耳朵裡聽著並不真切，她一邊執著地給周均言打電話，一邊看了一眼打車軟件，要等太久了，她望著逐漸西沉的落日，毅然決然地奔跑起來。

她跑到他們曾經逛過的超市，他們第一次看電影的電影院，他被她硬拉著去的電玩城還有她最喜歡吃的那家甜品店，可是通通都沒有她要找的人……

她離開冷氣充足的甜品店時身上的衣服竟然濕透了，華燈初上，霓虹燈在頭頂閃爍著，像是一個又一個小月亮，顧顏站在人潮洶湧的馬路上，茫然地四處張望著。

周均言到底在哪裡？

她站在十字路口，疲憊地看著信號燈，對面一家奶茶店突然走出來一對穿著A中校服的小情侶。

不是放暑假了嗎？顧顏盯著熟悉的校服，終於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什麼。

她知道了！

一輛空車迎面開過來，這一刻的司機在顧顏的眼裡就像天使，她飛快地鑽進去。

“師傅，麻煩到A中北門。”

在和司機說完到離操場近的那個門後，顧顏不再執著地去打周均言的電話。

她相信他多過於相信自己。

“你以前是A中的學生？”司機看她汗濕的頭，臉也紅撲撲的。

“嗯。”

“今天是你們學校校慶對吧，還上了A市晚報，很少

有學校校慶在暑假啊。”

“嗯，當時建校就在夏天。”

顧顏雙手緊握著，她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七點，學校這裡的路燈還沒亮，北門還沒有關，她沒走兩步就看到了操場。

顧顏徑直地往籃球場跑，那個晚上週均言看著那個籃球框的目光在這時湧進了她的腦海。

顧顏眨了眨眼睛，好像看到十八歲的少年在空蕩蕩的籃球場上沉默地揮灑著汗水，最後無助地躺在了地上。

她想要靠近他，陪伴他，卻沒有辦法。

視線已經變得模糊，周均言，保送資格被取消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呢？如果我可以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她叫他的名字，“周均言……”可是除了被風吹散的迴音，什麼也沒有。

周均言不在這裡。

可是他還能在哪裡呢？顧顏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今晚第一次感到怯意。

她開始小聲說，聲音不自覺地帶著哭腔。

“周均言，如果你想我在你的身邊就快點出現在我眼前好不好？天就快黑透了，我好怕我看不到你啊。”

頭頂的雲層變幻成幽深的黑色，連空氣都透著一股塵土的氣息，要下雨了。

幾秒後，一顆大大的雨滴落在顧顏的睫毛上。

顧顏站在原地好久，最後沮喪地離開操場，校園裡已經空無一人了，她錯過校慶了。

他在懲罰她嗎？她難過地想著。

從南門出來後，顧顏手擋著頭走到不遠處的牆邊，身後的小賣鋪早已經關上了門，細雨順著屋簷墜落形成了一道簾，顧顏閉上眼睛將背靠在門上。

寂靜的街道除了雨聲什麼也聽不見，突然間，顧顏的心猛得跳了一下，像是一種預感，她睜開眼，街道上的路燈在這一瞬間亮起，被細雨中籠上一層紗。

顧顏屏住呼吸，緩緩地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馬路對面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