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遇見撒旦
“周凝,幫忙遞個玻璃管給我。”童揚彎腰站在實驗臺前,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燒杯裡固體物質的溶解反應,他左手橫伸出去,手掌張開,是等人遞東西到手上的示意。

等了一會兒,燒杯裡的物質已經在水中溶解成白色氣泡,童揚的手裡仍是空空的,他直起身體,疑惑地轉過頭朝身邊的女孩開口:“周凝?周凝?”

被人叫著名字的女孩呆呆地站著,她身上穿的是與童揚同款的白大褂,海藻般濃密的淺栗色長發梳成馬尾在腦後,飽滿光潔的秀額下是兩彎長眉。女孩身材高挑玲瓏,即使被寬大的白大褂罩著,也能看出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來。

“周凝?”見女孩始終沒反應,面色呆滯,童揚加大了聲量。

“師、師兄?”良久,周凝僵硬地轉過腦袋,迷惘空洞的目光漸漸聚焦在童揚那張臉上,她的聲音滿是不敢置信,還藏著一絲死裡逃生的泣音,顫抖著嘴脣開口:“師兄,我這是在哪裡?”

“自然是在實驗室啊。”童揚眼神狐疑,他這周師妹早上看著還好好的,莫非做了一天實驗做傻了?

周凝快速摸出兜裡的手機,按下側鍵,看著亮起來的屏幕上左下角的幾個數字,七月十五號、是七月十五號……周凝一下子捂住嘴巴,無力的雙腿癱軟下去,她背靠著冰涼光滑的試驗臺壁面,晶瑩的眼淚一顆顆從因哭泣而弧度微彎的雙眼裡滴落,砸在地板上漸起小小水花。

她記得,她死的時候是八月一號,那她這是重生了嗎?回到了半個月前?

“你怎麼了?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童揚焦急又擔心地看著坐在地上、眼淚流個不停的周師妹。平常周師妹性格挺活潑開朗的,怎麼此時卻像精神失常一樣?

“我沒事,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控制不住情緒。”盡管心中仍舊是波瀾起伏,周凝抹掉臉上的淚,盡全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她朝童揚展開一抹笑,道:“對不起,嚇到你了師兄。”

“沒事就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你現在的情緒也不適合做實驗。”童揚邊說著便扶起地上的周凝,攙著她的胳膊往實驗室門口走去。

“這世上沒那道門是邁不過檻的,你還年輕呢,別擔心。”童揚一臉嚴肅地對周凝說著,想她是遭受什麼重大打擊了,一時情緒緩不過來。

周凝聽著師兄的安慰,臉上卻扯不出任何表情回應,她很感謝師兄這份好意,卻沒有辦法認可他這番話。畢竟她那半個月的經歷是太匪夷所思的恐怖,匪夷所思到她現在稍微冷靜之後,心裡開始懷疑那只是她的夢境。

在“夢”中,她三日後被導師寧修瑾囚禁了,她被關在一個不見天光的地下室裡,一日三餐皆由一聾啞老人送來。寧修瑾沒有虐待她,沒有打罵她,只是將她囚禁在地下室,然後在十幾天的某個時辰,將麻醉藥注入她體內。昏過去前一秒,她感受到冰涼的利刃在眼睛薄薄的皮膚周圍打轉,然後一寸寸剖開那裡的皮膚,刀尖刺進血肉。

他說,你的眼睛和她的好像,真讓人討厭。

那就先挖掉這雙眼睛吧。

周凝認為,寧修瑾不虐打她不是因為善良,而是因為不屑、嫌棄。這個人的骨子裡是強迫性的完美主義,他囚禁了她十多天,給她餵了不少藥物,將她的肌膚養的白裡透紅。然後解剖了她的身體。

“師兄,你知道寧修瑾在哪裡嗎?”說到導師的名字,周凝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下意識地拽緊身上的白大褂,語氣驚懼。

童揚覺得師妹的身體又癱軟了些,他使勁扶好師妹,倒沒注意到一向對導師尊敬有加的人這次竟然直呼其名。

談起寧修瑾,童揚的語氣很尊敬,他開口道:“前幾天,導師去首都洽談一個科研項目,可能今明兩天就回來了吧。”

導師寧修瑾今年不過25歲,畢業於世界頂尖大學,去年正式進入國家博士後科研流動站,從事科學研究工作,是國家最年輕的博士後之一。不僅學歷光鮮,其科研學術能力也非常強,被譽為天才青年博士。

能成為寧修瑾的弟子,童揚是非常自豪的,雖然他年齡比寧修瑾還大上一歲。

“你問這個幹什麼?”童揚有些好奇,畢竟師妹和導師交集較少,平時也沒看見她找導師溝通。

“師哥你去路邊攔個出租車送我回去吧。”周凝避而不答,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心情沉重地直墜深淵。周凝作為一個接受二十多年現代教育的碩士,自然是信奉自然主義的,可地下室的一切都好真實,她不敢相信那只是個夢境。

但重生這件事,真的太玄幻了。要說被囚禁在地下室是個夢,那她何時做的這個夢呢?

她很想,現在,立刻,馬上,買張機票飛回家裡待在父母身邊。

周凝回到租住的小套房,看著藍色的窗簾,青檸色的沙發以及房內一切熟悉的佈置,驚惶的心妥貼了不少。

真累啊,周凝腦子裡隻盤旋著這三個字,她打開空調,將自己扔進綿軟的床上再蓋上薄被。她好像很久沒睡個安穩覺了,周凝突然這樣想著,心裡一驚,立馬跑下床去到客廳處,將大門上了三重鎖,然後赤著腳跑回臥室,將臥室門的反鎖上。她想了想,又搬過書桌抵在門後。

即使做完這一切,周凝還是很害怕,可精神實在疲累,她用薄被嚴嚴實實地將自己裹好。倦意像潮水般湧來,她抵不住,終是沉沉睡了過去。

只希望一切是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