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無聊的前半生(8500珠加更)
文令秋當然不是第一次遇到對他示好的女孩——如果要追溯過去的話,他的第一個追求者應該是在幼兒園時期就企圖用一顆糖換他一個親親的同班女同學。

但文令秋從小到大都沒考慮過戀愛這件事,對他來說有拆一封情書的時間還不如多看一頁手上的書,久而久之,一開始對他無比熱衷的女孩子們也都不得不收了心思。

所以簡單來說,文令秋也是第一次遇到像白以晴這樣類型的女孩。

她就像是聽不懂他的拒絕,看不見他的冷臉,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每天早晨總是準時出現在他寢室樓下,然後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噓寒問暖,一路跟著他去買早餐,再跟他進教學樓。

足夠煩人,但偏偏白以晴還長得很漂亮,在學校追求者不是一般的多。

所以那段時間文令秋經常在白以晴不在的時候被其他系的男生堵在路上朝他叫囂,質問他到底有什麼本事把女孩子玩弄於股掌之間,文令秋本人對此倒是無所謂,可架不住總有些女同學看不過眼去和這些男生吵架,再加上次數多了就有些不堪其擾,乾脆就約白以晴出來準備和她把一切都說清楚。

那個時候的文令秋不懂得什麼叫點到為止,也沒有現在的風度。那天白以晴精心打扮了一番赴約,他卻只是非常冷硬地向她表達出自己的困擾,並且希望她以後適可而止。

然後那天白以晴終於哭了,她哭著質問文令秋:“我都已經把大小姐的自尊丟掉追你了,你就非要這樣再在上面踩一腳嗎?”

文令秋卻依舊面無表情:“你丟掉自尊卻給我帶來困擾,還是請你把自尊撿回去吧。”

現在回想起來他年輕時確實太過銳利,就像冰川最頂峰的稜角,每一句話都完全不留餘地,也在無形之中把她往另一個極端推了一把。

“文令秋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我總有一天要你來求我!”

那天甩下這句話之後白以晴就再也沒去找過他,偶爾在路上碰見也像是不認識,學校裡很多人明裡暗裡說文令秋渣男無情,但文令秋卻對此充耳不聞。

他我行我素的活了二十年,其中對於各種處事技能學得最爐火純青的就是對一切不必要的雜音充耳不聞。

他度過了一段很自在的日子,直到那場車禍的發生。

一夜之間,他的上半生全都白活了。

大哥大嫂離世,他成了父母膝下最年長的孩子,一切沉重的責任一下壓在了他的肩上,而他下面是隻有九歲的文斐然和只有四歲的文啟。

文令秋別無選擇,他只能咬著牙把這個擔子接下來,剝離掉所有性格中的自我,磨平所有外在的稜角。

隻為躋身進那不需要稜角與個性的政壇。

他沒有時間再去看關於歷史的書籍,也辭去了考古社社長的職務,除了必修課之外他必須用盡全力去補齊他之前二十年缺失的人脈和關系。

他開始先作為父親的左膀右臂陪伴他出席各種會議,他開始學會像文和年那樣對人微笑,他開始學會各種官腔和客套話,也開始能聽懂別人一句話裡的潛臺詞。

他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他開始變得圓滑,開始接近那扇入口的形狀。

他很痛苦,但他很堅持。

因為他是文令秋。

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那一天父親把他叫進了書房,用非常語重心長的語氣告訴他,文和年的死對文家是一記重創,如果沒有外援,可能文家就此就要沒落了。

他明白父親的話,也想起了曾經大哥文和年結婚前也找他喝過一次苦酒。

他還記得大哥當時喝醉了,對著天空問了一句“就因為我是長子,所以我連要娶誰我都不能自己決定嗎?”。

然後文和年又側過臉去看著文令秋,笑呵呵地說:“令秋啊,哥哥真的好羨慕你。”

然而現在那個滿臉笑容說著羨慕他的哥哥已經為了保護他們永遠都不在了。

文令秋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資格。

他遵從父親的意思接受了在這個非常時期還主動朝他們家伸出援手的白家的好意,而白以晴也終於如願以償地收到了文令秋的道歉與服軟。

到這個時間點,文令秋已經明確的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了。他們從見面,領證再到婚宴只花了半個月,然後文令秋就把白以晴接到了文家老宅來生活。

白以晴的懷孕讓白家徹底放下了戒心開始毫無芥蒂地幫助文家,可文令秋在政界逐漸站穩腳跟的同時也沒有挽留住父親身體的頹勢。

然後就在白以晴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文家徹底失去了坐鎮的大家長。

臥室外傳來的敲門聲中斷了文令秋平靜的訴說,文啟在得到允許之後打開門走進來:“舒岑要吃藥了。”

藥是文斐然之前留下的,還特別不信任地把劑量和服用次數給文啟列了個表出來。

這些藥大部分都是大白片,大到舒岑一整個都咽不下去,不得不用工具切半一點點吃,然後那一層薄膜被切斷自然也包裹不住苦味,一入口就苦得舒岑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好在文斐然就像是預料到舒岑吃這些藥肯定吃得艱難,特地讓文啟去買菜的時候順便帶回來了很多甜味的飲料備著,文啟剛熱了一杯椰奶,就看女孩子捧著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氣下去了大半杯。

等舒岑喝完椰奶,文令秋又陪她洗漱完看著她上床入睡才和文啟一起離開房間。

“辛苦你了,早點休息。”

文啟看著文令秋襯衣上的淚痕:“我現在得再去她學校一趟,把她寢室裡的東西收拾回來。”

文啟動作很快,跟文令秋交代了自己去去向就披了外套出了門,開著車趕在熄燈前一小時進了律大校園,結果車還沒開到女寢樓下,就看見不遠處已經停了一輛惹眼的跑車。

這個時間在宿舍外活動的學生已經不多,文啟越看那輛車越眼熟,結果剛在舒岑寢室樓下把車停穩,就通過車牌回憶起了那輛車的主人。

文星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