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妻30完
梅映雪也在其中,臉色慘白的盯著斷崖,他只求能遠遠的看著她嗔,看著她笑,不敢相信妍若春花的她就這樣香消玉殞,無法接受這樣的噩耗,風兒帶來他的輕喃,“傾兒……”
那名撞了慕傾傾馬的男人對肅著臉的洛泱深深一揖,“洛候,雖說在下無心之過,但錯已鑄成,在下難辭其咎,洛侯有何條件但提無妨。”
山風飄蕩,洛泱薄甲在秋陽下反射出耀目的光,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望著賠罪的男人,削尖的側臉如刀鑿一般冷硬,唯有長而翹的睫毛被光影照出一瞥柔色,卻轉瞬即逝。
爾後,打馬離去。
接到妻子墜崖的消息時洛琛正和幾個勳貴子弟追著一隻野豬在射殺,怒馬鮮衣,快意馳騁。
“少奶奶墜崖落入黑沙江,屍骨無存。”這幾個字在他腦中翻來覆去的念著,彷彿完全明白不了這句話的意思。
然後他呆住了,一向活絡的腦子倏忽空白一片,無法思考。
那女人昨夜還頂嘴鬧騰呢,今日怎麼就屍骨無存了。
洛琛想,這事是有點荒謬,荒謬得……可笑。
“這種不著調的話也敢來胡說,你是不想在侯府呆了嗎。”他如此對報信的常隨說。
“世子爺您……節哀!”常隨背上冷汗津津,可少奶奶不在已是事實,他不得不出言勸慰。
他在眾人注目下緩緩開口:“我……”
是什麼遮蔽了千頃日光?洛琛眼前一片黑暗,渾身冰冷,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間,令他字字艱難,“我不信……”
話未落,他一口血噴出,灑在枝繁葉茂的花木上,那星星點點的紅在炎炎烈日下暈散開來,竟是觸目驚心。
眼前一團模糊的光影,他極力想要看清。
那一夜,她一襲大紅嫁衣,嬌羞依盼,弱不勝衣的端坐新房等待著和他洞房花燭……
然後眼前一黑,人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常隨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接住了自家主子,和眾人告了一聲罪,帶著洛琛回了營帳。
洛琛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在夢裡他看到另一個自己,還有另一個傅傾,夢裡的傅傾愛他慕他,她的目光永遠追隨著他,可夢裡的自己對她極盡冷漠疏陌,不聞不問,不理不睬。
只過了半年,於珠珠夫婿亡故成了寡婦,居然被那個自己接回了府裡,還對她寵愛有加,而那於珠珠在床帷之事上放蕩形骸的不堪入目,讓他都不忍直視,即便在夢裡他也泛起一陣陣噁心之感。
傅傾被那個自己逼至靜渏院,僅三十芳華便鬱鬱而終。
夢裡的自己抱著已無生機的傅傾神情呆滯,臉上的血色一分分褪盡,只聽他低低地喚了聲,“傾兒……我錯了……為什麼我醒悟的這麼晚……”
後來,夢裡的他封鎖了靜渏院,只帶走了傅傾的骨灰,離開了京城,北上投軍,經過戰火洗禮的他冷峻而剛毅,卓然絕塵,橫刀策馬。
在一場最慘烈的拼殺中,身後,是咆哮著奔騰著的黑沙江。他雪白的徵袍上濺滿了鮮血,金色的殘陽,照耀在槍尖上,以寡敵眾,廝殺中,那白色戰袍在空中舞出一道孤傲的光芒,悠悠墜入黑沙江滾騰咆哮的河水之中。
洛琛驀地睜開眼,俊臉扭曲,淚流滿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狀若癲狂!
巖洞裡,篝火微明,慕傾傾用木枝撥了撥火堆,聽木柴發出劈啪的輕爆聲,神情有些怔忡。
洛泱攬著她靠在自己肩頭,“後悔嗎?”
“不會。”
洛琛不同意和離,死遁是唯一的方法,而她和洛泱的關係,也只能是死遁。
自從決定喜歡洛泱,慕傾傾就開始重拾武藝,和洛泱摸索好崖下情況,那隻白狐以及發現白狐的那個人都一一是洛泱算計好了的。她一從馬上墜下,立時擒住攀援青藤,盪進崖壁的巖洞內。
半個月後,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事,權傾天下的定遠侯洛泱向帝君請辭,退出廟堂,遊歷山水,傳爵位於獨子洛琛。
當年,帝君以七歲稚齡登基,幸得定遠侯洛泱一力扶持,才安然度過數次宮變謀逆。
遂再三挽留,然洛泱去意已決,帝君無法,只得放行,於後宮痛哭三日。
此後,洛泱之子洛琛,逐漸被帝君重用,視其為肱骨之臣,此乃後話。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在官道上,馬車裡,她依偎在他懷裡,淺笑靨生,“從此我們,看青山隱隱,觀流水脈脈,一生一世。”
他捏捏她的鼻尖,接口道:“好,從此我們,遠離宦海,看青山隱隱,觀流水脈脈,一生一世。”
捨棄整個世界,只為她——
攜手隱沒紅塵!
馬車裡傳出男人悠揚清越的哼唱聲,“正風靜雲閒,平瀲灩。想見高吟名不濫。頻扣檻。杳杳落,沙鷗數點。”
他的聲音雖清越,卻不及桓海勁拔,只是隨口吟唱,輕慢低揚裡透著份慵懶,聽來卻也別有一番風流韻味。
伴隨平穩的車軲轆聲,飄向遠方——
十年後,權勢正赫的定遠侯洛琛遽然將爵位傳給族內旁支子弟,隻身離開京城,行蹤成迷。
有人說因亡妻之死,看破紅塵,遁了空門。
也有人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定遠侯這是學他父親寄情山水,遊歷天下去了。
世人紛紛揣測,也終只是揣測!
若干年後,有人在一座古寺裡挖出一具棺木,骸骨胸前抱著一塊手刻小石碑,上面刻有兩行小字:
倘若能重來,我定不再負你。
原來能重來,我還是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