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那個他1

深秋的傍晚,風呼呼的刮,樹上的枯葉伶仃飄搖。

為這個季節平添一分斑駁與蕭瑟。

塘後公社下的紅陽大隊和所有大隊一樣陷入了寂靜。

偶爾響起幾聲犬吠和女人打罵孩子的吵鬧聲。

煙囪裡炊煙裊裊,稀薄的風一吹就散了,散後再度裊起,又吹散。

位於紅陽大隊東北面有一間籬笆圍成的小院,裡面有三間毛坯房,幾處脫泥的牆面被重新填補上,顯得牆面像生了一塊又一塊的疤。

兩個男人坐在屋簷下的柴垛上,說著話。

“大哥,衛生院說治不了阿妹,讓咱們去縣醫院。可我們現在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介紹信也沒有,這可咋辦?”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叫楊林,在家行二,認識他的人都管他叫楊二,個挺高,有些瘦,卻因長年勞作一身筋肉很是結實。

皮膚偏黑,五官倒也周正,那雙因為長時間飢餓而深陷於眉弓下的黑色眼睛滿是焦慮。一身粗布短褂,落滿歪歪扭扭的補丁,褲腿挽起,深秋時節,磨損的草鞋裡腳趾上還沾了些泥巴。

楊林旁邊的男人是他的兄長楊樹,在這個建軍建國衛國衛明此類名字滿天飛的年代裡,楊家兄弟的名字顯得有點獨樹一幟。

概因名字透著樸實的勁兒,倒也沒人說什麼。

楊樹和楊林有幾分相像,包括衣著,但看上去年長許多,楊樹皮膚還要稍黑一些,臉較窄,眉弓很高,自然地帶了幾分凶像;眼睛卻是細長的,瞳孔棕色。

臉上有著困苦生活磨煉沉澱下來的堅毅,他舔了舔乾燥起了皮屑的嘴脣,拿出破報紙捲起菸葉,用火柴點燃,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我待會再去阿嬸家藉藉,再吃稀一點,去黑橋那裡看能不能把糧食換出一些。”

這個時候的莊稼漢是最清閒的,不願串門閒侃的就歪在床上翹起腿,挖一勺碾碎的旱菸葉,點上,砸吧兩口,是一天裡最大的享受。

一些家裡光景好些的,婆娘管的寬鬆些的,可以抽不要煙票的捲煙。

大生產,六分錢一包。

他沒有婆娘管,卻捨不得抽,實在想了,破報紙,廢作業本卷吧卷吧吸上兩口過過癮,也就知足。

“你沒見阿嬸見到我們就跟避瘟神一樣,再把糧食換出去這個冬天該咋熬啊。”

男人的背佝僂下去,聲音沉重而無奈,“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補充道:“去黑橋換錢機靈點,情況不對就跑,千萬不能被逮了。”

是啊,投機倒把被逮住可是要坐監牢的。

“我曉得。”

“小三呢?天都黑了還不著家。”

“說是去摸條魚給阿妹補補。”

一牆之隔的房間裡,稻草鋪就的木板床上小小的一團蜷縮著,身上裹了條補丁蓋補丁,棉絮結成團的土布棉被。

聽著耳邊隱隱綽綽的說話聲,蜷成一團的人兒緩緩睜開眼,她正是在聯邦世界裡待滿五十年的慕傾傾,房內光線很暗,以她的視力大致能看清。

入目所及,十分簡陋,除了她身下的這張破破床外,牆角孤零零的聳立有一架沒上漆缺角的衣櫃,一把竹椅,一些雜物外,寒酸的賊都嫌,但這卻是她的閨房。

神使說她之後去的幾個世界都會比較困難,還真沒說錯。

原主叫楊傾傾,十五歲,原主還有三個兄長,大哥楊樹,二哥楊林,三哥楊杋。

父母在鬧飢荒時為了把為數不多的糧食省給孩子吃,活活餓死,撇下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家裡條件比大隊裡多數人家還要困難。

家裡窮不要緊,可問題是現在的時間點是1961年,剛剛經歷過大饑荒,對於這個年代慕傾傾有點大致印象,細節不是很清楚,知道極其窮困,全國人民都在溫飽線上掙扎。什麼都是公家的,做買賣叫投機倒把,不但如此,買東西還需要各種票,出門也要介紹信,什麼都做不了。

再加上過幾年就是群魔亂舞的十年黑暗。可以說,她最不想來的便是這個時間段。

鬱悶也無用,來之,安之。

眼下能做的只能盡量活的好一點兒。

原主小學沒唸完就輟學去大隊裡掙公分了,一年一塊多錢的學費對他們家來說也是一筆極大的開支,原主是個心眼小的,因和三哥楊杋只相差兩歲,而家裡輟了她的學,卻供三哥一直念下去,原主覺著哥哥們偏心的厲害,把她當賠錢貨,不疼她這個妹妹,故對幾個哥哥並不親厚,甚至是疏離厭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