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兮兮
十一點半,外賣遲遲送達,蘇恬匆忙披了件外套便下樓去取。

深秋的夜風冷得刺骨,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止不住地打了個顫,只有手中提著的醒酒湯還冒著熱氣。

裹著一股子冷峭回到滿室溫暖的家中,蘇恬才從凍得她發僵的寒冷中緩過勁來,趿著家居絨拖慢吞吞地走進餐廳,將湯擱置在桌上。

她剛要伸手去揭開外賣包裝的蓋子,抬頭看見虛掩上的臥室門,又猶豫地停頓了動作。

她不清楚季楚宴喝了多少,更從未照顧過醉酒的人。因此,她開始陷入糾結之中——自己是該把他叫起來醒酒,還是該任他好好睡一覺?

蘇恬默然許久,手上微頓,還是揭開了盛湯的塑料碗蓋。

隨即,她又翻出一隻方女士塞給她燉燕窩用的陶瓷盅來,拎起外賣塑料碗的邊緣,將醒酒湯悉數倒入了盅內。

湯還是燙的,冒起白霧,撲到蘇恬的臉上,帶來些許溫熱的觸感。

她正要伸手去拿陶瓷盅的蓋子,身形卻突然一僵——

腰間被一雙灼熱的手緊緊摟住,淡淡的木香味霎時籠罩下來。

蘇恬撐著餐桌桌面,微微偏過頭:“你怎麼醒了?”

季楚宴貼在她耳邊輕蹭,聲音裡略帶醉意:“口渴。”

“口渴你喝水啊,抱我幹嘛。”

季楚宴卻又不說話了,埋在她頸間,呼吸沉沉。

蘇恬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脖子有些發癢,忍不住推擠他:“季楚宴……你起開……”

他紋絲不動,甚至變本加厲,更用力地把她往懷裡摁。

蘇恬無奈,只能佯裝嫌棄:“你身上酒氣好重,該回家洗澡了。”

季楚宴大概是很介意不良氣味的,聞言果然鬆開她,抬起手腕嗅了嗅,皺眉。

“你也聞到了吧。”蘇恬說謊一點也不臉紅,“所以趕快回去吧。”

季楚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琉璃般細碎的光影在他如墨的眼眸裡跳動。

他的視線粘滯片刻,而後斂眸:“那我走了。”

語氣裡莫名有點兒……可憐兮兮的。

說完,他也不記得去拿自己脫下來的外衣,身上隻一件單薄的襯衫,便作勢往外走。

蘇恬無奈歎氣。

就季楚宴現在這狀態,估計回家洗澡都有溺水的風險。

“算了,”蘇恬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我上樓幫你拿換洗衣物,你在這等著。”

蘇恬隨手拿了兩件家居服便折返回來。

打開家門,才走沒兩步,她便看見不遠處的季楚宴正坐在餐桌旁氣定神閑地喝醒酒湯。

一點兒看不出來剛才那副醉得不清醒的模樣。

“你的衣服。”

蘇恬踱步過去,將衣服胡亂塞進他懷裡。

季楚宴卻不受幹擾,繼續喝湯,淡淡評價一句:“湯挺好喝。”

蘇恬很想撲上去搶走他的杓子——在她看來,季楚宴明明沒醉,喝什麼醒酒湯!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皺眉道:“喝完了就趕緊去洗澡。”

季楚宴卻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看得她渾身發毛。

“我喝完了。”季楚宴突然抱著衣服起身,湊到蘇恬跟前,周身還縈繞著淡淡的酒氣。

他微微俯身,兩人之間的距離愈發逼仄。對上他帶笑的桃花眼,蘇恬隻覺得胸腔裡的心臟跳動得異常地快,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季楚宴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滿意地挑眉,薄脣微啟,一字一頓道:“記得等我。”

蘇恬耳廓都紅了。

一直以來,她眼裡的季楚宴是很好騙的。但如今她陰溝裡翻船,反而被季楚宴精湛的騙術所迷惑,倒成了被騙的那個。

合著他只是微醺,根本沒醉到神智不清那份上。

虧她還擔心季楚宴一個人回家洗澡會出什麼意外。

終究是她想多了。

躺在床上,蘇恬故意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像一個蠶蛹。

浴室裡淅瀝的水聲戛然而止,她臉上微熱,連忙閉眼假寐。

不一會兒,浴室門打開,映下一方光亮。

蘇恬再次扯緊了被子。

“哢嗒”一聲,室內重歸於黑暗。不多時,她便感覺床的另一側微陷下去,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味撲面而來。

蘇恬緊張得一動不敢動。然而,季楚宴躺下之後卻毫無動作,安靜得過分,甚至連被子都沒掀。

室內雖然開了暖氣,但是縫隙間依舊會溜進來些許寒意。月光透過紗簾灑進臥室裡,蘇恬側過頭,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季楚宴正閉眼平躺著。而且床上只有她身上這一床被子——如果他就這樣不蓋被子睡著了,明天大概率會感冒。

猶豫了幾秒鍾,蘇恬還是挪近了一些,將被子掀開一角,摸索到季楚宴的手臂,把他裹進了被子裡。

下一秒,蘇恬還沒來得及躺回去,便被季楚宴伸手一攬,整個人跌進了他懷中。

蘇恬嬌呼一聲,捶他的手臂:“你根本沒醉!”

季楚宴卻低笑:“之前的確有點醉了。不過現在醒了。”

說罷,他還很惡劣地挺了挺勁腰,蘇恬這才明白他所說的“醒了”意有所指,不禁得臉頰通紅,掐他的腰:“你剛剛還裝睡……”

“你不也是?” 季楚宴勾脣,“怕黑的膽小鬼,睡覺居然沒開小夜燈。”

蘇恬這才注意到自己裝睡裝得太失敗,連小夜燈都忘記開,被他輕鬆識破。

她咬了咬脣,不說話了。

季楚宴卻趁機欺身上來,扳著她的下巴,將脣貼上她的。

他吻得很輕,蘇恬睫毛微顫,閉上了眼。

氣息之間沒有絲毫酒精的痕跡,口腔裡滿是清涼的薄荷味道,在舌尖交纏之中,在嘖響的水聲之中,冰涼的觸感不斷被放大,蘇恬感覺自己就像是置身於湖上的一葉小舟,被湖水托起,又極溫柔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