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原來是你!」趙武全氣的臉紅脖子粗, 咬牙切齒地恨不能撲上來咬死楚承昭。
當日他前腳在御書房外取笑了楚承昭一通, 後腳到侍衛所就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頓。那偷襲他的人還陰損至極, 麻袋裡盡是爛菜幫子, 臭泔水, 把他噁心地嘴都不敢張。後頭更是隻能提前告假回家洗澡去了, 連帶個好幾天,趙武全都覺得自己一身臭泔水味,恨不能把身上的皮都給搓洗爛了。
趙武全早就懷疑是楚承昭幹的, 只是一來沒有證據,二來楚承昭慣是好脾性,便是他指認了他, 怕也是沒人相信,三來是實在丟臉, 他自詡武藝超群的,居然這麼輕易就被人偷襲了,說出去指不定被人怎麼笑話,他便一直按下沒提。
到後來甚至連趙武全自己都覺得, 偷襲他的人招數太噁心人了, 楚承昭那看著跟不食人間煙火的菩薩似的, 也做不出這種事。
楚承昭的一句話, 把趙武全那一次的慘痛回憶全部勾了起來。
「什麼是我?」楚承昭迷茫地看著他, 「只是前段時間聽兄弟們說,你渾身上下總是一股臭泔水味兒,我心中好奇, 忍不住發問而已。」
趙武全愣了半晌,把捏著的拳頭鬆開了,哼聲道:「要你管,本少爺那是薰得特殊薰香,你們不懂欣賞!」
這人果然如楚承昭所想,到了這時候還死鴨子嘴硬。所以楚承昭彎了彎嘴角,繼續道:「也成,既然趙公子喜歡,隔天有空我再用麻袋去禦膳房為你捎一點。」
「你怎麼知道麻袋……」趙武全一愣,而後便是暴怒,「楚承昭,你耍我!」
宋瑤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算是聽明白了,眼前這個人肯定是被楚承昭坑了,到現在還被他耍的團團轉。
趙武全捏著拳頭衝上前,楚承昭足尖一點,迎了上去。
趙武全拳拳凶猛,楚承昭卻是四兩撥千斤,沒怎麼費工夫就把他的招數給盡數消去。
「何人在此動武!」他們剛交手沒多久,便有把手的官兵趕來維持秩序。
楚承昭見官兵來了,便退回到宋瑤身邊,負手而立。他衣衫不亂,氣息平穩,氣定神閒地如同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
相反,趙武全氣的面色通紅,氣喘如牛,官兵來了他還惡狠狠地瞪著楚承昭,又要向他攻去。
幾個官兵把趙武全團團圍住,趙武全越發暴躁,大吼道:「你們少多管閒事,知道本少爺是誰嘛!」
官兵看他的穿著,猜到了他肯定是哪家達官貴人的公子。但相國寺是國寺,又坐落在京城之外,來往的達官貴人多了去了,說句難聽的,一個牌匾砸下來,砸到的大半都是官家家眷。
「不管是誰,都不能在相國寺動武!」職責所在,官兵們並沒有退卻。
趙武全氣紅了眼睛,拳頭捏的『咯咯』直響。
「武全,這是怎麼了?」勇勤侯夫人曾氏聽到了外頭的響動,帶著一幫子丫鬟婆子出了來。
見到了她,趙武全倒是冷靜了不少。顧及面子,他壓低了嗓音恨聲道:「母親,就是這人日前在宮中偷襲了我,方才他自己也承認了!孩兒一時氣不過,才和他動手動的。」
曾氏痛心道:「我兒糊塗,萬事可以以後再說。這國寺莊嚴之地,如何可動武?」
「孩兒實在氣不過!」
曾氏又溫聲道:「武全,便是你不顧及國寺規矩,不顧及我這母親,怎麼不想想你妹妹呢。你妹妹自小嬌弱,你鬧出如此動靜,把她嚇著了可如何是好?」
趙安寧從曾氏身後走出,文文靜靜、嬌嬌怯怯地道:「母親,我不礙事的,想來哥哥真的是受了莫大欺侮才會如此。」
趙武全看到自己妹妹,終於從暴怒之中冷靜了下來。
親生母親王氏走的時候,他已經記事兒了。繼母對他雖好,但到底是外人。隻這妹妹,卻是自家嫡親的妹妹。妹妹可憐,生下來沒幾天就沒了母親,又因為生下來就體弱,幼時一直病蔫蔫的。一直到曾氏進了門,妹妹得了她的照料才一日賽一日地好了起來。
妹妹難得出來一趟,沒道理自己嚇壞了她。
「楚承昭,算你這回走運!」趙武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哼哼地走開了。
曾氏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同楚承昭歉然道:「楚公子,實在抱歉。武全讓我縱容壞了,性子太過耿直,為人處世上還有欠缺。請你多多海涵。」真真一副為兒操碎了心的慈母做派。
楚承昭同趙武全不合,但也不會遷怒到他的家人,何況對方還是女眷長輩。是以他只是頷首道:「夫人無須為他賠罪。」
他們說完話,趙安寧上前扶著曾氏往回走,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哥哥實在魯莽,雖是他被欺侮在先,但到底國寺莊嚴,也不能在這裡和人清算的,沒得讓人捉了把柄。」
這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卻是飽含深意。周圍不少香客都在看熱鬧,初時大家看楚承昭雲淡風輕,趙武全暴怒動手,還覺得是趙武全做錯。後頭趙武全同曾氏說前情,壓低了嗓音,眾人也沒聽到。但這小姑娘此時的話卻提醒了大家,趙武全那麼暴怒,並非無端生事,而是事出有因,是楚承昭不對在先。
圍觀的多是百姓,不少人最是喜歡打聽高門大戶的八卦事了,頓時議論紛紛,有了各種猜測。
「安寧,不許多嘴。」曾氏輕叱,「男人家的事不是你該議論的!」
趙安寧咬了咬脣,委屈道:「我也只是為哥哥鳴不平罷了。」
曾氏一聲歎息,「你哥哥啊,就是為人直爽,半點沒有心眼子,叫人做了筏子也不知道。」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的的,就差直接說楚承昭欺侮人在先,設計陷害在後,是個為人陰險的小人了。
楚承昭不悅地蹙了蹙眉,他雖然聽出來了,但對方是都是女子,又似乎在說母女間的私房話一般,他這麼個大男人,和她們計較也不好看。
「等一下!」帷帽下的宋瑤忽然出聲。
她被氣到了!怪不得書裡的女主第一輩子鬥不過這對母女,這倆人一唱一和的,不去搭個戲臺子真的是浪費了!
曾氏和趙安寧站住了腳,曾氏無辜疑惑地問:「有何事?」
宋瑤道:「聽夫人的話,似乎是並不瞭解情況,為免有失偏頗,不如尋個人來問問。」
曾氏笑道:「哪裡什麼偏頗不偏頗的,本是我們武全做的不對。」
宋瑤在帷帽下冷笑:剛你和你女兒話裡的意思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沒有和曾氏爭辯,而是對著一邊的小沙彌招了招手。
那個小沙彌一直在引領著她,直到楚承昭來了,他才退到了一邊,但也目睹了整個事發過程。
「小師父,剛你一直在場,可以和大家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沙彌便道:「剛女施主從殿內出來,那位打人的公子便一直盯著女施主瞧。後頭楚施主來了,那打人的公子就笑嘻嘻地前來搭話。然後楚施主和他聊了幾句,什麼泔水薰香的,貧僧沒怎麼聽明白,那個打人的公子就捏著拳頭上來了……」
小沙彌的一番話,使得圍觀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打人的,不僅衝動暴躁,氣勢囂張,還是個登徒浪子!怕是那姓楚的公子,氣憤不過說了他幾句,他惱羞成怒就出手打人了!
事情經過竟是這樣,不然方才聽那對母女的言語,還真誤會把那姓楚的公子想成小人了。
「這家人看著非富即貴,怎麼這般做派啊?看到好看的小娘子就走不動路了。」
「就是啊,人家男人還在這呢,冒犯了人家女眷不說,還要把她家的男人一起打了,真是讓人氣憤!」
「我方才就在殿內,聽說這家人是勇勤侯府。怪不得這種態度呢,高門權貴來的!」
眾人議論紛紛,曾氏的臉色很不好看,她勉強擠出一個笑,看著小沙彌道:「小師父,話可不能亂說的。」
小沙彌雙手合十,神情嚴肅:「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絕對沒有說謊。」
趙安寧到底年紀小,被周圍的人這麼一議論,已經滿臉緋紅,拉著曾氏的袖子輕聲道:「母親,咱們快走吧!」
曾氏扶開她的手,情緒立刻轉換了過來,面色愧疚地再次走向楚承昭和宋瑤,「原來事情竟真的是這般,是我和小女一時情急,猜想錯了。說瞭如此冒犯的話,實在慚愧,還請公子和娘子見諒。」
她認錯態度這般良好,眾人的指責聲就消下去大半。雖然兒子糊塗了點,但到底這當長輩的還是十分拎的清的。而且人嘛,心都是偏的,再不瞭解實情的情況下向著自己家人,倒也是情有可原。
宋瑤在心理讚歎,這個侯府的繼夫人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堂堂一個侯夫人,打的機鋒都被人戳破了,立馬就態度良好地來致歉了,真是叫人再挑不出錯來!難怪書裡女主前一輩子被她吃得死死的啊!
這手段在書上看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宋瑤雖然知道原書女主這輩子肯定能鬥得過她,但還是不禁為她捏了把冷汗。
楚承昭微微頷首,並未再和曾氏多說一個字,扶住宋瑤的手,就帶著她往外走。
出了相國寺,宋瑤忍不住喃喃出聲:「這位勇勤侯夫人,當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