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宋瑤醒過來的時候, 床上又只有她一個人了。
周嬤嬤端了熱水進來, 笑道:「娘子快起吧, 遠哥兒都找了你半上午了。」
宋瑤揉著眼睛穿鞋下床洗漱, 道:「那臭小子是不是又假哭了?」
家裡的人現在都知道懷遠那哭是假哭了, 哭大半天一個淚珠子都沒有的, 就是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好把他抱到宋瑤那裡去而已。
周嬤嬤笑道:「是啊,奶孃也喂過了, 也換了尿芥子,他就是一直不老實。」
宋瑤漱了口,洗了臉, 人也清醒過來了。
她頓時想起來前一夜的荒唐事,耳根子微微發燙, 而後開始尋找昨夜讓她丟到床畔的髒帕子。
結果找了半天,就是沒有找到。
周嬤嬤就問:「娘子這是找什麼呢?」
宋瑤尷尬地說沒什麼,又問她:「早晨是誰來收拾過屋子了嗎?」
「沒有的,早晨公子起的早, 老奴就進來送了一次熱水, 公子洗漱完就說去新宅了。老奴看娘子睡得熟, 就沒讓任何人進來。」
宋瑤舒了口氣, 想著應該是楚承昭自己收拾了, 總算沒有那麼窘迫了。
周嬤嬤雖然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但是想到早晨楚承昭沒眉眼舒展、一副饜足的模樣,就不禁彎了彎脣角。
小夫妻兩個床笫和諧了, 自然是好事。其他人想再插足進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宋瑤洗漱之後,輕音和飛歌進來擺了早膳,安安和懷遠也被抱了過來。
懷遠前一天下午和晚上都沒怎麼和宋瑤親熱,這會兒見著她不得了了,扯著嗓子就開始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我們懷遠乖乖這是怎麼了?又想娘了啊?」宋瑤將他接到懷裡抱了抱,好生好氣地同他講了一會兒話。這才把懷遠哄好了,乖乖地任由她抱著,不再鬧人了。
安安也是想宋瑤的,不過她實在太乖巧了,也不哭鬧,等宋瑤把懷遠哄好了,她才『啊啊』了兩聲,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宋瑤。
宋瑤就把她也抱了過來,和安安也說了一會兒話。
兩個小傢伙雖然還聽不懂話,但是她同他們說,他們就彷彿能聽懂似的,聽得無比認真。
周嬤嬤看她哄了半天孩子,早膳也沒空吃上一口,就讓輕音和飛歌一人抱了一個孩子,分坐在宋瑤兩邊。
宋瑤這才騰出手來吃早膳,而後她想起來前一夜睡前,楚承昭好像和她說了要辦喬遷宴的事情,便和周嬤嬤說起這個。
周嬤嬤道:「這喬遷宴自然是要辦的,尤其是殿下剛恢復身份,這也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順地辦席,屆時除了勳貴清流,肯定還要宴請宗室。這裡頭門道有些多,娘子確實該早些瞭解。」
宋瑤點了頭,說省得的。
她雖然憊懶,也不喜歡應酬,但是既然楚承昭允諾了日後只有她一個,這些事情就是她分內事,自然不好推脫躲避的。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宋瑤就開始跟著周嬤嬤學習。從待客的禮儀,席面安排,回禮的講究,到各家女眷的喜惡,再到各家之間的姻親關係等。其中最讓她覺得難記的就是姻親關係了,上流人家關係可謂是錯綜複雜,可能一些看起來平時沒什麼交集的人家,不知道哪輩聯過一次姻,便成了沾親帶故的人家了。
楚承昭還是在宅子裡監工,但是不管白天多忙,晚膳前他肯定都會回到家裡,陪著宋瑤一起用晚膳。
晚上他倒是有些綺念,但是看宋瑤實在太累了,睡前還在抱著周嬤嬤寫的各家人物關係死記硬背,就也不好提出什麼要求。
宋瑤是真的累,就感覺好像回到了上輩子的文化課考試之前,整副心思都用在了學習和背書上頭。
沒想到她這輩子混吃等死了一年,居然又過上了需要動腦子的日子。
而且這也不比考試,考試考差了還能補考,現在這要是出個岔子,就很有可能得罪人。
周嬤嬤說了,有些人家越是得勢,心眼就越小,要是記恨上了,可能當時不會發作。但要是回頭得了個機會,保不準就會施還回來。
宋瑤知道楚承昭未來艱難,自然不想拖他的後腿,因此格外刻苦,把各家的人際關係當成課本來背。每次覺得難以堅持的時候,她就會想想兩個孩子,再想想趙頤寧,想著她這也不光是為了自己,還得為了他們而奮鬥呢,就又動力滿滿,不覺辛苦了。
周嬤嬤也知道死記硬背困難,但喬遷宴就在眼前,並沒有其他法子,只能讓她辛苦一陣。等這次過了,宋瑤能把各家女眷的模樣和身份給對上號了,後續就會簡單很多了。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天越發冷了,臘月之前,新宅子終於完全建好了。
楚承昭上報了上去,永平帝特地召見了欽天監,給他選了個好日子,還親自手寫了一個牌匾,給他們的新宅子賜名為『盛園』。他還心心念念想著安安,只是天冷了,孩子不好出門,他也染了風寒,只是又賞下了一堆東西,讓楚承昭帶回去給孩子們。
因為不久前才搬過一次家,許多大件的東西都沒拆封,這次搬起來到也算是便宜。
只是多了兩個孩子,他們的東西也不少,尤其是之前洗三禮的時候,各家那天送了禮物不止,回頭還照著他們皇太孫的身份,給兩個孩子補了禮物,加上永平帝賞的那些,也堆滿了一個小庫房。
這些自然是不要宋瑤親手安排的,周嬤嬤使人全都弄好了。
搬家當天,楚承昭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先把宋瑤和兩個孩子,還有周嬤嬤她們一起先都送到了新宅子,再留下了侍衛看顧他們,然後才讓其餘人慢慢地把東西挪過來。
宋瑤之前來過一次新宅子,覺得除了主院有些淩亂陳舊以外,其他都收拾得很好,如今再看,闔府已經完全修繕完畢,越發金碧輝煌,華美堂皇,一邊一角,一草一木都是精心佈置過的模樣。
宋瑤在新宅子裡逛了逛,正準備選個小院子入住,卻看下人們已經把自己隨行的東西都放到了主院裡。
她問起來,下人才道:「都是殿下吩咐的,小的也不甚清楚。」
既然是楚承昭的安排,宋瑤就沒多問什麼,隻讓他們把東西搬進去後先別拆封。
傍晚的時候,楚承昭帶著其他人把後續的東西都搬了過來。
回了主院,他見宋瑤的東西還都堆在屋子裡,還沒找地方收攏,就道:「怎麼還不把東西歸置歸置,一會兒天色就暗了。」
宋瑤屏退了其他人,才出聲同他道:「殿下,我住這裡不大好吧。」
楚承昭將屋子又看了一遍,問:「是不是不喜歡這裡?這也沒辦法,畢竟想趁著年前搬進來,時間有點趕,許多活計只能先做個表面光。你又是個小懶蟲,當初給你看圖紙,你說看了就頭疼,也不肯提意見。現在要是不喜歡,也只能等回頭得了空,再找工匠過來了。」
宋瑤說不是的。她哪裡會嫌這主院不夠好呢,這一個主院,就抵得之前那宅子整個後院那個大了。其餘地方更不用說了,無一處不是精美嶄新的。
「都挺好的,只是我覺得我住在這裡不大合適。我到底還只是側妃,住在主院像怎麼回事兒。過幾日就要宴請賓客,到時候別人家的女眷入了後院一看,也會覺得不像話的。」
「你理這些作甚?」楚承昭已經歪在了炕上,一手一個逗弄起孩子來了,「我既應承你從今往後隻你一個,你便是這後院的女主人,你不住主院,難不成就讓這空著?我可是想著是你和孩子們要住的,讓工匠修葺的盡善盡美,其他院子可沒花費那麼多心思。再說了,你不願意,我們安安和懷遠肯定是願意的。」
說著他又對孩子們說起話來,「安安,懷遠,是不是很喜歡咱們的新院子?是的話,你們吱一聲,省的你們的娘老是胡思亂想。」
宋瑤就忍不住笑了,道:「你這說的什麼話?他倆還不滿三個月呢,哪有這麼大的孩子就會說話的?便是早慧的孩子,那也得七八個月才會喊人,你這分明是在為難他們。」
楚承昭就也笑,抓著他們的小手擺弄了一下,「別人家的孩子不一定,咱家的可不一定。安安,爹最看好你了,你給你娘發表一下你的意見。」
安安抓著楚承昭的手,好奇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瑤,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沒聽明白,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看你看,安安這是在說喜歡呢!」
宋瑤沒好氣地拍了一下楚承昭的後背,「安安最喜歡笑了,你隨便和她說什麼,她都會笑的,這可不算。」
「你這當孃的,閨女都笑了還不算,難不成你還想讓她給你表演個別的?」
宋瑤抿了抿脣剛要接話,就看安安抓著楚承昭的手突然開始手腳並用地一通倒騰,居然給自己翻了個身,從平躺著,變成了側臥的姿勢。
楚承昭誇張地『哇』了一聲,趕緊讓宋瑤過來看,「真不愧是我閨女!現在雖然還不能說話,卻會自己翻身了。」
宋瑤也沒見過安安自己翻身的樣子,也是吃驚不已,鼓勵著安安再來一次。
安安也十分給面子,抓著楚承昭的手又從側翻恢復了平躺。
他們這對新手父母看的心都快化了,而後兩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旁邊的懷遠身上。
懷遠閉著眼睛假寐,掀了掀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就又把眼皮閉上了,彷彿不知道姐姐已經會翻身了一般。
「這臭小子,老僧入定似的。」楚承昭拍了他屁股一下,又對宋瑤道:「你看啊,閨女都翻身表示了,你還不肯在這裡住?」
宋瑤也就不好說什麼了,笑道:「行吧,既然安安喜歡這裡,我也不說什麼了。」當即便喚了人進來,讓人把行李都拆開歸攏。
搬完了家的第二天,請帖就送出去了。
這是宋瑤第一次操辦這種盛大場面,第二天各家就會回帖,說明來不來了。發帖人寫的是楚承昭和宋瑤,楚承昭不用說,男賓都會賣他的面子。只是不知道如今她這皇孫側妃的身份,其他女眷會不會樂意來赴宴。因此宋瑤格外緊張,帖子送出去的當夜,她更是破天荒地失眠了。
楚承昭看得好笑,就同她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你雖是側妃,卻是為我誕下一對兒女的側妃,也是我這後宅中唯一的女人。她們若是不傻,就不會瞧不起你。」
「我都知道,就是心理還是止不住地緊張。」
「那既然睡不著,不若我們來做些旁的……」楚承昭說著,就又貼上了她的身子。
冬日裡宋瑤總是手腳冰涼,但是楚承昭身上總是火熱的,同他一個被窩後,宋瑤連湯婆子都不用了,依偎著他睡就足夠暖和了。
宋瑤倒是不介意同他親近了,只是現在實在不是時候,她一心想著幾天後要辦宴的事情,哪有心思同他胡混,便手腳並用地把他推開了。
楚承昭也不是被拒絕一回兩回了,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待遇,他都快習慣了。
可是也沒辦法,自己媳婦兒,只能受著了!
其實也不怪宋瑤那麼擔心,楚承昭也知道這場喬遷宴必不會風平浪靜地順利過去。其他官員人家倒好說,那些個宗室親眷,各有支持的皇子,還有皇子們的母族勢力,肯定是要為難他一番的。他倒還說,自小在紛爭裡頭長大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也不會吃什麼虧。
就是擔心宋瑤,沒接觸過這麼複雜的人事,到時候被人引到圈套裡不自知,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過後宅的事情,他這個大男人也確實不好插手,只能讓周嬤嬤和趙頤寧到時候都看著她一些。
第二天,發出去的帖子就有了回信。很順利地,收到帖子的人家都說會來參加。
宋瑤數了數帖子,發現居然多了一張,和賓客的名單比對了一下,宋瑤發現多的那張帖子來自於翰林編修宋家的。
賓客名單是楚承昭和周嬤嬤一起擬出來的,請的是同楚承昭打過交道的官員和勳貴人家,還有就是皇室宗親了。
宋瑤就拿著帖子去問了楚承昭,問他是不是和人有交情。
楚承昭將帖子看了,一拍腦門道:「我是把宋翰林給忘了。不過他們家這交情可不是和我的,而是和你的。」
「和我?」
「是啊,這位宋翰林,不是旁人,是你的外祖父。」
宋瑤愣了一下,「我外祖父?」她仔細搜索了一下原身的回憶,對這位宋翰林真的是半點兒印象也沒有。
楚承昭就解釋給她聽,「你父親當年是寒門出身的新科進士,被我父親招攬到麾下當謀士,後頭又給他說了親事,是老翰林家的庶女,也就是你母親了。」
當年兩淮的風波結束後,宋母僥倖逃生,然後就再也沒回到京城來,也未曾對宋瑤提過一言半句,只說他父親是跟著主家辦事的時候出了意外。是以原來的宋瑤一直到親眼看著親娘被賊人刺死,還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陷入那種境況。至於這外家,就更是完全不知道了。
現在的宋瑤來京城都快一年了,剛開始的時候,她的身份自然是沒有對外公開的,但是後頭楚承昭去宮中請了罪,京城上層也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等後頭孩子洗三,楚承昭恢復了皇孫身份,宋瑤被封側妃,該知道她的人自然就都更知道了。
快一年都沒有聯繫,宋瑤也沒想到,自己突然多出一門親戚來。
她不知道宋翰林,楚承昭確實知道的。
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時候,他曾經親自去過一趟那位宋翰林的府上,想同她家長輩交代一番。
沒想到拜帖送過了,他人也登門了,在花廳裡等了快半個時辰,宋翰林都沒有露面,隻讓自己的孫輩出來招待了楚承昭,那人待楚承昭也不算熱絡,更是毫不留情面地同他道:「我們家風清正,祖父說我家姑娘連妾都不可能做的,更別說是這種無媒苟合的外室。我那位姑母,十八年前就隨夫遇害了,那位宋娘子,祖父祖母更是從來沒聽過她的存在……想來楚大人誤會了。」
這話的意思可太清楚了,就是說宋瑤的母親早就死了,如今無名無分跟著楚承昭的宋瑤,不可能出自他們家風清正的翰林家,就差指著鼻子說楚承昭亂攀關係了。
楚承昭那時候雖然是侯府庶子的身份,但也是宮中一等侍衛,不論到哪裡,人家多少都會給幾分薄面,像宋家這樣說話毫不留情面的,還是頭一遭。
他也沒有糾纏,直接就走了。回來後怕宋瑤知道傷心,他也從來沒提過這樁子事。
後來孩子洗三,他也沒給宋翰林家下帖子。
可沒想到,如今這宋家倒是主動送帖子過來了。
顧及到宋瑤,楚承昭還是沒提那事,只說是自己糊塗給忘記了。
宋瑤孤身一人,除了他,再也沒有旁的依靠。京中唯一於她有親緣的,也就是這宋翰林家了。如今宋翰林家主動送來了帖子,也算是知趣有眼力見兒,他也不介意宋瑤多一門可以來往的親戚。
宋瑤並不知道宋家和楚承昭已經發生過不愉快了,便小聲埋怨道:「殿下怎麼也不提醒我啊。我這當晚輩的,回京都快一年了,也沒說主動去拜會,倒是讓長輩給我下帖子,實在有些尷尬。」
楚承昭就挑眉道:「還怨起我來了?我這不是一直事兒多,給忘了嘛。」說著就把宋瑤拉到懷裡,在她腰間輕捏起來。
宋瑤最怕癢了,一邊笑一邊叫著饒命。
笑鬧了一陣,楚承昭就把宋瑤壓到了炕上,手也伸到了她的襖裙裡。
宋瑤一看他眼神變了,連忙要推開他。
楚承昭卻已經是呼吸都紊亂了,賴在她身上都不肯起來了,嘴裡又在說什麼『好乖乖』『心肝肉』之類的渾話,軟聲求著她。
他的手在她身上流連,所到之處都像熱的要燒起來一般。
宋瑤的耳朵最是敏感,被他熾熱的呼吸噴得癢了起來。就在她被他磨得沒辦法,正要糊裡糊塗答應的時候,懷遠突然就哭了起來。
這孩子如今大了一些,哭起來就不像小奶貓似的了,而是洪亮有力的哭了。
這一嗓子,直接把楚承昭生起來的火給喊沒了。
他憤懣地一拍炕,「早知道就不該做什麼碧紗櫥,這小子忒鬧人!」
搬家以後,主屋的地方也變大了,平時孩子們午歇的時候,宋瑤就讓他們睡在主屋的碧紗櫥裡,時不時進去看他們兩眼。楚承昭也覺得挺好,省的想看孩子的時候還得另外吩咐人把他們抱來。
沒想到剛搬過來沒兩天,這臭小子就開始給他搗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