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宋瑤定睛瞧去, 一時間倒是想不起這個小姑娘的身份。
這倒也不怪她, 畢竟她事先去記憶的都是各家長輩女眷, 這小姑娘看著不過才十三四歲, 應該是哪家受寵的姑娘, 隨長輩來赴宴的。
楚承昭有九個皇叔, 除去十二和十三年紀小還未成婚外,年長的七個皇叔都已經成家立業。而其中大皇子的皇子妃臥病多年,只為他誕下嘉平縣主一個女兒。所以在場的還有六位皇子妃。
宋瑤安排了幾位皇子妃和她們帶來的女孩坐在一桌, 這個女孩身邊坐著的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身體雖然康健,但和大皇子妃一樣,身體也不是很康健, 早年間二皇子誕下了一個男孩兒後就一直未曾生養,近些年來才再次誕下一個女孩。
那個發問的小姑娘看著不過十二三歲, 和二皇子妃的生下的麼女年紀正對的上。
宋瑤想了一下她的名字,便笑道:「嘉陽妹妹怎麼了?先慢慢說,若是我惹得你不悅,我同你賠不是。」
嘉陽聽她一下子就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底氣就弱了一些。不過想到出門前父母的交代, 嘉陽還是繼續道:「宋側妃, 我看到鄰桌上了一道鷓鴣肉粥, 一道酥炸鵪鶉, 這兩道菜怎麼就我們桌上沒有?」
宋瑤抿脣一笑,「嘉陽妹妹眼力真好,這兩道菜你們桌上確實沒有。」
嘉陽臉上一鬆, 昂了昂下巴道:「宋側妃,你這菜單擬得可真有意思,不過幾道菜還厚此薄彼的?」
這本是一件小事,但若是鬧開來,宋瑤這辦事不細緻妥帖的名頭肯定是要落下來的。
宋瑤抿脣一笑,不徐不疾道:「妹妹說的哪裡話……」
嘉陽輕哼道:「一個側妃,一口一個妹妹的。誰是你妹妹?」
宋瑤早就知道肯定會有人來找麻煩,眼前這丫頭片子的小小為難,她還真沒看在眼裡。是以她臉上笑容不變,接著道:「你們桌上沒有那兩道菜,並不是厚此薄彼,而是因為四皇子妃對食不得鵪鶉肉。」
四皇子妃同樣點頭道:「確實。」
宋瑤回以頷首,便接著道:「嘉平縣主食不得川貝,時人吃鷓鴣肉粥又愛放川貝調味,我問了府上的廚子,他也只會這種做法。所以這道菜,我便也沒讓人上。」
嘉平縣主也是和皇子們妃們一桌的,聞言她便頷首道:「不錯,我食川貝後會起風疹。宋側妃有心了。」
嘉陽愣了愣,這楚承昭不過才恢復身份幾個月,宋瑤這側妃更是毫無根基。居然短短時間,就把皇家眾人的忌口都記在了心裡。
相比之下,嘉陽雖然是正經的二皇子嫡女,打小就和皇室眾人來往的,反而顯得對她們一無所知。
宋瑤又是溫柔一笑,「是我思慮不周,早知道這般,便應該再次調整菜單,也免得嘉陽妹妹誤會。」
這當然是給嘉陽解圍了。在場的眾人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忌口,平時出門赴宴,也只能靠自己去分辨,多少都有可能就會吃到致敏的食物。
今日賓客眾多,若是所有人忌口的食物都不上,那菜單子上還真剩不下幾樣菜。
像宋瑤這樣,根據每桌的賓客,來制定每桌不同的菜單的,便顯得很用心了。眾人也能放心吃了。
二皇子妃笑著把呆愣愣的嘉陽拉到了身邊,對著宋瑤歉然道:「這丫頭,讓我給寵壞了,像隻貪嘴的小饞貓,並不是有心為難,宋側妃別同這孩子計較。」
宋瑤笑著搖頭說並不會。
幾位年長的皇子都不希望楚承昭恢復身份,更不想看見他得回儲君的位置。不過他們都是聰明人,沒了大皇子這個出頭鳥,眾人便都持觀望的態度。幾位皇子妃自然也是這個態度,讓嘉陽出面,不一定就是要如何宋瑤,只是想試一試她的臨場反應能力。
若她是個無用的,皇子妃們便也能施展手腳了。
眼下看她對答如流,一眾皇子妃就收起了各家心思,依舊端出和善的笑臉,笑駡了嘉陽幾句,這事兒便算輕輕揭過了。
午膳過後,院子裡的戲臺子也搭好了,宋瑤邀請眾人去看戲。
這也算是時下女子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了,所以眾人便欣然都過去了。
不過也有喜好清靜的,和不想一直和長輩們待在一處的年輕女孩,宋瑤便另做安排,讓玉容和玉珠帶著她們自去尋場所玩樂。
宋瑤本人是不愛聽戲的,不過陪著賓客,她還得表現出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就這麼筆挺地坐了大半個時辰,宋瑤感覺腰背都痠痛的不像自己的了,才借著尿意遁走了。
趙頤寧一直陪在她身邊,兩人起身去了恭房。
宋瑤解完了手,又準備回去。
趙頤寧把她拉住了,心疼道:「娘子在外面走兩圈鬆快鬆快,我看你臉都快笑僵了。」
宋瑤四下看了一下,見沒有人,就皺起臉小聲道:「我不止臉快僵了,我身上也僵得不行了,你說這些太太小姐都怎麼練的,不管是坐還是站,背脊都挺的筆直,我這學了一上午,已經快難受死了。」
趙頤寧忍不住笑起來,「人家那都是打小就養成的習慣,娘子這臨時抱佛腳的,自然覺得辛苦。等日後習慣了,估摸著也就好了。」
她是最知道其中辛苦的,上輩子曾氏就說她一身村婦習氣,要從頭開始教她。而後之後的數年,她就被拘在院子裡,學那些『行不露足,踱不過寸,笑不露齒』的所謂規矩。
宋瑤之前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只在喬遷宴之前的一個月惡補,能有現在這樣的儀態已經是很不容易。
「我看有年輕的姑娘去花園裡了,娘子不若去看看她們玩的可好。」
趙頤甯這是給宋瑤找名目躲懶了,宋瑤也確實覺得自己快坐不住了,便點頭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就過去逛一圈,然後立刻就回戲臺那邊。」
說著話,兩人便往花園去了。
目下雖然是冬日裡,草木凋敝,但花園裡的梅花卻開的極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花園裡空氣流通,空氣清新。
宋瑤坐在女客中間,聞得最多的就是脂粉味了。
當然了,女客門們的脂粉味也不難聞,但是各種香味摻雜在一起,味道就不是那麼友好了。聞得久了,隻讓人覺得嗅覺都被麻痺了。
宋瑤猛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總算覺得嗅覺恢復了。
宋瑤在花園走了會兒,遠遠地看了幾個年輕的貴女正坐在厚紗圍著的亭子裡說話。她招來附近的下人,讓下人給她們添了炭盆,換上熱茶,覺得躲懶得也差不多了,就帶著趙頤寧往回走。
剛走出花園,迎頭就走來了一個方臉大眼的的年輕公子。他筆直地走到了宋瑤和趙頤寧身前,明顯就是來尋人的。
「是你。」宋瑤認出他來,想起了上次在相國寺鬧得不愉快,但一時間想不起他的名字了,糾結了半天只想到了泔水。宋瑤把泔水兩個字咽回了肚子裡,得體地笑道:「趙公子,所來為何事?可是走錯了路?這後院裡可都是女眷,不若我招人帶你回前院吧。」
趙武全這回還算知禮,並沒有再盯著宋瑤看,而是垂下眼睛拱手道:「趙武全見過宋側妃。趙某並不是走錯了路,而是專程來尋人的。」他的目光落到了宋瑤身旁的趙頤寧身上。
趙頤寧今日穿的是女裝,這一看之下,連趙武全都覺得十分熟悉親切。
若趙武全尋的是旁人,宋瑤肯定就把他趕走了。不過他和趙頤甯是親兄妹,所以宋瑤便沒有直接趕人,而是詢問地看向趙頤寧。
趙頤寧點了頭,道:「娘子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尋你。」
宋瑤應了一聲,將空間留給他們兄妹二人。
不過宋瑤是知道原書裡趙武全眼睜睜看著曾氏迫害趙頤寧的,所以她也怕趙武全對趙頤寧不利,是以並沒有走遠,去了附近的假山後頭略站了站。
趙武全看著趙頤寧認真道:「我有話和你說,你跟我來。」
趙頤寧卻站著沒動,只道:「公子有話就在這裡說吧,你我孤男寡女,去隱蔽處說話像什麼樣子。」
趙武全搔了搔頭,也覺得說的話唐突了些。
不過他還是道:「我知道你叫陳香蘭,是陳家村人。幾個月前你逃了婚,在城中醫館待了一段時間,而後便是宋側妃難產的時候你出手相救……」
趙頤寧靜靜地聽完,挑眉道:「你查我底細?」
趙武全搖手,「不是我查的,是我表弟。」
想到方才陳新年那一副媒婆口吻,趙武全就頭疼無比。光是繼母也算了,沒想到表弟和表姨也都誤會了他的意思。
尤其是他表弟陳新年回去後,想法設法地把陳家幾代人的生平都給查的一清二楚。今日宴上,陳新年拍著他的肩膀道:「表哥,別說表弟不幫你,這位陳姑娘世代清白,兄長也是個讀書人,算是耕讀傳家的人家。就是她家裡人看著不怎麼好相與,想把她嫁給老鰥夫做填房。這樣人家出身的姑娘,做你的正妻那是不能夠的,但是做你的良妾完全是可以的。」
趙武全感覺自己渾身長滿了嘴都說不清楚了,拉著陳新年解釋他是真的沒有那種心思!
陳新年聽完將信將疑,同他道:「表哥別瞞我了,我派去的人在陳家盯了幾個月了。我身邊的人也認得安寧表妹,親眼看著安寧表妹不止一次出入過那戶人家。你若沒有那個心思,安寧表妹堂堂侯府小姐,如何會去那種地方?」
趙武全聽完登時愣了,「我便是鐘意那陳姑娘,讓我繼母去,讓繼母身邊的人去都成,怎麼會讓安寧一個未說親的小姑娘去?」
陳新年聽完想了想,說也是。
兩人都對趙安寧的行為感到了費解,難不成她也是會錯了趙武全的意,幫他說和去了?
是以趙武全和陳新年說完話,他就想來找趙安寧問問。問了下人,下人說年輕的姑娘們都在花園,他便往花園來了。
本是想到了花園,再使人把趙安寧喊過來的,沒想到一來就遇上了宋瑤和趙頤寧。他想自家妹妹都登人家的門了,這位陳姑娘肯定也知道了,就怕妹妹亂傳話,讓她也誤會了,趙武全就想先同她解釋一番。
「你表弟好端端地查我做什麼?」趙頤甯看到趙武全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地煩躁。她緊緊抿著脣,脣畔深深的兩個梨渦便顯了出來。
趙武全一陣恍惚,終於知道她像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