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正月初一之後, 便是為期七日的年假。

楚承昭終於能每天都留在家裡了。

宋瑤第一次過年, 對一切都感到了新奇。從宮裡回來後, 她睡了一覺緩了過來, 聽著外頭熱鬧的爆竹聲, 心已經飛到了外頭。

楚承昭看她一臉希冀又不主動去提的小可憐模樣, 於心不忍,就說帶她出門逛逛。

兩人就穿著家常的衣服,扮作普通夫妻的模樣, 讓侍衛混在人群中遠遠地跟著,沿街吃小吃,看雜耍, 看到一處廟宇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宋瑤就說想去給家裡人求個平安。

宋瑤排了快半個時辰的隊, 終於人擠人地進了廟裡,帷帽下的髮髻都給擠亂了。

楚承昭一直護著她,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嶄新的黑靴都叫人踩成了灰色。

兩人形容都稱得上狼狽, 心情卻都很好——宋瑤是土包子沒見過這種盛大熱鬧的場面, 楚承昭則是被他感染, 看她一路上看什麼都新奇, 吃什麼都高興的模樣, 也跟著她一道樂。

在蒲團前誠心誠意地拜了幾拜,還沒看清神像的模樣,就叫人催促著起身了。

宋瑤就趕緊起了來, 在廟裡買了七個平安符。

四個自然是他們一家子的,另外還有一個周嬤嬤的,一個趙頤寧的,還有一個給嘉平縣主的。

嘉平縣主雖然說不上是她的朋友,但是在宮宴那天,她照顧她頗多。

宋瑤想送點禮物感謝她,但想著她之前來登門致謝的樣子,一出手就是一大箱子銀子和一匣子契書的財大氣粗的模樣,以盛園現在的底蘊,還真送不出什麼能讓她另眼相看的禮物。

所以她乾脆就不想著送什麼貴重禮物,只從心意出發。

宋瑤美滋滋地將平安符揣進了衣服裡,拉著楚承昭從廟裡擠了出來。

楚承昭從剛才就一直笑,到了這會兒終於是忍不住了,點了點她的額頭,哈哈大笑道:「我的小祖宗,你抬頭看看這是什麼廟。」

宋瑤抬頭一看,不大的廟門上掛著一個牌匾,牌匾上是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月老廟。

宋瑤這才後知後覺地去看在廟前擠著的遊人,可不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婦!

怪不得剛才擠了半天,她一個男的都沒見到!她還想著古人的素質可真高啊,注重男女授受不親,看到都是女子便不同她們擠到一處了。

宋瑤臉上一紅,吶吶地道:「這,這月老怎麼也是個神仙,應該也能管平安的吧。」

楚承昭忍住笑意,正色點頭道:「是啊,這廟裡只說賣符,又沒說是姻緣符還是旁的,咱們就只當平安符吧!」

說的宋瑤臉更紅了,捏著拳頭要追打他。

楚承昭也不躲避,任她的小拳頭在他胸口捶打了一會兒。

兩人像普通的小夫妻一樣在月老廟前笑鬧了一陣,宋瑤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止住了笑,拉著楚承昭道:「走啦。」

楚承昭被她拉著離開了月老廟,看她興致突然低了下去,不放心地問:「怎麼了?真不高興了?」

宋瑤撅了撅嘴沒說話。

兩人也走的累了,楚承昭帶她去了沿街的一間茶樓,要了一個雅間。

小二上了茶水和點心後,將雅間的門一帶上,此處便只是屬他們的一方小天地了。

宋瑤這會兒摘下了帷帽,髮髻都變得亂糟糟的,像隻炸毛的小貓。

楚承昭給她把頭髮給捋順了,溫聲道:「這會兒可以和我說說方才怎麼不高興了吧?」

宋瑤又是一陣臉紅,捧著茶盞喝茶,不說話了。

楚承昭將她從座位上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顛了顛,伸手放到她腰間的癢癢肉上,威脅道:「說不說?」

他的手還沒動,宋瑤已經連忙笑著求饒:「別咯吱我,我說我說!」

楚承昭把手撒開,她這才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眼睛道:「就是剛才,好多人看你。」

楚承昭說了以後她才發現月老廟裡都是大姑娘小媳婦,兩人在廟前笑鬧的時候,宋瑤就老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原來大家看的不是他,而是楚承昭。

大耀民風算是古代比較開放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就肆無忌憚地盯著楚承昭瞧。

宋瑤在帷帽下不示弱地看回去,人家壓根不理她,仍舊自顧自地隻盯著楚承昭。

她頓時就不高興了,心裡發酸。

只是現下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就是多看了楚承昭兩眼而已,又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她哪裡就犯得著不高興了。

楚承昭聽完笑得更厲害了,連在他腿上坐著的宋瑤都感覺到了他身體的抖動。

「別笑了啊!」宋瑤連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楚承昭按下她的手捏著手裡,「我說你什麼好啊?你這小醋罎子,可叫我拿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啊?」

「之前皇祖母賞人那回,你不高興是正常,是我處理不當。可這回你就在我身邊,別人多瞧我兩眼你就不高興了,往後怎麼辦?我豈不是連見人都不成了?你那帷帽別自己戴了,給我成了。」

宋瑤被她笑得耳根子都發燙了,忍不住跟著笑道:「給你戴就給你戴!」

兩人在雅間坐了一會兒,宋瑤被茶館裡的說書聲給吸引了。楚承昭就找小二換了位置,從雅間換到了大堂裡的位置。

宋瑤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還真不帶帷帽了,將帷帽扣到了楚承昭的腦袋上。

小二換過一次茶點之後,宋瑤聽著說書聽得入迷了。

沒多久,這回換楚承昭拉著她走了。

得,他也受不了別人盯著宋瑤瞧!

宋瑤跟在他後頭止不住樂,學著他的口吻道:「你這小醋罎子,可叫我拿你怎麼辦?」

楚承昭舉手投降,「行行,咱倆誰都別笑話誰,咱倆是成對的醋罎子成不成?」

兩個醋罎子又換了地方逛,這回是誰也不說誰了。

宋瑤這天買了一大堆東西,能吃的冰糖葫蘆、糖人那些都讓她吃完了,其他吃不完的就用油紙包著。楚承昭充當保鏢,給她擋住行人擁擠的同時,還雙手都幫著她拎著東西。

這一天宋瑤除了玩得歡樂,在茶棚歇息的時候還聽到了不少新鮮事。

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大多都是京城官宦人家的事,大多和宋瑤沒什麼關係,她不過是聽了個熱鬧。

她開始認真聽起來,大概就是有人說勇勤侯府家的姑娘突然生了一場疾病,請遍了大夫都束手無策。又因為大過年的得避忌一二,不好請御醫,已經準備把人移到莊子上修養。

宋瑤正興致勃勃地想聽到更多,但那聊天的人把話風一轉,居然說到了楚承昭身上。說先太子故去那麼多年了,冷不丁地蹦出來了一個遺子。永平帝雖然信誓旦旦,力排眾議,但這空口無憑,誰也不能相信不是!

聽到這兒,宋瑤真的是半點兒興致也沒有了,拉著楚承昭回盛園了。

楚承昭看她這回是真的不高興了,回去的路上就拉著她上了早就等候在路口的馬車。

「好啦,說的是我,我都沒說什麼,你怎麼把臉掛下來了?」

「他們憑什麼那麼說你啊!」宋瑤還是有些氣憤,「什麼叫空口無憑?聖上親自把你放到安毅侯府去的,看著你長大的。你恢復身份本就是順理成章,正大光明!」

「好了好了,百姓本就是聽風就是雨的,不然這京中哪來那麼多流言?」楚承昭將她攬到懷裡輕輕拍哄,「咱們自己知道他們說的不是真的不久好了?別氣壞了身子,正中那些歹人的下懷。」

宋瑤將頭靠在楚承昭的頸窩裡。

他好像半點也不生氣的樣子,好聲好氣地只顧著安慰她。

明明那些難聽話說的都是他,關乎到他出身的流言,他怎麼能不在乎呢?

……除非,他早就知道這些傳言了,甚至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

宋瑤越想越替他委屈。他本是最正統不過的龍孫鳳子,若是隆讓太子夫婦還在,他現在就是太孫了,何至於只是個普通的皇孫,還要被外人這般質疑?!

可是她也無力改變什麼。在原書的劇情裡,關於楚承昭出身的流言,幾乎貫穿了他的前半生。一直到他蕩平障礙,登基為帝,以鐵血手腕治理超綱,坊間關於他出身不正的流言才漸漸消失了——到了那時候,也不是說百姓們真的都認識那流言的錯誤性,而只是攝於他的暴戾,才不敢傳了而已。

可以說,出身不正的流言一直是原書裡困擾楚承昭的一個重大事件。

她就是被他保護得太好了,連原書裡的這個劇情都給忘記了。若不是今天聽到,她也不會想到這種流言已經傳到了街知巷聞的地步。

就沒有什麼辦法,真正可以幫他闢謠嗎?宋瑤悶悶地想。親子鑒定這種技術,在這個時代她就是想破了頭也蘇不出來啊!

楚承昭看她皺著一張臉冥思苦想的模樣,把她按進自己懷裡笑道:「好啦好啦,乖啊,咱不想、不生氣了。」

初一那天,祭祀大典之前,幾位老王爺就直言他的出身問題。他當時聽到的時候手心都是發涼的。尋常人家或許是可以對這種無稽之談置之一笑,皇家卻最重視血脈的,這種流言可謂是大忌。

幸好永平帝難得地強硬了一次,將幾位王爺都申斥了一通。

在確定宋瑤看不見自己的臉的之後,楚承昭臉上的笑淡了下去。

他鳳眼微眯,眼中殺氣彌漫。

好,好得很,這些個王爺、叔叔真真是好。

若他最終無緣那高位便罷了,若他真能榮登大寶,便拔了他們的舌頭,縫上他們的嘴,且看他們如何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