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宋瑤睡得迷迷糊糊的, 猛然間看見身前站了個人影, 嚇得一個激靈就坐起身。
「別怕, 是我。」
待看清是楚承昭, 宋瑤才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我又睡著了。」
楚承昭也跟著彎了彎脣角, 在她身邊坐下,溫聲道:「說多少回了,困了就早些歇著, 不必強撐著等我。」
宋瑤揉了揉眼睛,笑道:「反正我白日裡也沒事,隨時可以補覺。」又接著道:「殿下晚上就用了一份涼皮, 現在應該餓了吧?我讓人在灶上留了火,吃點東西可好?」
楚承昭其實並不怎麼覺得餓, 不過看她特地為他留的,就點頭道:「那讓人呈上來吧,咱們一道吃點。」
宋瑤喚來了今日守夜的玉溪,讓她去下了兩碗雞湯面來。
雞湯是熬了許久的老湯, 一直在灶臺上溫著。
面也是之前就發好的, 玉溪又是擅長廚藝的好手, 沒多久就做出來了兩碗手擀麵。
雞湯面配合著幾碟子**黃瓜、椒油茭白、甜醬蘿葡等開胃小菜被呈了上來。
兩人坐在一道吃了, 發了一身的汗, 各去沐浴更衣。
宋瑤換上寢衣,先上了床。剛沾枕頭,她就又開始迷瞪眼了。
只是想到今天楚承昭回來後的反應還有些反常——興衝衝說進宮去的, 回來之後情緒卻又陷入了低迷之中。
她怕他一個人憋壞了,有心想同他說說話,就坐起了身,強忍著睡意等他。
楚承昭帶著一身水汽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擁著薄被,困得眼皮都快黏上了,坐都坐不住的小模樣。
「困了就快睡。」楚承昭按著她的肩膀,把她壓了下去。
「要不要說會兒話?」宋瑤都困出奶音了,卻沒有立刻睡去,翻身鑽進他的懷裡。
酷暑的深夜,屋裡還是稍顯悶熱。
兩人抱在一起沒多會兒,身上就都出了一層薄汗。
宋瑤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還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抬頭一瞧,卻見他睜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帳頂。一對眸子黑沉黑沉的,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看到他這個模樣,她突然有些害怕。
「殿下?」
楚承昭回過神來,低頭看她的時候,眼神又變得柔軟有溫度。
「沒事,睡吧。這幾天我就在家陪你,有話咱們白天再說。」
宋瑤說好,又撐著身子抬起身,湊到他眼睛上親了親,「晚安。」
楚承昭將她攬到懷裡,親了親她的發頂,輕輕捋著她的後背。
宋瑤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清爽味道,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宋瑤醒過來的時候,床上又只有她一個了。
這種狀況宋瑤太習以為常了,幾乎是自從楚承昭掌管內務府以來,她晨間醒來的時候就沒見過他。
難道這是又去忙了嗎?
她正兀自出神,輕音和飛歌端著熱水進來了。
「娘子總算醒了。殿下都陪著小主子們用完早膳了。」
「殿下今日沒去上值?」
飛歌說沒有的,「殿下天亮沒多久就起來了,一直和小主子們待在廂房。」
宋瑤洗漱完畢後,換了衣服,腳步輕快地地去尋他們。
楚承昭和兩個孩子已經坐在外間等著他了,見她出來,楚承昭抱著安安笑道:「安安快看,這是誰起來了?」
安安穿著一件水紅色的小裙子,頭上紮著兩個毛茸茸的小揪揪,小臉蛋粉撲撲的,可愛得像是春天裡的小桃花。她甜甜地笑著,配合地回答道:「是娘親!」
宋瑤『哎』一聲,「安安寶貝真乖!」
楚承昭又對著安安道:「咱們安安早就起來了是不是?就娘親一個懶寶寶,睡到快吃午飯了才起來。」
安安用小胖手捂著嘴巴直樂。
宋瑤嗔了楚承昭一眼。她現在不懶了好不好,只是昨晚等他等的太晚了,這才睡晚了!
楚承昭看她這又羞又怒的模樣,笑得越發開懷了。
宋瑤發狠道:「我明日肯定起的比你早!」大不了今晚不睡了!
楚承昭十分認真地直點頭,「那是,我家夫人最是勤勞不過。只是為夫不知道你起那麼早作甚?難道是要為我洗手作羹湯?」
宋瑤的氣勢立刻低了下去。劉廚子進來後沒多久,她白日裡閒著的時候,還想過要和劉廚子學習廚藝。
無奈她說起要吃的東西的時候頭頭是道,自己做起來卻很是笨手笨腳。
第一次學小炒,差點把廚房給燎了,被劉廚子給『請』了出去,再不讓她碰他的傢伙什。
那時候楚承昭還在忙著內務府的事,就晚上回來歇一覺就去上值了。本以為他不會知道的,沒想到他不過在府中休沐了半日,就把她的糗事給知道了。
宋瑤氣鼓鼓地瞪了輕音和飛歌一眼,肯定是她們告的密。
輕音和飛歌都心虛地笑起來。
看著主子們還和從前一般和睦甜蜜,她們倆是打心眼裡為他們高興。
玉溪和玉屏卻是後頭才來的,看到他們這相處的模樣都暗自吃驚——
在內務府說一不二的皇孫殿下,私底下竟還有這麼軟和的一面?
這要是讓內務府的那些個人精子見了,可不得驚掉了眼珠子?!
看來外頭盛傳皇孫殿下獨寵這宋側妃,連正妃都不想娶了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很快早膳被呈了上來,劉廚子把她想吃的奶黃包給做出來了。
宋瑤吃著奶黃包,喝了一碗劉廚子改善過得香蕉酥酪,吃飽了才去看楚承昭和孩子們。
楚承昭和兩個孩子已經晚了一個上午了,卻還是樂此不疲,又是讓安安騎大馬,又是喂安安吃米湯。安安也很樂意同這個平時總是很繁忙的爹爹親近,有事沒事就喊他一聲。楚承昭也都一一應著,看著今天日頭不是很大,還讓她騎在脖子上,帶著她去花園裡溜達了。
宋瑤看他們父女兩個玩的樂呵呵的,就也跟著笑。
等他們去花園了,她看到留在炕上玩九連環的懷遠,又笑不起來了。
「懷遠啊,看看娘。今天你爹難得在家,咱們和爹爹一起玩好不好?」
懷遠看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宋瑤還來不及高興,就看他又低下頭擺弄著九連環了。
宋瑤都無奈死了。這九連環到底什麼魔力啊!兒子玩這個都快玩自閉了!
但是怎麼也是自家親兒子,總不能把他落下。宋瑤就拿了針線陪著他做。
沒多會兒,安安銀鈴般的笑聲從院子外傳了回來。
楚承昭單手抱著她進了屋,兩人都出了一頭的汗,臉上都掛著笑。
「娘,看!」安安手裡抓著個黑乎乎的東西,興衝衝地舉給宋瑤看。
宋瑤拿著帕子給閨女擦汗,定睛一瞧,她手裡抓著的居然是一個大知了。
楚承昭在旁邊接了周嬤嬤的帕子擦汗,笑著同她解釋道:「這傻丫頭,說樹會叫。我告訴她不是樹在叫,是樹上的知了。她又不懂什麼是知了,乾脆我就捉了一隻給她瞧。本以為她會害怕的,沒想到她居然拿到手就不肯鬆開了。我還奇怪她為什麼不撒手呢,原來是要帶回來給你瞧。」
宋瑤心都快被閨女軟化了,連忙裝作新奇的樣子,驚歎道:「是知了啊,安安真棒!娘親還是第一次見到知了呢!」
安安咯咯直笑,被宋瑤放到炕上後,她又挪到懷遠身邊,將知了拿到懷遠面前,「弟,你瞧!」
懷遠專心致志地玩著九連環,此時才隨意抬眼一瞧——
然後宋瑤就發現兒子的身體好像僵住了。
安安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弟弟的反應,有些著急地催促道:「弟,快看!」
說著話又把知了舉到離懷遠更近的位置。
懷遠該不會是害怕吧?宋瑤剛想把知了拿開,就聽到屋裡突然響起了一個稚嫩清脆、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童音——
「姐拿開!」
懷遠說話了!
宋瑤驚地瞪大了眼睛,連一旁的楚承昭都回過頭來好一陣稀奇。
安安不解地看著懷遠,不知道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讓她拿開,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會說話了。
懷遠又說了一句,「我不喜歡,姐拿開。」
安安『哦』了一聲,也沒有不高興,就往旁邊挪了挪,繼續把玩手裡的知了。
宋瑤這才反應過來,瞧瞧他說話發音字正腔圓的,顯然不是剛剛學會。合著懷遠根本不是學得慢,而是懶得開口而已!
她這當孃的也太失敗了吧!居然一直都沒發現!
宋瑤一臉受傷的表情,楚承昭見了就笑道:「都說了讓你別著急,他們一母同胎的姐弟,不可能相差太多的。」
行吧,她的擔心多餘了。兒子聰慧肯定比晚熟來得好。
宋瑤收拾好了心情,又讓人拿出另一個嶄新的學步車。那是給懷遠準備的,和給安安那個一起做出來的。只是安安的學步車已經用了好一段時間了,懷遠這個卻還是一次沒用過,一直就放在正屋的箱子裡。
她覺得自家兒子既會說話了,肯定也會走路了,只是同樣不願在人前表現而已!
安安看到學步車眼睛立刻一亮,把手裡的知了往桌上一放,撐著胖胖的小身體就要下炕。
宋瑤怕她摔著,趕緊上手去抱她。
「安安慢點哦,這是弟弟的學步車,你的還在自己屋裡哦。」
安安轉頭看向自己的丫鬟,胖胖短短的手指往廂房的方向一指,「拿!」
丫鬟立刻福了福身,出去拿她的學步車了。
他們娘倆自顧自地說話,卻沒見到知了一被鬆開,就抖落著翅膀開始在屋裡繞著飛。
最後飛啊飛的,眼看著就要落到懷遠身上。
於是宋瑤扭頭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自閉』的兒子,在方才說完了話之後,居然扶著炕桌利落地站了起來!
懷遠站起來還沒完,扶著炕桌走到了窗邊,扶著窗垣,將窗戶開到了最大。
那繞著他身邊飛的知了終於找對了方向,從窗戶飛了出去。
安安『哇』一聲哭了,「我的知了!」
宋瑤的心情越發複雜。
原來她最擔心的兒子不僅話說得那麼好,還會扶著東西或站或走,動作還那麼利落!
老話說醜人多作怪,那她這算不算笨人多擔憂啊!
行吧,合著一家四口,就她最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