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總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天,在那之前,我想……

一覺醒來,殳言覺得心情特別好,原因?她感覺此刻很自由,不用擔心自己的性命,當然,也不用擔心別人的——蛐蛐睡在火堆的另一邊,隔著跳動的火焰,殳言看到了蛐蛐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在呼吸,甚至還有輕微的鼾聲。

“咕嚕嚕”一大清早,殳言的五臟廟就開始造反了,殳言頗恨肚子不爭氣,但又的確很想出去,大概有三個月的時間沒有出去過了……那次?那次不算。

“殳言。”是蛐蛐。

“你醒了!”殳言走到蛐蛐身邊說到。

“嗯,你今天帶我出去吧,我想出去看看。”聽到這話,殳言難以抑制住自己內心的喜悅,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好啊!我準備一下,你也是,我們這就走!”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說實話,蛐蛐還真不知道出去需要準備什麼,但他看到殳言正在忙著比劃著衣裙,對著鏡子梳頭,照了又照……

“走吧!”殳言自覺已經打扮得沒有十分美麗,也有八分嬌俏,爹爹走後,她基本上都沒有好好打扮過,能夠努力的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殳言的笑容在看到蛐蛐後,瞬間僵了下來——蛐蛐的頭發凌亂地披在肩上,看樣子,怕是老太婆隨便操起刀子割的;劉海長到遮住了眼睛……衣服……將就,血衣已經換了下來,現在身上這件是件青色棉布衫,領襟和袖口都繡著復雜的紋樣,看起來,做工還挺考究的,和殳言的衣服儼然一家。

“你要梳下頭。”殳言走到蛐蛐身後,掏出自己的梳子——這也是老太婆給她的,開始為蛐蛐梳頭,甚至沒有給蛐蛐反應的時間。在那堆亂發中,殳言發現了一根頭繩,它和許多發絲纏在一起,卻一縷頭發都沒繫住——唉……他有多久沒梳過頭了……

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殳言才將頭繩和發絲分開,在這期間,她專心到忽略了蛐蛐被扯得疼痛地喊叫聲。

那從指尖傳過來的溫柔,摩擦著蛐蛐的發際,指尖與梳子的木齒在發絲間遊走,那是殳言的氣息……蛐蛐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眼睛,一直這樣,該多好……

“梳好了!”殳言拍了拍蛐蛐的肩,蛐蛐緩緩睜開眼睛,剛剛就像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看看!”殳言拿來鏡子,伸到蛐蛐面前,鏡中,蛐蛐的頭發向後紮了一個小辮,起先凌亂地披在肩上的頭發,此刻也讓殳言梳理得服服帖帖,整齊地垂在蛐蛐的肩頭。

他還挺耐看的嘛……殳言心中暗暗想道。

“這是我!”蛐蛐露出吃驚的表情,驚訝之餘又把自己的左臉右臉再次仔細地端詳了一遍。“謝謝你。”蛐蛐的表情可以用無以為報來形容了,他真是一個很容易感動的傢伙。

“不用謝,”殳言笑著輕鬆地答道,“我們走吧。”

看著山洞前野林中那條羊腸小徑,路的另一端就是外面的世界,殳言很期待,她很想回到她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盡管才短短三個月,但卻恍如隔世,因為,自己和以前的那個殳言已經永遠地分道揚鑣了。與殳言相比,蛐蛐更多的則是擔憂,他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或者說,他不記得了,他沒見過那麼多人,而且那些不是他要殺的人,那些人會傷害自己嗎?會向自己報仇嗎?會傷害殳言嗎……

一股溫暖又溫柔的力量沖破所有疑問從掌心傳來——殳言輕輕握住了蛐蛐的手。

“我們一起。”殳言淡淡笑著,輕聲說道。

蛐蛐看著殳言,微笑著和殳言向路的彼端走去。

他相信,殳言的確是自己的領路人,他想,永遠和她這樣走下去……

從野林出來一直到城門,殳言沒有說一句話,她不知道,城中的人會不會認出她來……

邁入城門的那一刻,另一個世界出現在蛐蛐眼前——豁然開朗的城內大道,熙熙攘攘的人,五顏六色的小商品,熱熱鬧鬧的人聲……

蛐蛐從來不知道,除了黑夜和血色,這個世界還能有如此多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色彩;除了風聲和求饒聲,居然還有如此能讓人激動的熱鬧聲,蛐蛐不禁看呆了……

“走啊。”殳言扯了扯蛐蛐的手,兩人走入了人流中,與來來往往的人擦肩而過。蛐蛐看著每一個從身邊經過的人——自己不用結束他們的生命,他們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相遇又離開,是那麼的自然。

也許是蛐蛐的表情太過於驚喜,他驚喜地看著周圍的人,殳言明白蛐蛐在想什麼,但是——他的確吸引了眾人的眼球,人們皆用驚異地眼光投向蛐蛐,而蛐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絲毫未察覺,殳言卻覺得多少有些別扭——她不想這樣被人關注,人們的眼光看起來是那樣缺少善意。

其實,在城中的人看來,這進城來的一男一女,不僅年紀輕,服飾奇特,面容也都吸引。殳言並沒有被他們認出來,她的容貌多少有了些變化,在山洞中生活的這段時間,殳言膚色更白,脣色鮮艷了許多,那身絳紅色裙褂更讓她多了幾分神祕感,更重要的是——他們認為在那個大雪夜,狗官的女兒已經被凍死了。

蛐蛐忽然察覺到殳言的手心在出汗,看到殳言的表情略顯無措,便低頭在殳言耳邊說到:“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殳言這才笑了一下,是呀,要帶蛐蛐去吃好吃的。

萬春和——城中最豪華的酒家,殳言和蛐蛐坐在雅間中,面對著一大桌子各式菜樣,竟然覺得自己渺小起來。蛐蛐的眼中再次出現了他曾經面對雞腿時所出現的那種光彩,而殳言的五臟廟已經在造反了。兩人什麼都沒有說,動手吃了起來——清湯柴魚片沾辣椒、五味十足的口味螃蟹、烏雞湯、乾菜肘子……殳言知道那些菜品有更好聽的名字,可如今在她心中,這些文辭都是虛設,在這期間,只有收盤子的聲音不時傳出來……

“兩位慢走!兩位慢走!再來!再來啊!”小二滿臉堆笑地將已經大腹便便的二人送出了萬春和。

“啊~~”殳言和蛐蛐同時在店門口伸了一個懶腰,他們都很滿足,相視而笑。

“打賞點吧,大爺,大小姐。”一個乞丐將缺了牙的土碗伸到了殳言跟前。

這聲音……

殳言低頭一看,竟然是王乞丐,那個差點讓自己凍死在冰天雪地中的王乞丐!一把怒火剎時在殳言心中點燃,她記得自己曾經說過,要向他們討回來。看著眼前的王乞丐,殳言心中既有一種的翻身的優越感,又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滿足,更多的,還是對王乞丐的憎惡。只覺腦中白光一閃,殳言抬手欲掀翻王乞丐的飯缽……蛐蛐一把握住殳言的手,將一錠碎銀放在了那口缽中。

“謝謝!謝謝!”王乞丐如同撿到了寶,連聲說著。

蛐蛐淡淡一笑,牽著殳言走開了。

“你為什麼要給他錢,你知道他以前是怎樣對我的嗎?”殳言甩開蛐蛐的手,質問道。

“不知道。”

“那為什麼都不讓我出一口氣!”

“殳言,”蛐蛐看著那快要扭曲了的美麗臉龐,“我希望別人都喜歡你,而不是害怕你……你要出氣嗎,我幫你去殺了他!”蛐蛐轉身便向王乞丐走去。

“等一下!”殳言趕緊扯住蛐蛐的袖子,蛐蛐扭轉過頭來,殳言看到的是一個得意的笑容。

“你故意的!?”殳言又好氣又好笑的拍了蛐蛐一下,蛐蛐笑而不躲……當傷疤消失了,也許就該忘記了……

那天,城中有一道獨特的風景——兩個穿著奇異服飾的年輕男女,一個如泉清俊,一個似火嬌艷,他們富有,他們的笑聲傳遍大街小巷,他們完全無視周圍人的存在,他們在自己的世界中快樂著,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來,又會到哪去……人們紛紛猜測著他們的關係,夫妻?兄妹?……抑或是……戀人?

日落西山,留下了一抹金黃在天邊眷戀著藍天,遲遲不願離去……

那暖暖的黃昏的顏色此刻籠罩在一座孤墳上,香燭的火焰灼灼,一杯清酒灑下,融入黃土中的還有少女的眼淚……

“爹……”殳言磕了幾個頭,蛐蛐將她扶起。

“我現在過得很好,我會……”殳言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她一定會很好的生活下去。”蛐蛐看著墓碑接著殳言的話說道。

殳言淚眼婆娑地看著蛐蛐,這一次,是蛐蛐拭去了殳言臉頰的淚水,那殺人無形的右手,也可以很溫柔,蛐蛐小心的彷彿害怕自己只要稍稍用上一點力氣,殳言的臉就會碎掉一樣……此刻,殳言意識到除了爹爹,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在愛惜著自己,那是在爹走後,自己就再也沒有奢望過的愛惜……

最終,最後一抹金色亦消失在天邊,漫天繁星開始頑皮地眨著眼睛,殳言和蛐蛐走在寂靜的小路上,他們仍未回去,確切的說,是不想回去……

“我爹……他的確做過……”

“他一定已經知錯了,”蛐蛐打斷殳言的表白,他不想看到一個女兒那樣艱難地說出自己父親曾犯下的罪過,“但是,作為你爹,他沒有錯,你也沒有。”

殳言的眼中溢出一種感激:“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你應該更瞭解我。”

“我願意花時間,慢慢去了解。”蛐蛐笑了,卻又面露難色地說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的以前是怎樣的,你現在所知道的,基本上就是我的一切。”

“每個人都有以前,我會慢慢幫你,把你的以前找回來,我們一起。”殳言是真心的。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殳言忽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拖著蛐蛐的手向繁星的盡頭跑去。

漫天閃爍的鉆石下,一棵古樹盤踞在山頂,用枝葉撐起了一把巨傘,一片天地。一個木架鞦韆高高地懸在最高的枝端,在夜色的光影下孤零零地垂著,寂寥無比。

“我們來打鞦韆。”殳言興奮地說道,這是她以前常來玩耍的地方,只見鞦韆雖然寂寥,但卻一塵不染,想必,現在這鞦韆已不是自己專用的了。

“我來推你。”蛐蛐走到鞦韆旁。

“不,一起,蕩得高高的!”殳言站上鞦韆,向蛐蛐伸出手。

蛐蛐頗感驚訝,但隨即握緊殳言的手也站上了鞦韆,兩人面對面地站著,“開始咯!”蛐蛐說罷,一用力,鞦韆便蕩了起來,殳言也借力,將鞦韆越推越高……

抬頭看著那重疊的枝葉,偶爾在其中捕捉到星光,世界似乎靜止,又似乎在不停地懸轉,風在擁抱著自己,心都飄了起來,閉上眼睛,幻想著自己生出雙翼,寂寞又瘋狂地揮動著翅膀,從未知的地方來,去到未知的地方……

我總是緊緊地抓住鞦韆的繩索,因為,我怕跌落下去……

就在殳言高高蕩起的那一剎那,她鬆開了鞦韆繩索,一把抱住了蛐蛐,十指深深地陷入了蛐蛐的背心……

頂著繁星的古樹下,鞦韆高起低落,沒有驚醒鳥雀,沒有驚醒蟲蛙,只有天上的星雲在默默地注視著……

原來鬆開手,不一定會跌落下去……

“蛐蛐……”風聲中,蛐蛐聽到殳言念著自己的名字,“我們逃走吧,再也不要回去了……”

風聲悄悄地吹動著樹葉沙沙作響……殳言沒有聽到蛐蛐的回答,許久之後……

“我願意跟你走,但是……我的心,不在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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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路之兩極

月夜孤崖,烈風在夜色中奔馳,找不到出路。絳紅少女靜靜地坐在崖尖,任憑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她墨色的長發擁著夜風,折射著月的光華。她懷中緊緊摟著那個已死之人……不願放開。

“你要找她找到什麼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少女身後傳來。

少女低頭看了看那靜靜地躺在自己臂彎中的人,一滴清淚落在了那人的臉上。

只見一纖長又白皙的手指輕輕劃掉了那已死之人臉上的淚跡——出現在少女面前的,是個面容如月的男子,他正滿目同情地注視著少女,輕聲問道:“你要找她找到什麼時候?”

“除了找她,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少女哽咽了,她無助地哭了起來,淚水在那男子的肩頭化開。

男子溫柔地撫著少女的頭,看著那無盡的夜空,淡淡說道:“我和你一起找,直到找到她為止……”

頃刻間,少女止聲,看著那個男子,眼神中充滿了堅定:“我感覺,我們已經接近她了。”

“兩位歇息吧,我不打擾了。”明鳳輕輕合上雲字一號的房門,扶著手上的燈盞向內堂走去。

“安排好了?”仍是那蓄著一字胡須的男子,此刻他正在睡房桌前等待著明鳳。他也是這家雲來客棧的老闆,姓陳,是他留下了今天來的那兩個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一個碳眉雪須的雲遊僧,並且……

“老爺,你留下他們來住就行了,為什麼還要讓他們住最好雲字一號房?”明鳳顯然有些生氣,這可是虧本生意,因為老爺吩咐了不收那兩人的房錢。

“明鳳,你過來。”陳老爺小心說到,招了招手。明鳳見狀便將門合上,放下了手中的燈盞,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什麼事?”還是那句沒好氣。

“這事我還是覺著不對頭,那兩位怕是高人,有他們在,我安心一些。”陳老爺若有所思地說道。在明鳳聽來,他說了等於沒說,那位付了一錠金子,只住了三天的姑娘才是一個高人呢!

“睡了。”明鳳冷冷地說道,她可不喜歡陪著老爺疑神疑鬼,拆了發髻便上床歇息了。陳老爺卻仍然坐在桌邊,手心額頭都滲著冷汗,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只見他雙眼緊緊一閉,再用力睜開,彷彿努力地甩掉了眼前的景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也寬衣睡下了。

已是深夜,雲字一號房卻燈火徹亮,從紙窗上,可以看到一個焦躁的人影在不停地來回走動。

“現在怎麼辦?”那老人問著靜坐在竹椅上的雲遊僧,很是焦急。

雲遊僧倒不緊不慢,撫著自己的胡須,淡淡地說到:“等。”

“等?”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畢竟他們一路追來已經那麼久了。

“她從來不敢相信我們,與其再這樣追下去,不如等她來找我們。”

老人歎了一口氣,癱坐在雲遊僧旁的竹椅上——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呀……

古樹下,鞦韆依舊微微的晃動著。可惜……風在,鞦韆在……人已不在了……

“我的心……在娘那,而你,也被娘控制了。”

蛐蛐的話回響在耳邊,殳言想到了那個沾著自己血液的六角紙符,莫非,蛐蛐也有一個類似的東西在老太婆手上?想到這,殳言不禁握緊了拳頭——看來,要找機會將那兩樣東西弄到手,弄不到,毀了也好,至少不能有把柄在老太婆手中,如此想著,殳言怎樣都睡不著了。

蛐蛐回來後就沒有說過話,現在正靜靜地躺在火堆的另一邊,想必已經睡了。

但蛐蛐的眼睛此刻睜得比任何人都要明亮,殳言的話,讓他無法入睡——殳言一定不會甘心自己有把柄在娘手上,希望她不要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不會,殳言不會那麼不理智的,自己怎樣倒無所謂,但是,如果殳言想離開的話,自己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幫助她的……

山洞中黃火跳躍著,彷彿在側耳聽著火旁兩人的心思,長夜漫漫地挪著腳步,明天會如何,豈能全如人意呢……

“蝗,你醒了!”

一個廢棄的荒廟中,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那朦朦朧朧的笑臉,那額前精緻的銀飾……

“你怎麼又回來了?”蝗一下坐了起來,大聲問到眼前之人——阿默。

“她不回來,又去哪呢?”一個聲音淡淡地問到,是那個藍裙女人,此刻她正倚在廟門口,抬頭看著天空——沒有月,沒有星,是個陰鬱的夜晚。

蝗沒有回答,扭過頭去,手緊緊撰住了膝上的衣襟。

阿默也低下頭來——他始終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

“蝗,你這次這樣做,差點害死蛐蛐,你知道嗎?”那藍裙女人依舊看著天空淡淡地說道,聲音溫柔得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什麼?!”蝗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看得出來,他並不想這樣的。

“你到底是想他死,還是自己死?”女人的聲音中逐漸夾雜了一絲憤意。

“反正大家都活不久了,早點解脫有什麼不好。”蝗嘴角微微一抬,不屑地笑了笑。

只聽嗖的一聲,阿默快速地擋在了蝗的身前,一根尖細的竹簽在阿默眼珠前定住。

“師傅!”阿默輕輕喊了一聲。

“我不會死的!”女人轉過身對著蝗和阿默大聲說道,字間再也找不到半分溫柔,很快,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向廟外走去,消失在漆黑荒涼的夜色中。

竹簽瞬間落在地上,阿默輕輕鬆了一口氣,卻被蝗推開了。

“對不起。”只聽阿默輕啟朱脣滿懷歉意地說道。

“你沒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自己而已。”蝗冷冷地回了一句,一頭倒了下去,側過身,背對著阿默。

阿默看著蝗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麼,也許蝗說得對,她對不起自己……

一個地下洞穴內,藍裙女人正借著赤火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那永駐的青春卻讓她時刻徘徊在死亡邊緣,為什麼?自己的煉丹沒有絲毫進展,自己和老太婆應該用的都是同一種方法呀——每三個月陰氣凝聚的九具屍身,這麼多年,到了今時今日,也應該有所成果了,卻為何沒看到任何起色?不能忍受,不能忍受讓那個醜陋的老太婆搶在自己之前成功!藍裙女人腳下一用力,一攤白骨在她足下化成了粉末……

啪!一小撮紅火在溫泉池邊亮了起來,不過只有指甲蓋般大小,還扭扭捏捏的。

“哈哈哈哈……”蛐蛐已經笑得喘不上氣起來,而且頸部的傷口還有點疼,但仍然用力的笑著。

“再來,再來!”殳言借著那小撮紅火,對這老太婆留下來的書,開始默唸著咒語,那咒語極為簡單:“赤火之種,光明通達,啊尼啦薩。”

哧溜一聲,又是一小撮。

“哈哈哈哈……”蛐蛐笑得更放肆了。

殳言頓覺面子上十分掛不住,她甚至有種想把那本書塞到蛐蛐的口中的沖動,堵上他的嘴,讓他笑不出來。

現在只能等他安靜下來。

“對不起,殳言,是你的赤火……太……可愛了……”蛐蛐忍著笑,安慰道——不知道這算不算安慰。

“書上明明是這樣寫著的,符,我沒理由畫錯啊……”殳言真是想不通。

“你試試唸咒語的時候,在心中想象那團赤火的樣子,集中精神想。”蛐蛐似乎給了一個不錯的建議,殳言起先的確只是專心致志地念咒語。

“赤火之種,光明通達,啊尼啦薩。”

哄!這回這團總算比開始的都要大了很多,有一個手掌那麼大了。

“太好了!”殳言和蛐蛐開心的看著那團紅火。

哄!又是一團,更大一點……

哄!再大一點……

哄!有個陶盆那麼大了……

殳言舉起手正準備再點一團……

“夠了,殳言……你知道怎麼熄掉它們嗎?”蛐蛐可不想殳言在興頭上把山洞給燒了。

“不知道。”殳言此刻也想到了這點,她開始翻書,結果是——沒有。

看著飄在溫泉池上的大大小小幾團紅火,殳言和蛐蛐無可奈何,也許它們自己會滅掉,也許只能等老太婆回來才能熄掉它們。

紅火將溫泉池的小洞穴照得亮堂起來,是一種讓人熱血沸騰的紅色的火光,但是又很溫暖。殳言抬頭看著身旁的蛐蛐,他正看著那些火焰笑著,不知道是真覺得它們可愛,還是笑著殳言的笨手笨腳……一個念頭忽然在殳言心中閃過,殳言將手悄悄伸到蛐蛐背後,稍稍用力向前一推,毫無防備的蛐蛐一頭紮進了溫泉池中——撲通一聲,水花濺濕了殳言的裙角。

“哈哈哈哈……”這回換作殳言合不攏嘴了,她正等著蛐蛐浮上來,要好好欣賞一番他的狼狽樣子。可是,半響過後,晃動的水面漸漸平靜,也不見蛐蛐浮上來,倒是水面上浮現出浸開了的一絲血跡。

“蛐蛐!蛐蛐!”殳言擔心起來,伸手到池中試圖將蛐蛐拽上來,就像平時洗澡時一樣,不一樣的是,這回有隻手抓住了殳言,撲通一聲,殳言也跌落池中,成了一隻落湯雞。好在那池並不深,人站在裡面,水才齊腰。

“哈哈哈哈……”蛐蛐從水中鑽了出來,現在又是他在笑了。

殳言抹了抹臉上的水,又氣又好笑地看著蛐蛐,卻發現蛐蛐的領襟被血染紅了。

“你流血了!”殳言擔心地說道。

蛐蛐似未察覺,聽殳言這樣一說,便輕輕撥開領口,用手碰了碰傷口——的確是裂開了一點。

“沒事,一定是剛才笑得太用力了。”蛐蛐打趣地說道。

殳言眉頭一皺——那道傷口又長又深,就像一隻蜈蚣緊緊地扒在蛐蛐頸部,輕微滲出的血液,正吐著鮮紅的舌頭……殳言只覺腦中景象瞬間錯了位,視線開始模糊,確切地說,是除了蛐蛐頸部那道傷口,她什麼也看不到了。

紅火下,殳言緩緩抬起雙臂,在蛐蛐頸後交叉,蛐蛐一陣面紅心跳。殳言越來越靠近,蛐蛐僵站在那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慢慢的,蛐蛐感到殳言的鼻息在自己臉部遊走,還有殳言額前發絲透出的一陣淡淡的香氣,那注視著蛐蛐的眼神彷彿就要攝走他的魂魄一般——蛐蛐閉上了眼睛,這種感覺……很奇妙……

“啊!”一陣傷口撕開的劇痛讓蛐蛐清醒過來,那深深嵌入他傷口的牙齒,是殳言的!

“殳言!”蛐蛐欲推開她,但卻被殳言緊緊地抱住,而殳言也似失了常性,貪婪地吸著蛐蛐的血液……

“殳……言……”蛐蛐不知所措地向後退著,一下絆倒在了溫泉池邊,水花濺起,而殳言仍未見鬆手,她死死地摟住蛐蛐——鮮紅的血液從她嘴角流了出來,順著頸部淌到了領襟,洇紅了胸口一片……

那種血液從身體中抽離的感覺,讓蛐蛐張開口卻又說不出話來,他甚至能清楚地聽到殳言吞嚥自己血液的聲音,忽然間,他想到了什麼,開始拼命地用僅有的力氣推開殳言,即使殳言可能會從自己脖子上撕下一塊皮去。但殳言咬得實在是太緊,蛐蛐將心一橫,一掌向殳言頸後劈去……殳言哼也沒哼,停下了,暈在了蛐蛐身上,而蛐蛐也總算能夠喘得上氣,他努力摟著殳言站了起來,踉蹌著將她抱到了洞穴外,輕輕放在了火堆旁……

蛐蛐坐在殳言旁,看著殳言,她的嘴脣、下巴、頸部、還有胸前都已經讓血染紅了。蛐蛐咬了咬牙,又支撐著站起身,走到洞穴中端出了一盆水,濕了布帕,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幫殳言擦去了臉部和頸部的血痕,額頭已滲出了一層豆大的冷汗,嘴脣也失去了血色。

“殳言……”蛐蛐走到火堆另一邊坐下,裹著青布毯隔著跳動的火焰看著殳言那熟睡了的臉,“我不會讓你和我一樣的……娘,我真的已經沒用了嗎,為什麼又要找殳言……為什麼……”蛐蛐自語著,眼前的景象開始顛倒模糊,頭一偏,沉沉睡去了……

一張六角符咒被緊緊地握在一個幹枯蒼老的手中,忽然那隻手掌伸開,洇在六角符咒中間的血色暈開了一些,仍是那個詭異的笑容:“哼,在我心中,領路人和蟲偶向來沒有什麼區別,只有你才分得那麼清楚……廉師妹。”

枝蔓交錯霧氣沉沉的野樹林裡,一襲紅裙消失在林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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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羅教之始

濃濃的血腥味刺激著殳言的嗅覺,那些零碎的畫面無論如何都組合不到一起,此時正在殳言腦中伴隨著那從未消失過的滿目紅色毫無章法的閃現著。

殳言緩緩睜開的雙眼,周圍是一片溫暖的金黃色光芒,山洞中很安靜,火堆的另一頭……空無一人。

“蛐蛐?”殳言沒有看見蛐蛐。她快速地坐了起來,向洞的四周打望著,只見蛐蛐的青布毯整整齊齊的疊放在山洞的一角,很隱祕的樣子。

每次睜開眼睛,都能看到蛐蛐在身邊,但是這次只有殳言一個人,一種被拋棄的不安感瞬間佔據了殳言意識,她不禁抓緊了胸前的衣襟,卻感一陣結痂的僵硬,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胸口紅了一片。難道自己受傷了?殳言馬上檢查了一番,自己身上一處傷口都沒有,那這血是誰的?莫非是……

殳言走到青布毯前——蛐蛐平時都不疊它的。很可疑……殳言心中這樣想著,扯開了疊放整齊的布毯,那景象讓殳言驚呆了——布毯上洇了一大片鮮紅的血跡。

“蛐蛐!蛐蛐!”那血讓殳言有種不詳的感覺,她大聲喊著蛐蛐,希望他能回答自己一聲,告訴自己他沒事,可是除了殳言的聲音,山洞靜得如同墓穴一樣。

小洞穴中,除了溫泉池上跳動的幾團紅火,什麼都沒有……

山洞外,除了走到正午的太陽,幽森的野林,什麼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破碎的畫面沖擊殳言的思緒,卻依然破碎,殳言抱住頭蹲在了地上,用力回憶著,除了破碎,除了鮮紅,什麼都沒有……

忽然,她在地上發現了一點血跡,那血跡斷斷續續居然滴了一路……

“蛐蛐。”殳言很快意識到這是蛐蛐的血跡,只要沿著這血跡走,就一定能找到蛐蛐。

殳言馬上沿著血跡跑入了野林中,心中驚喜又擔憂——驚喜能夠找到蛐蛐,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擔憂這一路的血跡會讓自己最終只是看到蛐蛐的屍體……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殳言擔心入夜後就會看不清血跡,遂加快了步伐跑了起來,連喘氣的時間都不留給自己,可就在這時,血跡斷了。殳言四周找了個遍,卻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絲血跡,從山洞一直延續到這的血跡就這樣消失了……怎麼辦……?殳言忽然間失了目標,頓感全身疲累,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天色已黑,這會就連回去的血跡也看不清了……

“蛐蛐,你在哪,你出來呀!”殳言大聲喊道,這也許是她最後一絲希望,除了驚動雀鳥振翅離開的聲音,什麼聲音都沒有,野林上空沒有任何回應……

啪!殳言一拳打在地上——自己胸口那些血跡,布毯上的血跡,這一路的血跡,蛐蛐怕是凶多吉少了,想到這,殳言不禁抽泣了起來,……

“哭什麼哭,哭死了,也找不到人!”這聲音,這不屑的口氣……

殳言抬起頭來,看見那個險些勒死自己的男子正和一個藍褂少女向自己走來,少女額前的銀飾閃著悠悠的青光發出清脆細瑣的聲響。

“你們要幹什麼?”殳言止住哭聲站起身,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冷冷地問道。

那個男子莫非是前來尋仇的?!

“哼,和你目的差不多。”那男子懶洋洋地說道,頭不時向四周張望著。

“你流血了?”藍褂少女幽幽地說道。

“這血不是我的。”

“那……就是蛐蛐的?”藍褂少女不緊不慢地說道,聲音輕柔如風。

“什麼!”男子眨眼間沖到殳言面前,“他現在怎麼樣了?”

殳言還未來得及驚訝那少女如何會知道蛐蛐的名字就被這男子著實嚇了一跳。男子的速度她是領教過的,看來那把鹽並沒能要了他的命,只是不知他這次還會不會再對自己下毒手。殳言仍然穩住了表面的冷靜:“現在不知道,找到了就清楚了。”

“蝗,你嚇到她了。”藍褂少女走上前來,將那男子拉到了一邊,她似乎看出了殳言的驚懼,對著殳言點頭致歉道:“不好意思,他是這樣的,他沒有惡意。”

原來,這個人叫蝗,他上次還和我們作對,何以如今倒關心起蛐蛐來了……殳言心中納悶,緩緩說道:“現在機會這麼好,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只見蝗和少女同時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殳言。

“今天不是十五,我為什麼要殺你?”蝗覺得殳言不可能不知道。

“你真的不清楚嗎?”藍褂少女又緊接著問道。

“蛐蛐有提到過,但沒說得很清楚。”殳言此刻覺著兩人也沒有什麼惡意,也許他們能告訴自己許多未知的老太婆的祕密。

可蝗和那藍褂少女相互看了看,沒有說什麼。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殳言小心地問到,她想把這件事徹底弄明白。

“憑什麼?”蝗揚起頭看著殳言,語氣中除了不屑還是不屑。

“蝗……她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不好……我們告訴她,對蛐蛐也有好處。”藍褂少女對蝗輕聲說到,蝗似乎動搖了。片刻之後,蝗點了點頭。

藍褂少女笑了笑,遂走到殳言面前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阿默,是蝗的領路人,你一定是蛐蛐新的領路人吧,你叫什麼名字。”

殳言感覺這個叫阿默的少女給人一種很清新和善的感覺,淡淡一笑:“我叫殳言……那個領路人是什麼?”這是殳言第二次聽到這三個字了,第一次是在那個山寨,是蝗說的。

“哼!是沒用的人。”蝗冷笑道。

阿默聽到蝗這樣形容,只能看著殳言無奈地笑了笑,幽幽說道:“領路人其實就是徒弟,只不過,只有養了蟲偶的人的徒弟才叫做領路人,因為蟲偶出去一定要有人領路,否則會迷路的。”

“蟲偶?”殳言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用一種疑惑的神情將目光轉移到了蝗的身上——他和蛐蛐一樣都有著常人不及的能力。

蝗可不想被人用這種眼光盯著看,頓覺渾身不自在,大聲說道:“你那樣看我幹什麼?沒錯,我就是蟲偶,蛐蛐也和我一樣!”

“蟲偶是人嗎?”蝗話音剛落,殳言便緊張地轉向阿默,抓著阿默的雙臂問道。阿默正準備開口……

“你才不是人呢!”蝗一把拉過阿默,“我們走,不和她廢話了。”

“等等!”殳言大聲喊道,“蛐蛐他死過一回,就是山寨那次……”

“那又如何,他又活了不是嗎?”蝗嘴角一揚,覺著殳言大驚小怪。

“不……不只一次,那次之後,他白天也不像以前一樣,是具死屍了,而是和正常人一樣。”

“什麼!”蝗又一次沖到了殳言面前,這次他的反應明顯比上次還要激烈,而那藍褂少女阿默這回也沒有阻止,相反她也很震驚,走到了殳言面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他就是白天走出來了,我才來找他的……他流了好多血……”面前這兩人現時的反應讓殳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蛐蛐變得和以前不同看來不會是件好事。

“殳言,你別擔心,”阿默看出了殳言的憂慮,安慰道:“只要他還是你師傅的蟲偶,他就不會有事的……”

“那個老太婆哪會那麼輕易放過他!”蝗打斷了阿默,氣憤地說到。

阿默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蛐蛐現在這樣以已經不適合再當蟲偶了,你要勸你師傅把蛐蛐的咒解了,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

“老太婆會答應嗎,你怎麼不去勸勸我娘!”蝗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勸過,師傅答應我只要她的藥煉好,她就會放了你的。”阿默也有些急了。

可是現在看著阿默和蝗你一言我一語,最茫然的就是殳言了,什麼蟲偶,什麼咒,怎麼又是師傅,又是娘,還有什麼藥……

“等一下,我有點糊塗了,你說……你和蛐蛐是蟲偶,是因為被我們的師傅下了咒?”

“是的。”蝗和阿默同時點了點頭。

“我們這些當徒弟的就叫做領路人?蟲偶喊我們的師傅叫……娘?”

“是。”阿默點頭說道。

“蛐蛐不適合再當蟲偶了,就是因為他白天不是……屍體了?為什麼?”

阿默看了看身邊的蝗,蝗將頭扭向了一邊。

“是這樣的,殳言,他們白天不是屍體,只是心跳比常人要慢許多,微弱許多,一般人感覺不到罷了。我們的師傅由於白天有時要帶著他們走,所以給他們身上放上一種香料,那種香料能讓人感覺不到他們的重量……”

“原來是這樣,可蝗身上的味道比蛐蛐身上要濃許多。”殳言說著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她還是覺得這個味道很刺鼻。

“那是因為他經常會逃到很遠的地方,我要把他帶回來,當然要多下點料,否則一定堅持不了,也尋不到他。”阿默笑著說道,可忽然又收住了笑容,嚴肅地說道:“但是蛐蛐現在白天不再像死屍,那就意味著他已經開始恢複成正常人了。”

“什麼意思?”

“蟲偶本來是趕屍的小法術,可是在我們這個教派中,有些人將他用在活人身上,是因為活人可以比死人差遣得更久。為了能讓蟲偶長期為自己所控制,人們一般都想辦法讓蟲偶的時間停止,只有必要的時候才恢複他們的時間讓其為自己做事,所以,蟲偶的生長速度一般是常人的一半,可蛐蛐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耗費了以前大量的時間,所以才會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了……他真的不能再當蟲偶了,你一定要勸你師傅啊。”

“勸我師傅?”殳言苦笑一下——老太婆豈會那樣好說話,要是她會放了蛐蛐,就不會在看到蛐蛐站在陽光下時表現的那樣震驚了……

“你沒有辦法嗎?”阿默看著殳言的表情,試探著問道。

“說實話,我並不瞭解我師傅,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完全不清楚,今天要不是你們和我說這麼多,我想我還會一直懵懵懂懂的……更何況,我也被我師傅控制了。”

“什麼?”蝗再一次驚呼,他今晚被打擊的事情還不在少數,“我當時看到你胸前的那些血就在想是不是……”

“這血不是我的。”殳言又重申了一遍。

“你也被你師傅下了咒了?怎麼可能,不應該對領路人下手才是呀?”阿默顯然迷惑了。

“你們說得咒,是不是一個六角符咒,上面沾了血漬?”殳言比劃了一下,她也很想弄清楚那到底是老太婆用來做什麼用的。

阿默和蝗都呆在了那裡,他們瞪大著眼睛看著殳言,似乎不相信殳言說得是真的,但又似乎對真相感到很意外。

“是…的……”阿默總算開了口“她沾了你的血?”

“嗯,這裡的。”殳言搖了搖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的?”蝗快要瘋了,只聽“呼”的一聲——他鬆了好大一口氣。

阿默也似乎放下了懸著的心,輕輕舒了一口氣。

“沒事嗎?”殳言很想快些知道答案。

阿默輕輕握住殳言的手,笑著說道:“好在,是手指上的血,沒事的,看來你師傅並不想多養一個蟲偶,她只是想多一個使喚的人。”

“你少安慰她了,”蝗一臉戲謔,“她就是被她師傅下了咒了,你師傅幾乎觸犯了所有教規了,哈哈哈……現在,你怎麼也算半個蟲偶了。”

“你說什麼?!”殳言一聽到自己也成為了蟲偶,心不禁懸了起來,一個也好,半個也罷,只要與蟲偶沾了邊,準沒有什麼好事!

阿默用責怪的眼神看了蝗一眼,對殳言說道:“沒事的,不是蟲偶,只是有時會失去自己的意志聽你師傅使喚,但只要你意志夠堅定,就一定會沒事的。”

“意志堅定……”

“對,就是你想吸血的時候呢,就一定不能吸,否則,你就會被你師傅完全控制了……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師傅對你這樣不信任,還違反教規給你下了血咒。”蝗半帶嘲諷的問道。

血咒,這是血咒……吸血……蝗說吸血……這種感覺很熟悉。先前腦海中那些破碎的畫面似乎已經找到了關節點,只要稍稍串聯便可以很快變得清晰,但殳言此刻卻不願去回想了——那一定是自己不願記起的事。

“殳言?”阿默輕輕喊道,殳言的樣子有些遊離。

“我們是什麼教?”殳言忽然間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

“羅教。”阿默和蝗幾乎異口同聲。

殳言苦笑了一下,時至今日才弄明白自己到底身處何種境況——羅教……從未聽說過。

虧自己還一直做著掙紮的打算,原來早已被人死死地釘在了砧板上,宰割,只是遲早的事。

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份上,幹脆再問個清楚……即使下一刻就會一命嗚呼,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你們剛剛說的藥又是怎樣一回事,羅教的人都做些什麼?”

阿默面露難色,但還是解釋道:“羅教的人大多在湘西一帶,他們穿州過省以趕屍為業,就是幫助客死外鄉的人將其屍體運回故鄉。而我們這一派,從太師傅開始就屬異派,和本教已經沒有什麼往來了,我只知道,我和你師傅的這一派以煉丹為主。至於煉什麼丹藥,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快死了,你說她煉什麼丹?”蝗冷冷地說道,阿默想阻止蝗將話說出口,卻也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悶歎了一口氣。

“我師傅也和你師傅煉一樣的丹藥嗎?”殳言接著問道。

“不知道!”蝗此刻是真的發火了,“我們已經告訴你夠多的了!”

“蟲偶要的不是指尖的血,那是用什麼下的咒!”殳言沒有被蝗的火氣壓倒,反而更有力的問道——明明白白,殳言此刻只求明明白白。

蝗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扭轉身走到一邊,背對著殳言和阿默,一幅置身事外的樣子。

阿默深吸了一口氣,她輕輕握起殳言的手,將其放到了殳言的左胸上——殳言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殳言顫顫地問道。

阿默點了點頭:“是最靠近心髒的血液。”

天哪,殳言看著蝗的背影,她不知道,他和蛐蛐曾經是怎樣走上蟲偶這條路的,他們又受過怎樣的折磨,又是從何時起——他們的世界便只有黑夜,以及不知何時終止的黑夜。

“蛐蛐,我要找蛐蛐!”殳言此刻更加牽掛蛐蛐,她不能讓他一個人。

“安靜點,拼命喊,是找不到人的。”蝗轉過身大聲說道。

“你知道他在哪?”殳言連忙問道,現在,蝗在殳言心中也沒有以前那麼可怕了,他只是一個和蛐蛐一樣的蟲偶,只是一個嘴快的蟲偶,他們都是那樣的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應該在那。”

“哪?”殳言有些迫不及待了。

蝗用腳踩了踩地面,揚起嘴角說到:“你其實已經找到了,就在這下面!跟我來。”

只見蝗一拳打在地面上,下面果然是空的,只聽哄的一聲,地面塌了下去,露出了一條直通地底的梯階……

“來。”阿默牽起殳言的手跟在了蝗的身後,沿著梯階向地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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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隧道之影

“一共有九百九十九級,你們自己數著。”蝗在前面說到。

殳言除了能夠感到阿默握著自己的手,什麼都看不到,他們沒有點燈,這黑夜中的黑夜讓殳言窒息,她在心中數著梯階,一級又一級……

“為什麼不點火?”殳言實在是受不了了。

“不能點火,只要有一點火光,就會被發現的。”耳邊傳來了阿默那輕柔的聲音。

是呀,聽阿默這樣一說,殳言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會和類似於對頭的人在一起,他們為什麼要到這個地方來,難道也是為了蛐蛐?不可能!不過他們跟自己又是一個教的人,和蛐蛐還很熟的樣子,對老太婆也似乎比較瞭解——他們到底和老太婆有什麼淵源?

自己和他們在一起安全嗎?如果他們另有目的的話,自己豈不成了任宰的羔羊!

想到這,殳言腳下一滑,拖著阿默連同前面的蝗一起滾了下去。

哄的一聲,這回不用數也知道到達最底部了。殳言和阿默費力的爬了起來,渾身疼痛,好在沒有什麼大礙。

“我要殺了你!”腳下傳來的是蝗憤怒的聲音,此刻,他正趴在地上,被殳言的踩著。

“啊,對不起!”殳言連忙讓開,“不過今天不是十五,你不會殺我的。”她低頭向蝗陪了一個笑臉。也許是眼睛已經適應了過來,現在依稀能夠看到彼此的輪廓了。

“你這麼大聲都沒事,卻一點光都不能有?”殳言自語道。

“師傅們煉丹的時候下了隔音咒,因為聲音會幹擾他們唸咒,很容易功虧一簣的。但光不會,這裡洞壁光滑如鏡,一點光就會很亮了。”阿默摸著洞壁說道,殳言也伸手試了試,果真如鏡平滑。

殳言悄悄從腰間掏出了一張赤火符撰在了手中,也許關鍵時候還能靠這自救。

“走吧。”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繼續向前走去,殳言和阿默也跟在了後面。

“我有個問題?”殳言忽然停住了。

“什麼事?”蝗和阿默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們為什麼要到這來,你們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即使看不到殳言的表情,蝗依然對殳言的勇氣感到吃驚,她真是什麼都敢問,如果他們真有不軌,定會第一個除去她。

“娘讓我們到這來,看看。”蝗在阿默之前給了殳言答案。

“偷看怎樣煉丹?”殳言鼓起了十足的勇氣說出這句話來,她知道這樣問等於自掘墳墓,但也許是從心底裡對這兩人沒有那麼防備,殳言竟對這兩人存有希望,他們也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也許……是自己的催命符。

“是又怎麼樣?”蝗反脣道,除了這句話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

“有種你去告訴那老太婆!”

“不要!”阿默的語氣有些無措,對殳言說道:“不要告訴你師傅,我們也只是按照師傅的命令做事,至於為什麼這樣做,目的是什麼,我們統統不知道,我們看到你師傅就會走的。”

殳言覺得阿默說得很誠懇,沒想到讓自己這麼一問,居然還處在上風了。殳言心中有種小小的得意,說道:“你們不知道原因,還要幫她做事?”

“你不也一樣,你也是剛剛才明白點。”蝗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們的師傅有仇嗎,要不上次蝗怎麼會故意和我們作對。”殳言問著阿默,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蝗。

阿默低頭想了想,輕聲道:“蝗上次是過分了點,他並不是誠心要害你們的,我向你道歉。”

看著阿默的樣子,殳言竟不忍再向她逼問些什麼了,而蝗的眼中也有一絲不忍,她為什麼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為什麼她放棄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我們的師傅好像曾經同為太師傅們下的領路人。”蝗不知怎的冒出了這樣一句。

殳言和阿默都很驚訝的看著蝗……

“所以她們才會做些相同的事情。”蝗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女,也許大家站在同一陣線上,對彼此都有好處。

“你是說煉丹藥嗎?”殳言想確定一下。

蝗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道:“煉丹是沒錯,而且還都是用死屍煉丹。”

如此一來,殳言似乎豁然開朗,為什麼會有蟲偶,為什麼蟲偶會在每三個月的十五外出“狩獵”。只是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丹藥,要用如此邪門的方法煉制,殳言他們三人便不得而知了。

“我們快走吧,我也想知道老太婆在做什麼……還有,要找蛐蛐。”殳言打破了沉靜,三人相視一笑,沿著地底窄長的隧道,向深處走去……殳言主動握住了阿默的手,在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阿默淡淡地笑了……也緊緊地握住了殳言的手。

那是多長一段黑暗的路,殳言感到自己至少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卻仍未看到一點老太婆和蛐蛐的跡象。

突然,蝗停了下來,伸出手臂將殳言和阿默擋在了身後:“不要再往前走了,她會察覺到的,你們就在我身後看,千萬不能到前面去。”

殳言和阿默向前看去,果然前方有著昏暗的光線,可是什麼都看不到啊,前面仍是隧道。

“你們在看哪,”蝗哭笑不得的看著身後伸長了脖子向前打望的兩個人,“看這裡。”只見他用手指了指右邊的牆壁,在那光亮如鏡的牆壁上,借著微弱的光線,居然清晰地看到了牆壁對面的景象……

殳言覺得很神奇,她看到那裡面有一口大甕,下面燃著桔紅色的火焰,光線就是從那傳來的;還有老太婆的那些行屍,只不過好像少了幾個;還有幾個被五花大綁的人,似乎連掙紮的氣力都沒有了,也不知是死是活;還有,那個意料之內的老太婆,站在她身邊的是……蛐蛐!!但是,只有一個背影。不過,看在他安然站在那,殳言總算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他果然在這,想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蝗半帶調侃地說道。

殳言沒有說什麼,她又仔仔細細的將牆壁上的景象看清楚了一遍,那些行屍中五個皮裘大漢仍然直立在那,看來老太婆一直沒有用他們。蛐蛐腿邊紅紅的一片不知道是什麼,殳言定睛一看——是蛐蛐以前吃的那些鮮紅色的果子,只不過它們不是生長在地上,而是深深紮根在堆放起來的九個頭顱上,頭顱似乎已經腐敗,失了面目,陰陰地淌著深紅且粘稠的血液。現在想起來當初老太婆之所以要溶掉那五個大漢的頭顱,想必就是拿到這來做肥料的。

殳言胃往上一湧,差點就吐了出來。

“怎麼了殳言?”阿默關心地問道。

殳言捂著嘴用手指了指牆上,蝗和阿默也湊近了一看……

“真惡心,這老太婆怎麼盡搞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蝗的語氣有些鄙視。

殳言心念,想你當時屠殺那些山賊連一具全屍都不留,也會覺得這老太婆惡心,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平時吃什麼?”殳言問到蝗。

“哼。”蝗又是一聲冷笑。

“他吃素的。”阿默答道。

殳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蝗看了看殳言,又看了看倒映在牆上的那些紅果……

“你別告訴我,蛐蛐他吃那個東西吧……”

殳言眼神有些驚訝,這個蝗並不傻嘛,但是殳言沒有回答,繼續看著牆上的影像——剛剛老太婆似乎在和蛐蛐說些什麼,可惜聽不到,這會老太婆走開了,而蛐蛐仍然站在原地,似乎在想著什麼。

“蛐蛐他該不會就是吃了那些東西速度才比我快的吧。”蝗盯著那紅果喃喃自語道,忽然發現阿默正在看著自己,那神情,別說有多擔憂了,“你放心,我才不會去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蛐蛐太聽話了。”阿默笑了笑,眉頭舒展了開來。

“蛐蛐怎麼一動也不動啊。”殳言有些著急了,他跑到老太婆這來幹什麼?

“看來他真的不能再當蟲偶了。”阿默忽然幽幽的冒出了這麼一句。

蝗和殳言都瞪大著眼睛看著阿默,等她把話說完。

“他自己一個人走到這來,都沒有領路人,他已經不會迷路了。”

是啊,不過:“難道不可能是師傅把他帶來的,或者是用法術什麼的引來的嗎?”殳言覺得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會,”阿默肯定地說道,“這兩天我師傅和你師傅都在閉關煉丹,絕對不可能外出,而且,沒有你說的那麼神通廣大的法術能夠把人從那麼遠的地方引到這來。羅教注重的是近距離的操控咒術,距離遠了效果就會大減甚至失效……所以我說,你中的那個血咒只要意志力夠堅強,你師傅也不能耐你如何。”

“阿默,你知道的真多啊。”殳言向阿默投去了欽佩的眼神。

“我從小在湘西長大,對羅教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會多些,時間久了,你也會慢慢清楚的。”阿默客氣地說道。

呵,殳言心中冷笑了一下——時間久了?自己可從來沒有想過要這樣長久下去。

“動了,動了!”是蝗的聲音。殳言阿默向牆上一看,果然蛐蛐開始挪動步子了。

只見蛐蛐走到了那幾個五花大綁的人的前面,殳言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九個。但是當殳言細看那幾個人時卻怔住了。

王乞丐……陳三……李富……還有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們都是在自己落難時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他們怎麼會被老太婆抓到?

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殳言吃驚——蛐蛐高高舉起了他的右手……

你該不會要殺了他們吧,上次你明明還阻止我向王乞丐報複的?殳言的心提了起來,緊張噎在了喉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只見蛐蛐的右手忽然間握成了一個拳頭,緩緩地放了下來。

“呼——”殳言和阿默同時鬆了一口氣。

老太婆似乎很不高興,走上前來用手擋了一下蛐蛐,將蛐蛐攬在身後,自己站在了那九個人前面。而蛐蛐似乎站不穩,連忙扶住了一旁的牆壁,勉強靠著牆穩住了自己才不至於摔倒。

——這一回,殳言總算看到蛐蛐的正面了,她驚訝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蛐蛐……”

——只見蛐蛐面色蒼白,左邊的領襟已全部被血染成了鮮紅色,此時,正靠著牆無力的呼吸著。

“我算是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這都是你的傑作吧,殳大小姐,看來你的意志力真的很成問題。”蝗冷冷地說道。

殳言眼中瞬間模糊了,大滴的淚珠紛紛滑落到了捂著嘴的手背上——她想起來了,是自己把蛐蛐的傷口咬開的。

阿默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殳言,只好說道:“下次堅持住,就沒事了。”

“哼。”蝗又是一聲冷笑。

“你們看!”阿默驚呼一聲,話音剛落,便見那九個人倒了一片,動手的是那五個大漢的屍體,此刻他們算是徹底滅亡了,化成黑灰撒落到了那新添的九具屍體上,不對,是五具——還有四個人活著。而倒下的五個人也似沒有完全斷氣,此刻正抽搐著,經曆著臨死前最後的恐懼與痛苦。

老太婆轉過身似乎對蛐蛐說了些什麼,蛐蛐低下頭,好像在考慮些什麼,最終,他撐著牆緩緩走到那剩下的四個人面前,再次揮起了他的右手……

那四個人早已被身旁的死人嚇得丟了魂,此時似乎正在向老太婆他們求饒,殳言從來沒有見過王乞丐驚怕成這個樣子,他以乞討為生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想必也是真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人畢竟還是怕那最後的一刻。

“啊!”阿默和蝗同時倒吸一口氣,殳言還沒來得及反應,王乞丐他們便已經倒下了,沒有一絲掙紮……只是眨眼間功夫,蛐蛐的右手指尖又在滴血了。

“他果然利落。”蝗暗暗歎道,但是越利落,越能幹,越是一條不歸路……

蛐蛐……

看到這一切,殳言的心如同從鋼索上瞬間墜落,不是因為自己失足,而是因為——那懸於一線的鋼索瞬間繃斷了……他殺了王乞丐,他殺了陳三,他殺了……他殺了自己曾經所有痛恨的人,為什麼他要受那老太婆的擺布?為什麼他不會說不!

“我走了。”殳言轉身便想離開,她想找個地方靜一下,只是這樣而已,只是想靜一下。

“你給我回來!”蝗一把抓住殳言的後領,硬是將她的拖了回去,“你給我看清楚了!”

殳言頗不情願的再次看了看那印著影象的牆壁——老太婆掏出一個六角符咒,放在了蛐蛐手中,而蛐蛐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入了自己的前襟中。

“那是我的咒?”殳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看就是你的,難不成會是蛐蛐的。”蝗對殳言的懷疑感到很厭煩。

“沒可能是他的嗎?”

“雖然都是六角符咒,但蟲偶的不是這個樣子的。”阿默說道。

莫非蛐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阿默看著殳言失了神的樣子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

“我們走。”蝗似乎已經完成了任務,準備離開了。

“走吧殳言。”阿默去牽殳言的手,沒想到腳下一滑,光滑的牆壁又沒能扶住,一下倒了下去,摔在了那昏暗光線的邊緣。殳言總算明白當時蝗為何不讓她們再往前走了,就那麼一點點微弱的光線,此刻也將阿默的身影投到了牆面上,那是一個巨大的倒影!

阿默趕緊站了起來,可是已經晚了,蝗從牆壁上看到老太婆已經向這邊追來。

“快走!”蝗拉著殳言和阿默就準備逃。

“你們快逃吧,我留在這。”殳言冷靜地說道,“我幫你們擋住師傅。”

“這怎麼行。”蝗不樂意殳言這樣做,這樣顯得自己很沒用。

“可以的,你們若是被我師傅發現,不知道會放生什麼事。我好歹也是她的徒弟。”殳言說著,她相信,即使有什麼事,蛐蛐也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謝謝你。”阿默說道,拖著蝗向隧道外跑去。

“你要小心,還有,對蛐蛐好點。”蝗回頭叮囑了兩句,挽起阿默消失在隧道的黑暗中,那真的是很快的速度。

殳言做了一個深呼吸,將手中撰了很久的赤火符扔向空中:“赤火之種,光明通達,啊尼啦薩。”一團紅火照亮了四周,殳言整了整衣衫和頭發,迎著老太婆向前走去。